万聚楼对面的饭馆

　　（一）万聚楼对面的无名饭馆

　　书接上回，咱们同兴街最北头那气势磅礴的万聚楼就是荣威这孙子从祝家手里夺来的。偷厨艺，抢师姐，坑师门，都是他上个朝代干的缺德事儿。不干净呀！但也没办法。人家福运加身，自从他接手了万聚楼，聚才子，聚名菜，聚声望，他把咱全华夏的食谱佳肴都聚到了他荣家手里。万聚楼从此飞黄腾达，先被慈禧娘娘恩宠，有了这全红实木盖的斗拱古楼，再是蒋光头的点名提拔，加盖了三层砖瓦，又在楼顶落下只通体黄金的巨龙盘踞，最后近代被选为国宴地点，不光面积扩了一倍，还被封为国家重点古建筑保护对象。万聚楼这下成了举国皆知的酒楼，整条北街上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就它一个屹立着！多气派！

　　不过啊，人穷穷不过三代，人富富不过三代。到了这第三代的荣家手里，可谓是家族没落，报应呢！没落的最大原因就是荣威踹了祝家师姐后，立了个规矩——厨技重男不重女，老板传男不传女！这规矩好，避免了祝家的悲剧，但他死也不会想到这将是至荣家于死地的诅咒。之后荣威找别的女人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荣毅战死沙场，无儿无女，老二荣异是个性无能，老三荣轶是个女的，和外人结婚混下来了两个后代，当选不了继承，就老四荣易是个天选之子，天生当老板的料，可惜只生了一个儿子。咱万聚楼的现老板荣耀九就是荣易的后代，他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荣城外，二儿子荣城旧，三女儿荣城幸，也是只有一个儿子。更悲惨的是荣城旧他并不爱继承万聚楼的家业，他到更爱自由，像我这个说书人一样，想说啥就说啥，想上班就上班，想游迹天涯就即刻启程。荣家的家业就此断了香火，不过想让万聚楼有继承者也不是没有解法，三女儿荣城幸就是解！那姑娘酷爱厨艺，她幼时便尝遍酸甜苦辣，青年就练得一手好刀工，刚成年时就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女中豪厨了，只可惜，荣家不允许啊…

　　欸，有人猜出来了，咱这主线的就是荣城幸反抗封建思想的故事，女主角有了，那就还差个男主角。

　　只记得，那是入春里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同兴街北头的店铺们都因为客少而早早收摊，只有万聚楼和万聚楼对面的饭馆还亮着灯光。一个神秘的男人正打着伞暗暗盯着那饭馆窗户里的大字——招老板。

　　男人犹豫后，还是推开了万聚楼对面的饭馆大门。门被打开的瞬间夹杂着雨水和风，空荡的饭馆内只有正谈话的四人，凄清突然被打破，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端详着眼前这个慎重的年轻人，坐在柜台处的老者是万聚楼前老板易老，负责算账，柜台前站着的严肃胖子是张二厨，后厨二把手，年轻的瘦高个是刘谐音，后厨打杂，还有一位甜美的姑娘苏依依，服务员。

　　“你们…招老板？”

　　神秘的客人问话了。

　　“是的是的，这位帅气的先生，您有兴趣吗？不过先说好，我们这里的老板指的是一位能引领士兵的将才，是一个团队的核心人物，并不是投资或是店铺出租之类的…我这样解释，不知先生能明白吗？”

　　苏依依笑着迎上来。

　　“那不是经理吗？”

　　“啊…倒也不算是经理，因为这里面…不过，先生您好有才华啊，我觉得您一定能胜任我们的老板的！”

　　“我没这个念头，仅仅好奇一问罢了。”

　　“啊，那好可惜…那请问，您来这里是？”

　　“姑娘，你说话可真有意思，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

　　苏依依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尖叫道：“啊——！您该不是来吃饭的吧？”

　　这一叫，不仅把客人吓了一惊，还把伙计们吓了一惊。

　　“你们听见了吗？他来吃饭！”

　　苏依依向后面疑惑的三人重复了一遍。

　　“吃饭啊！不就吃饭吗？你这娘们咋咋呼呼的。”

　　张二厨厌烦地说。

　　“可…可是，他是我们开饭馆一个月以来，来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客人吧，大概。”

　　髙萌萌辩解道，试图让张二厨与她产生共情，但这一说就让所有人脸上挂不住面子了。

　　“咳！依依，家丑不可外扬！这位客人，让你见笑了，小饭馆刚起步，还没什么客人，你作为本馆的第一位客户，我们一定会对你有求必应！二厨，去给客人送盘木耳拍黄瓜，小刘，忙活起来了。”

　　“易老，现在木耳恐怕拍不了黄瓜了，今天的食材已经被幸姐给浪费完了，现在就够做碗素面的，要不送盘大葱插洋葱——来的匆匆。”

　　“好词欸，小音！”苏依依欢笑道。

　　这下大家伙都陷入了沉默，但幸好客人没有为难。

　　“那就来份阳春面吧，多些葱花，可吃香菜，再来个煎蛋泡里边，要是能添些醋的话也不错。”

　　“哈哈，多谢客人高抬贵手，这餐就免单了。小脸，让我孙女亲自下面。”

　　张二厨傻笑一声：“哈哈，客人真享福，这可我们万聚楼的…”

　　“咳！”易老狠瞪着刘谐音。

　　“呃，与万聚楼同等水平的大厨。嘿，阳春面一份！”

　　没过一会儿，热腾腾的面就端到了客人面前，不愧是荣家的孙女。要做份能卖的素面，好汤占一半，白水加盐肯定是糊弄人的，阳春面的汤是由猪油打底，酱油调色，米醋添味，香菜增香，荣城幸在尾调加了葱花和花生碎做点缀。另一半就是面，要劲道，一是手工面，二是火候，二者缺一不可。至于最后的煎蛋，那是客人的点睛之笔，煮蛋里面无味，散蛋无口感，唯有煎蛋才能吸饱汤汁后又能具有满足感，只能说客人会吃。不过，客人最后嘴里的醋在阳春面里是不常见的，可能只是个人口味吧，反正一碗按要求呈上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众人见安顿好客人后，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易老啊，要不劝劝您孙女，让她就此打住吧，本来就是个没谱的事，您不能老惯着她啊！”

　　张二厨抱怨着。

　　“用你说嘛！当初要不是你切磋输了，咱们至于陪着她闹吗？我就不该派你去，唉，还万聚楼…”易老压低声音道：“还万聚楼总厨呢！笑话！”

　　“我那是轻敌了，您再安排一场，我肯定胜她！”

　　“我觉得这到也不是坏事啊，我爸常说年轻人要多历练的好，无论结果如何，小幸敢打敢拼已经很好了，你们就不要再压力她了。”

　　苏依依打着反对。

　　“去去，咱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易老，我顶多坚持到月底，对面催着我回去呢。”

　　“哼，用不到月底，我孙女我最清楚，她那三分钟热度坚持不到月底，咱就跟她耗着，倒时她自然会低头，还是孩子呢，意气用事…”

　　这时，那位客人吃饱喝足站起身子，向着几人拱手礼拜。

　　“感谢各位的热情招待，面很好吃，当真免费？”

　　“客人说笑，相遇即是缘，当真免费。”

　　易老微笑着说。

　　“多谢，那就先告辞了。”

　　“客人慢走。”

　　苏依依欢送着。

　　“对了，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饭馆是荣城幸开的吗？”

　　这句话一说出，易老的眼神立刻变得敏锐了起来，脸上的笑脸也变成了严肃，张二厨也马上意识到此人来者不善，只有苏依依却不以为然。

　　“这里就是啊，客人找我们家小幸是有什么事吗？”

　　“依依！过来，你…是谁？想干什么？”

　　易老防备道。

　　“哈，你们这地方可害我苦找啊，偌大的饭馆连名字都没有，要不是我看到里面的菜单，还真认不出这里是做饭的！罢了，我还有要事要找荣城幸，让她出来。”

　　几人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麻烦你们叫一下她。”

　　“请回吧！我们要收摊了！”

　　张二厨嚷嚷着。

　　“是吗？”客人点两下头，突然提高嗓门道：“好吧，刚这阳春面是谁做的！真难吃啊！里面做这面的敢不敢给我出来！”

　　那神秘客人的嗓音可真响，不光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还穿过隔墙来到后厨，就连外面的雨声也被客人的亮音盖住了。正当众人都震惊于来者的勇气之时，从后厨走来了那位气鼓鼓的少女。荣城幸果真是年轻貌美的天才厨娘啊！细眉大眼薄嘴唇，人小鬼大脾气浑。

　　荣城幸拎着把刀就冲了出来，四周一望，就蛮横地指向刚见面的男人胸前。

　　“幸姐幸姐！先…幸、幸…行吧，我还是先回去吧。”

　　“就是你小子说难吃！”

　　荣城幸泼辣地说。

　　“正是。”

　　男人从容应对。

　　“好啊，好大的胆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是谁！”

　　“万聚楼的大姐头！同兴街的扛把子！厨艺界的花木兰！小幸做的饭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客人您是第一个质疑她的人，您要完蛋了…”

　　苏依依激动地介绍。

　　“哼，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难吃的食物！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客人面对着板砖大的切刀，倒是一点怕的迹象也没有。说实话，那面做的确实好吃，但要是不说它难吃，恐怕是引不出荣城幸，达不到客人的目的了。

　　“你做的面…是没毛病，面条粗细一致，火候把握到位，使得劲道有味，汤汁油光可鉴，鲜美爽口，令人回味不已，一碗买上个好价是不过分的。”

　　“切，知道就好。”

　　“但有一点不足！”

　　“哪？”

　　“丫头，你太自大了，我问你，谁家阳春面放醋啊？”

　　“喝呀！你这就无理取闹了，那可是你让我放醋的！”

　　“我让放你就放了？当厨师的都没有常识吗？全听食客的，而不听从自己的经验了？换言之，就算是我让你放醋的，你就自顾自己了，不知道众口难调吗？我醋爱吃多爱吃少，你把握的住吗！”

　　“你…”

　　刚刚荣城幸还满脸无畏，这下却被怼得哑口无言。

　　“嘶…易老，这回的人可以啊，三两下就把小姐制服了，虽然是诡辩罢了，真厉害…”

　　“不像是我们的人…”

　　站在后边的张二厨和易老二人不由得对这位神秘客人提起了兴趣。

　　“你到底是谁！你肯定是我爹派过来的！”荣城幸气红着的脸突然委屈起来，：“易老头儿，不都说了别管我吗！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现在又是万聚楼来教育我的，我都说了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把这家饭馆开下去，然后成为下一个万聚楼！”

　　“有抱负是好事，但现在你最缺的应该是我这个可以拯救你的饭馆的天才老板。”

　　“什么？”

　　“好耶！先生，我就知道您会是当我们老板的不二之选！有您我们这个饭馆肯定会开下去的，小幸的愿望也一定会实现的！先生，该怎么称呼您呢？”

　　苏依依兴奋地拥上前。

　　客人犹豫片刻后，响亮地讲出了自己的名字：“…兄子左边一件衣，本人姓祝名瞳！”

　　“祝瞳！”

　　易老和张二厨刚听到这个名字就坐不住了。祝融这名字也没什么独特的，厨艺界没什么来头，商业界也从未听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那为什么二人这么害怕呢？因为祝瞳就是万聚楼的前代祝家的后代罢了，一个小小的世纪仇人寻上了门…

　　“后面二位别慌张，我只是来助城幸小姐成为下一个万聚楼老板的，别无二意。”

　　“你休想！”

　　易老呵斥道。

　　“想不想，是由这丫头决定的，不是吗？”

　　苏依依左右晃着脑袋，疑问道：“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呀？”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荣城幸的身上。

　　荣城幸稳定好情绪，仔细打量着祝瞳这位陌生人。

　　“你真不是万聚楼的人？”

　　“看你爷爷对我的反应不就能判断了，我不仅不是，还是万聚楼的仇人，某种意义上说你我是同盟。”

　　“同盟？仇人？老头儿，你认识他？”

　　“丫头，祝荣两家可是世仇，你怎能…”

　　“咳！祝瞳！不该说的就别说了。”

　　易老打断了祝瞳的话。

　　“…你们没有告诉她！算了…”

　　“打住，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没事！”

　　易老和祝瞳二人异口同声道，他们彼此盯住，只留下不明所以的荣城幸，不愿插手的张二厨以及坐在一边边吃薯片边看戏的忠实观众苏依依。

　　“回归之前的话题吧，我是来应聘做你的老板的，荣城幸小姐。”

　　“我不同意！阿幸，不要雇佣他，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来这里有着更邪恶的目的，况且…他是万聚楼的仇人！你要是让他来祸害这个饭馆，就等于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

　　“谁问你了？丫头，不要听那老头的胡搅蛮缠，我和你一样都是深谋远虑之人，也都是深受家族囚固的人，我…是因为知晓万聚楼的工作体系才被易老当做仇人的，也就是说，他怕我把你辅佐上位，威胁后族。”

　　二人的唇枪舌战可真是精彩，他们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一直吵到众人都疲惫，一直吵到万聚楼都闭门，一直吵到雨天都停止。

　　“呼呼，气死我了，阿幸，总之这个人不能要，你决定吧！”

　　“哼，丫头，你要就要，不要也得要，这老板我当定了！我先歇会儿…”

　　“小幸，好精彩啊，欸，你怎么睡着了，大胖也是，你们都不懂欣赏。”

　　苏依依失落道。

　　“啊，吵…吵完了，哈——谁赢了。”

　　荣城幸伸了伸懒腰。

　　“我靠，十二点了！怎么没人提醒我啊，哎呀易老，我先走了，完了完了，我回去老婆肯定要打死我了。”

　　“呵呵，天不怕地不怕的死胖子居然怕老婆。”

　　“你个小…今天有急事不跟你闹了，哎呀晚去球了…”

　　张二厨恐慌地跑出了饭馆。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萌萌。”

　　“嗯。”

　　“等等！丫头，你还没同意我呢。”

　　“首先，我不叫丫头，我有名字，其次，你今天莫名其妙地挑我毛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哼，今天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过…你要是还想争论的话，找那个老头吧。”

　　“先生晚安。”

　　荣城幸和苏依依一前一后走出了饭馆。

　　“小刘，我们走了，一个人看好门哦，有事叫我。”

　　“好——易老慢走。”

　　易老瞪了一眼祝瞳，冷“哼”一声后，离开了饭馆。

　　“客人，本店要关门了，要不明天再来？”

　　祝瞳皱起眉头，他望着对面已经打样了的万聚楼的身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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