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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少时间呢?
秦溪抬手遮了遮眼,眯着眼望向一如既往散发着温度的太阳。
生命旺盛的藤蔓牢牢扒住、密密拢着他的心脏。
一颗衰老的心脏。
他总觉得没有什么参与感,从人生的开始,最常去到的地方,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身后的医院。白白的医院,鼻间仿佛还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知道的,他活不了多久。
哀求着父母,读了书,遇上相爱的人,如愿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在那里许下一生的誓言。
一生,秦溪的一生快到头了。
今天,走出医院,无非是放弃了。
眼前浮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开口却是死亡通知,“我们尽力了,目前的技术水平治愈不了……”
我有点听不懂。
秦溪堵着嗓子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其实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接受……如果他没有答应丈夫的求婚,没有结婚的话,其实时间的早晚他也无所谓的,可是……可是……
如失了魂一样,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车前。
路旁的树木仿佛失了色,他怔怔地,眼尾的清泪滑过脸颊。
秦溪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下,诊断报告应该很快就会到丈夫的手上。
闭上眼,试图掩盖住眼底还未褪去的红。
……
秦溪深呼出一口气,腔内的血液撞击着他的血管,忽地刺了他一下,推开别墅的大门,看到丈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发梢遮住了眉眼,让秦溪无法推测丈夫的神情。
听到声音的丈夫抬起头,快步走向秦溪,抱起他放到沙发上。
明明没几步路的……
秦溪耳尖悄悄的红了,常年生病的他,皮肤苍白苍白的,血管清晰可见,皮肤仿佛一捏就碎。
眼前透着浓浓的担忧的,眉如山,眼似月的男人,是他的丈夫,季槿。
他们结婚已经一年了。
季槿眼底闪过浓浓的悲怄,手轻轻环住秦溪,缓缓摸了摸他的背,额头轻轻地抵住他的额头,注视着他的眼,温润的的嗓音如潺潺细水,“宝宝,没关系的,我们能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可以让我好好陪你?我们去看看你念叨了好久的大西北,去常年下雪的地方,去四季如春的地方。好不好?”
偶有憋不住的哑音泄了出来,像是海鸥低低的哀鸣。
一朵并蒂而生的并蒂莲即将失去另一半。
季槿知道秦溪的病情,一直都知道。当初追秦溪的时候,更怕,更恐慌两个人没有在一起过,心里会永远留下一道伤痕。
他不愿意给秦溪最后的日子只剩悲伤,更……
更不愿秦溪避开他,走向那无间地狱。
心里漫着恐慌,几天前他看到书房里的房地产证,他买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地方,连绵的大山里的一个小山村的房子,秘书查了那个山村,只剩下几个老人家住在山村里,还是失去了家人的孤寡老人,在那个山村里,仿佛就只能……
等死。
夹在秦溪心爱的书里的房产证是他整理书架不小心掉到地上,季槿不敢想象,如果…如果那个房产证没掉下来……
那天,他在书房里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秦溪还在医院里治疗,说不定……没这么糟糕呢?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从前害怕秦溪没跟他在一起过,现在是秦溪能够陪他更久一点,害怕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去。
秦溪……秦溪……年少欢喜的对象,成功携手走入殿堂。
蝉鸣声声,一个炎热夏日,关着窗开着空调分明应该是清凉的,讲台上教师开着小麦克风讲着课,教室坐满学生,季槿满是燥热,眼神愣愣看着唯一空着的座位。
今天,秦溪又没来……
秦溪冰凉的手抚上季槿流满泪水的脸颊,浓浓的鼻音抑制不住,“好,我们一起去看,别哭了,都快二十五啦,怎么还这么容易掉眼泪?”
在秦溪面前,季槿永远都是体贴温柔的,也偶尔几次,秦溪半夜醒来,看到他坐在床边掩面无声的哭泣。
他们都知道的。这也是秦溪为什么会托人买了一个偏远地区的房子。他不愿在季槿面前永远闭上眼,不想季槿活在痛苦中,他也知道这对他的丈夫过于残忍,那个房子无非是最差的选择,看到丈夫这样……
秦溪垂下眼,无奈的笑了下,季槿应该是知道了。
他捧着季槿的脸,柔软的嘴唇印上他的唇,下一秒,又很快分开,“老公,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你陪着我走完,好吗?”
季槿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好……好……那我们明天就去。”
秦溪弯了弯精致的眉眼,起身接了杯水,转头却闷闷地咳嗽,一声一声越来越大声。
季槿吓坏了,忙抽了两张纸,捂住秦溪的嘴,让他放声咳。
纸很快布满了血,有些透到了季槿的手上,等秦溪平息后,他将一团纸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去水池边想要洗掉这刺目的血。
季槿出神地看着手,攥紧拳头,又松开,放到水流下放用力搓洗,仿佛这样能洗掉秦溪的病痛。
“老师!秦溪又晕倒了!”秦溪的同桌看他好好的上着课突然脑袋砸到桌子上。
季槿快步走到秦溪座位旁,看到桌子上流出血液,恐惧一下爬上心头,颤抖着手,不知道能不能碰他。
老师很快走了过来,叹口气熟练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耳边响着的救护车的声音像他内心的声音一样让他恐慌,季槿觉得喘不上气,看着秦溪被几个医生抬上救护车。
后来的一个月,秦溪又没来上课,季槿内心充斥着恐慌,他不是秦溪的谁,联系不到秦溪,也不知道秦溪究竟怎么样了,病情什么时候能好转,什么时候能来上课……
周末借口说出去学习,实际上是去了山里,拿着香虔诚地拜着眼前的佛像,唯愿秦溪能好转。他知道这样没有用,可是他接触不到秦溪,也没有任何消息渠道去打听情况,秦溪没来过几次学校,没有加过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年仅17的少年只能将内心的希望寄托给眼前的佛像上。
祈愿有着地的地方,就不是虚无缥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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