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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宋霁竹觉得夏恒现在一定很发愁,雨水淋湿了他的警服,也打湿了他脚边的袋子——里面是仔细叠好又捆整齐的纸钱。
今天早上,从意识开始恢复的时候她就飘在夏恒的身后了,宋霁竹飘着飘着……就想起了一些身前事,关于自己,也关于这个叫夏恒的人。身穿白衣的不明生物拿着鬼哭棒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絮絮叨叨:“这位女同志,您别为难咱们,府主大人那边吩咐了,一定要尽快带您过去见她呐。”
这应该是白无常,听这说话的腔调,他生前的职业该不会是太监?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腹诽。
宋霁竹现在不太想说话。她抬起手拍了拍这还在喋喋不休地哥们的肩膀,刚想开口,她自己的胳膊就咕噜噜的滚落在了地上。她低头去捡,结果另一只胳膊也掉了下来,这回,甚至连手腕和手指都一齐“分道扬镳”了。
于是宋霁竹不得不改口向那无常求助:“……麻烦帮我捡一下,谢谢。”
无常:“……好的!”
他们俩费了点劲把手安了回去,她笑了笑,刚开口想道声谢谢,牙齿又掉了两颗。
……
就这样跟着走了一段路,当朦胧的记忆继续一点一点复苏的时候,宋霁竹看见夏恒走进了一家扎纸店,他请求老板帮他扎几个纸人,再扎一只金毛犬,又买了香烛和纸钱,然后蹲在地上,三张为一组的细细叠好。
“……求求您了,要是去晚了,咱们这边不好交待啊!”那无常还不肯放弃。
“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事情。”宋霁竹只好对祂说道:“但又没完全想起来。”
“有些事情忘记便忘记了。”无便常试探着说道:“也许忘记并不是什么坏事呢?”
不对劝,她想,这无常是怕她想起什么?
“您好像很紧张?”于是她突然看向无常。
“!”无常像是被她吓到,祂的瞳孔微微一缩。
“好像很怕我跟着夏恒?”她继续追问。
“……没有没有”无常语气僵硬。
宋霁竹故意拖长了声音:“让我想想,嗯——”
她看着无常变幻莫测的脸色,把她的猜测继续说下去:“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生前好像是他的女朋友。”语气一转:“难道……他劈腿了?”
无常:“……”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怕我受不了这刺-激。”她故意顿了顿,然后声音一厉:“变成厉鬼,吞了你!”
“……您的想象力真丰富哈,哈哈!”无常讪讪的说道。但宋霁竹却明显感觉她说到厉鬼两个字的时候,无常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而现在,他又像是放松了一点。
原来是厉鬼吗……宋霁竹心想。
无常还在继续苦口婆心: “也许留在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同志,您就听我一句劝吧!”
修长的手指在唇边轻轻点了点,宋霁竹笑了,她慢慢的说道:“您工作挺多年了吧,难道没有发现?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最不听劝了。”
无常凝视着她显得过分年轻的脸,突然不再开口说话了。
但宋霁竹的话匣子却像是被他打开了一样,她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公公,您生前是不是在东厂上班啊?”
“……谁是公公,既然年纪还小就不要乱讲话!”听着她的调侃,无常像是终于松了囗气,笑骂。
……
一路和祂吵吵闹闹,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跟着夏恒走过了长长的山道,来到了一座墓前,这座墓和一般的墓不大一样,碑上没有刻字也没有逝去之人的照片,倒是放有很多鲜花和水果。墓前摆地整整齐齐,周围堆地满满当当。
她不由奇道:“这埋的是哪位大善人吗?这么受欢迎。”
不等无常开口,夏恒就先开口了,他轻轻的说:“宋霁竹。”
像是被这声音击中一般,宋霁竹突然僵住,是……她的墓啊。
“想起来了?”回过神来,她听见无常语气无奈“早跟着我回去不好么,想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啊,被你听见我夸自己是大善人,太丟脸了,这就灭你的口……”宋霁竹缓缓地回答着无常的话,思绪却渐渐被拉远了。
她和夏恒是同一所学校毕业,那时候就有所交集,彼时,高瘦白净的少年被几个混混围着索要钱财,宋霁竹正好经过,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男孩低垂的头和面无表情的脸,最终她叫来了保安收拾了这群“问题少年”。记得那时保安叔叔瞪着眼睛吓她:“小姑娘还挺仗义,不怕他们报复你啊?”
她当时很嚣张的说:“怕什么,咱们可是法治社会,该怕的是他们!拜他们所赐,我以后一定要当警察!等我学了格斗,这种人我一拳一个!”
记得那个叔叔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夏恒也仰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从那以后,夏恒会经常给她带零食和水,她在五班,他在六班,每次夏恒都会悄悄把东西放在宋霁竹的座位上,有时候她出去一趟的功夫,桌子上就多了一杯奶茶。
她一度有一种“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的微妙感觉。
有一天,她故意早了两分钟回教室,不出所料的“正巧”撞见夏恒在她桌子上放了一包水果糖后急急忙忙的从他们五班的后门退出来,她立刻上前拦着他明知故问:“为什么给我送这些?”
本来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他踌躇半天,脸都红透了,居然憋出来一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么?”
班里那些竖着耳朵的同学们顿时开始起哄:“噢——”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那天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宋霁竹有了个叫夏恒的跟班。
慢慢的,他们一点一点的熟悉起来。宋霁竹就发现他们俩是真的很有缘——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条马路,上的小学还是同一所,只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各自擅长的科目也正好互补——宋霁竹擅长理科,夏恒擅长文科。
于是一起学习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
有时候学习学累了,他们就会在操场上一边跑步一边闲聊,夏恒似乎是无意间问起她将来想报考哪所大学,她似乎是充满豪情壮志地说了,然后,宋霁竹就在大一开学的校园里看见了穿着一身白T的夏恒——这家伙居然和她报考了同一所大学
毕业以后,他们就在同一单位做了警察,他们有着相同的理想,又有着相同的爱好,走到一起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夏天的时候,他们会一起骑车去单位,一起在傍晚的公园跑步,一起打羽毛球,一起跳双人舞……夏恒是个长得高冷但其实很腼腆的人,他会给她做早餐、第一次给她买了花还要纠结该怎么送给她,明明那时候他们己经在一起了。
宋霁竹从前最大的乐趣就是开玩笑逗他,看他面红耳赤的和她解释,局里的老张向来不太能理解她的快乐,所幸她工作表现的不错,倒也任由她“欺负”他的“爱徒”
他们一起努力买了房子,他们一起顺利的完成了一次次任务,他们本来,准备结婚了。
记忆的最后,她扒在夏恒的背后,看着他把他们未来想做的事一条一条的写在纸上:
去北方看雪
去南方看海
去首都参加升旗议式
回学校探望老师
……
养一只金毛犬
局里的工作总体还算顺利,只是和上学时期的规律不同——忙碌是一阵一阵的。
在单位的时候,宋霁竹和夏恒会严格的保持同事的关系,近几年的制度有所放宽,再加上他们的表现确实优异,领导倒也就没有对他们的工作岗位进行调动。
后来……后来怎么了昵?
宋霁竹“嘶”了一声,她觉得思维开始变的迟钝了,好像身体在阻止她继续想下去。
她这个人向来叛逆,越不让她做的事她越要做,她咬牙继续往下想。
她想起顶楼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想起她敲开了顶层那扇黑色的门。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在看见她之后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叫,明显精神不正常、瓶子里的白色粉沫、推到一半的注射器、地上的酒水和摔碎的酒瓶,小孩沙哑的哭泣声……
男人冲过来要打那个孩子,她拦住他,请他保持冷静,孩子被她推出了门外,宋霁竹关上门,继续和他对峙。
他动了手,嘴里骂着脏话,说她多管闲事,之后,他就拿起了桌上刀挥动,宋霁竹也来了火气,几年的训练不是白训的,就算男女方的力气有着天生的巨大差距,男人也没有在她手上讨到便宜。
他毕竟是一个处于壮年的男人,宋霁竹制服他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她身上负了伤,但那个男人伤的更重,她在沙发上找到一根腰带反剪了他的双手,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观察整栋房间,没有注意到黑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另一个人……
宋霁竹的头部被钝器攻击,她倒在地上,又被人提起来,视线模糊间看见个年轻男人,他扔掉了钝器,捡起地上的刀狠狠地插-进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脖子。
刀又被拔了出来,血喷在了宋霁竹的脸上,男生喃喃自语:“都是他干的,我替你们杀了他!哈哈哈!”
他突然停下,目光像毒蛇一样幽幽的盯着她:“警察同志,你就待在我家里做客吧,等我出去了,就放你走,好不好?”
进门前她已经向局里打了电话,估计李伟他们应该正在赶来,得先稳住他……宋霁竹稳住声线,轻声说:“行。”
“这个人很坏的,你知道么?那个白粉你看到了吧?!你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对吧?他死有余辜!到时候你就说,他是你杀的,他是你杀的……你是警察,你是警察……”他抓着她的手一紧:“行不行?!”
宋霁竹瞳孔一缩,她疼的发抖,眼里也涌出了泪水,正好借着这个颤音说:“好……我,听话,求你,别,杀我。”
“哈哈哈哈,警察?警察也是贪生怕死的孬种,哈哈哈哈,还是警察呢!”他开口嘲讽道。
“我马上就能走了,你知道吗,他死了,这批货只有我知道,哈哈哈哈。”男人癫狂了,他拿起装白粉的瓶子倒进了嘴里:“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男人一惊,扔掉瓶子拿起刀在宋霁竹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他掐紧了她的脖子,颤抖的盯着她。
“手……机……”宋霁竹呼吸困难。
果然,男人一把拿过了她口袋里的手机,他的手颤抖着,眼珠像要瞪出来,喘着粗气问:“谁?!备注李是谁?!快说!!!”
宋霁竹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昏沉了,手上也没有一点力气,她也开始喘气,两道声音与铃声在空荡安静的房间里交织,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咚、咚,咚、咚”
她眼睛闭了闭,示意男人松手。
男人将信将疑,但还是松了手,但他把刀囗抵住了宋霁竹的脖子。
深吸了一口气,她沙哑的说道:“是我同事,正好,你接电话,我和他说,我感冒了,让他帮我请几天假。”
男人想到她刚刚的颤抖和泪水,最终按下了接听。
宋霁竹猛烈的咳嗽,她别过头去,大口的呕吐,脖子远离了刀囗,男人大概是嫌她的呕吐物难闻,没有靠过来。
“喂?小宋?”沉稳的声音传来。
“嗯,李哥,我在六号楼三单元701,快来。”她语速飞快的说完这一句,手机就被打飞摔了出去。
男人目眦欲裂,他扯过宋霁竹,将刀高高的举起,他仿佛已经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这回怕是真正的警笛声了,他的面部变的扭曲而疯狂,刀尖方向一转,扎进了她的肩膀,他右手使力转动刀尖,右手疯狂的撕扯着宋霁竹的头发,宋霁竹头皮剧痛,然后双手用力,拽下了她本就只剩皮肉连着的胳膊。
“贱-人!”他叫骂着,白色粉末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睛猩红,口水糊了一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扔下她的身体,嘴里念着:“对!我还能走后窗,我不能死,我不会死……”
宋霁竹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剩下她的大脑在拼命提醒着她:不能让他逃,不能,让他逃……!她感觉有东西扫过她的嘴唇,就张口狠狠咬下!
爬到一半的男人被疼的大喊一声,反手扇了过去,他没有时间停留,越过她直奔后窗。
“艹,钥匙在哪儿?!放哪去了!!”他喘着粗气,宋霁竹听见后窗不停的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过了几秒,他又走了回来,扯起宋霁竹,狠狠的说道:“走不了了,也挺好的。”
然后又疯狂起来:“为什么我事事不顺?啊???”
“你不是喜欢咬人吗?好啊!”他拿起了什么东西,宋霁竹已经没办法睁开眼睛了,她感觉到有冰凉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嘴,然后粗暴的撬开,这下她感觉出来了——那是一只铁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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