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霞尚满天

　　“宋越姝，你涉嫌杀害辅国大将军嫡子谢楚，置法理于不顾，你可知罪？”大理寺卿徐鞣于宣政殿上，质问端正跪于大殿之下的女子。

　　“臣女无错。”名为宋越姝的这名女子，面无表情，但是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却光却没有作为施害者的慌张和惶恐。

　　在旁听审的辅国大将军的遗孀许氏一听此言，立刻跪了下来，朝着坐于大殿之上的君主李呈哭诉，“皇上，求皇上为我儿做主。”说是涕泗横流也不为过，丧子之痛已经将这老妇人折磨得面色苍白，眼神无光。

　　宁远侯之女宋越姝杀害辅国大将军的嫡子，这在京城里成了大新闻。两家都是位高权重的主儿，辅国大将军在三年前为平定叛军，牺牲在了边陲，家里只剩妻子许氏和两个儿子。嫡子谢楚以及养子谢群。不料想，三个月后，嫡长子谢楚也离开了人世，并且死相凄惨。

　　谢群慌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许氏，“请皇上恕罪，家母哀思过度，才这般失礼。”

　　“无妨。先带她去后面休息吧”皇帝说罢，谢群就带着老母缓步走出大殿，许氏经过宋越姝时，呼吸加快，朝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宋越姝依旧端正跪着。谢群神色麻木，根本不敢看宋越姝一眼。

　　按理说，像这种案子交予大理寺办理，即便双方身份尊贵，也不至于让皇帝旁听。更是没有传遍京城的道理。只因其中还藏着常理之外的情感纠葛，这才是百姓家津津乐道的地方。

　　原来辅国大将军的养子谢群与宁远候之女，也就是如今的被视作杀人犯的宋越姝两情相悦。本来两人将在上月十六完婚。两家皆是高门大户。更何况宋越姝父母也于去年的一场意外，双双离世。谢群要是入赘了宁远候府，便可承袭宁远候的爵位，毕竟谢群只是养子，宋越姝也可有了依仗。这正说反说，这桩婚事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便在计划完婚的五天前，许氏直接上了宋家退亲，而谢楚也在计划完婚的当日丧命。

　　“大胆宋越姝，人证物证皆在，岂容你狡辩！”大理寺卿徐鞣拍了拍惊堂木。

　　“臣女有冤。”说罢，她便跪伏在地。
　　“既然你说你有冤情，便说说看。”坐于皇帝下位的昳丽女子发了话。皇帝李呈看向了公主李禹。

　　“儿臣听闻，宋越姝乐善好施，在民间的声望颇高，恳请圣人听她一言。”
　　“既是如此，宋越姝，你便说吧。”皇帝李呈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但身体硬朗，眼神亮而精。

　　其实这冤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可以说是，众人皆知。宋越姝和谢群两情相悦不假，但这中间还有一份情在。嫡长子谢楚虽早知弟弟谢群已有未婚妻，却从没见过面。某日，在弟弟与宋越姝来府商讨婚事事见了面，可以说是一见倾心，从此丢了魂。哭着闹着，想抢了这份婚事。本来商讨婚事的应该是家中长辈才是，但宁远候府却是无人可来为宋越姝谋划婚事，宋越姝只好自己来了。这才有了悲剧的开端。

　　长子谢楚从小娇生惯养，欺负谢群，许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谢群自己深知自己养子的身份，更是对长兄毕恭毕敬，从不争风吃醋。次次争端都是由许氏的无视和谢群的忍让结尾的。

　　可这次，涉及自己的婚姻大事，谢群怎么做的呢？谢母又是如何处理呢？

　　他抗争过了。
　　他长跪在母亲的房外，涕泗横流地跪求自己的长兄，只求这桩婚事如期进行。只是，这手法没有他的兄长熟稔，所谓的真诚不如兄长恳切的演技。许母终究还是偏向了要死要活的谢楚。

　　退婚前日，谢群找了宋越姝。宋越姝见谢群眼神涣散，衣服脏乱，活像刚从哪个地方逃荒回来。
　　“谢郎，这是怎的了？”宋越姝心疼地拂了拂谢群眼前的头发。平日里俊俏潇洒的谢家二郎是怎么颓成这般模样的。

　　谢群看着宋越姝，久久沉默。

　　“越姝，你嫁予我兄长吧，”他终于敢抬眼望向宋越姝，“他会待你好的。至少我还看得见你。”说完这些，似乎是耗费了全部气力，他重重地垂下了头。

　　“什么？荒唐！”宋越姝怔了一瞬。似乎是明白过来了，怒声斥道。

　　“谢群，你的脑子是做成皮球被人踢了吧？你怎么可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这是让妻吗？”宋越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越姝，我违背不了母亲和兄长，你知道的，他们从小就这样对我，我，我，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那我们往日的情意何在？那些誓言呢？那些互诉衷肠的时光又何在？”宋越姝的悲伤迟了些才冒出了头，一串串泪珠不间断地掉落在了地上。

　　“我求过了！没用！”像是气急了，谢群突然暴喝。“我是养子！我不配！”他怒目圆睁，这些年他没有停止努力过。

　　他日夜苦读，终于为自己挣出了一份功名，不靠家里，只靠自己。但他的兄长资质平庸，却依靠着家里，成了他的同僚。好像他努力的一切都是笑话。只有宋越姝，只有她不因家室门第，默默地陪着他。可如今，连她，自己也保不住了。可是，也只能这样，母亲答应，只要放弃宋越姝，将来自己的仕途将会比之前走得快。这次母亲没有无视，她终于要倾向我一些了。
　　兄长顽劣，若是让他娶了越姝，母亲也会知晓，兄长无才无德，更会看见我的隐忍和努力。哈哈哈，他们母子这辈子都是欠我的。

　　宋越姝不知其中缘由，被谢群的话惊得说不出话。痛苦的泪水却没有停止过。

　　“我求你了，越姝，嫁给兄长吧。”他猝然跪下，抓着宋越姝的衣袖，痛苦的神情让他显得扭曲，如丧考妣。 “他会对你好的，我也会。”

　　晴天霹雳的一句话，惊得宋越姝差点跌倒在地，她不敢相信曾经放在心尖的情郎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那张平日里说情话的嘴里，居然吐出这样的言语。

　　如今已是深秋，宁远候府里的花都谢了。只有榆树的叶子还青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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