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鱼录

　　“西夷打来了！”

　　北褚帝国，北灯城，一条消息在城中炸开，一时引爆全城。

　　“打到北灯城了？”

　　“千里魂山，孤城外，据说已经兵临城下！”

　　“那你怕个啥，离咱们皇城，十万八千里。喝酒喝酒！”

　　“我倒不是怕，只是明皇刚刚召回飞豹大将军，可是给西夷机会，这西京城无人，孤城只怕难守。我担忧国疆受损啊！”

　　“你怕个锤子，我看你是怕西京的小老婆叫西夷人俘了去了！”

　　“哈哈，叫赵兄你全猜透了！”

　　城中最大酒楼千金楼内，两个年轻食客正在谈论这事，酒肉嬉笑不停。

　　旁边一桌上是一大一小两个似是兄弟的男子，较小的那个不过14岁模样却是听着议论眉头紧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到：“国事岂可妄议，明皇之令自有其意，何况飞豹将军杨侯爷家一门四子皆人杰，世代守卫西陵，何时出过差池，你二人真是大胆！”声音还稍有稚嫩，但怒意正气俱在。

　　那两个食客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那孩子和他哥哥都是一身粗布衣裳，虽干净整洁仍不免穷酸，于是其中一人奚落道：“这千金楼何时穷鬼也能进来了，你若是帮工就快去干活，若不是我不介意叫人将你抬出去，小爷我不能议论国事，你又有几分能议的本事？这皇城内敢叫我莫议的真没几个！”

　　说话这人锦衣着身，胸前流丝纹出一个牡丹花，颇为华贵。这牡丹花是北灯城中赵家的家徽，赵家乃是当今朝中丞相赵闻舟的本家，皇城显贵，能纹上这家徽的，都是家族中的嫡系子弟，而此人正是赵闻舟二子赵家乐，他在皇城中以纨绔闻名，纨绔圈中号有作乐公，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户部尚书于风独子于浪，在圈中号为贪色鬼，方才西京有个小老婆的便是此人。

　　听闻赵家乐的话，周围的几桌客人纷纷低头吃菜，好似都知道这家伙的脾气。

　　那怒喝男孩的哥哥此时忙出来拉住弟弟，冲着赵家乐赔笑道：“大爷您莫怪，我们正是帮工的，马上就走。”言罢转身就要拉着弟弟离开。“我不走！”这弟弟犟得很，还是怒瞪着对面两人。

　　而门口一大桌人却是马上起身，快步走来围住兄弟二人，原来是那赵于二人的护卫，看到有人顶撞连忙来撑场。

　　这哥哥赶忙将还在犟着的弟弟护在身后，眼睛透过人墙的缝隙对着赵家乐说道：“公子衣着华丽，护卫众多，想来是贵人，既是贵人何必与一小孩计较，请您放我二人去做工，我给您陪不是。”他似乎不惧眼前这围住他的人墙，眼神里只有冷峻，脸上却堆出笑容，一手护住弟弟，一手却已握成拳。

　　赵家乐笑着眯起眼，抿了一口酒，这样的凡民他已见的多了，本事不多但有点骨气，盖上酒盏，重重放在桌子上，继续与于浪交谈起来，仿佛没事发生，于浪也默契地继续讲起自己西京的情事。

　　那一众打手听见杯盏落桌似是得了信号，直接动起手来，中间领头的那个乃是于家护卫长刘刀，他一拳向哥哥胸口打来。哥哥目中精光一闪，看清来势，大手直直抓去，竟把这拳生生握住，一边说道：“竟然就动起手来，莫怪我了！”他显然也动了怒，特别是抓住对方拳头的一瞬间，几个打手见事不对竟然一起冲上来！

　　“抓那小孩！”刘刀拳被握住，便想抽出，然而用力不动，心中惊叹遇到高手，口中却大喊抓那小孩儿，想分散对手注意，趁机脱身，右腿已然踢向对方□□，阴险至极。

　　冲向哥哥的几个打手和奔向弟弟的打手此时俱到，下一刻，哥哥扭动手中握着的拳头，将其胳膊扭成麻花。刘刀手上吃痛腿上力道也软了下去，身体却被哥哥拉住飞了起来，转过一圈砸在一个个已扑来的打手身上。一时间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疼疼疼！”刘刀面如死狗趴在地上叫到，他的手臂仍然扭着被哥哥拖着。

　　哥哥这才放开刘刀，对赵家乐鞠了一躬道：“多有得罪，我们走了！”说罢拉着弟弟就要走。

　　地上躺着的几个护卫还想起身阻拦，弟弟此时出脚将两个凳子踢飞，不偏不倚落在打手身上，让他们再难爬起，这下轮到他高兴了：“几个狗腿子，疼吧！打的你狗吃屎！”

　　赵家乐脸色阴沉，拍了下桌子拦住二人，于浪见此情形也站起来，说道：“这可是丞相家的公子！你们今天要是敢走出这千金楼，明天就躺着出这北灯城！”

　　听闻此话，哥哥脸色微变，他摸了摸怀里，却没发现那两道令牌，暗道不妙。回头一看正在刚刚吃饭的桌子上，于是大步走回取来挂在腰间，一点不理会于浪！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浪见此人全然不理会自己心中憋闷，怒喝道。

　　他哪里知道，现在这哥哥姜风心中全是愁绪：姜小虎啊姜小虎，净给我惹事，得罪了丞相府的人，后日武举可怎么办，只望他们不识得这武举令牌，或者丞相不参与武举之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想着此事，他拉着姜小虎往外走的动作却没停过。赵家乐此时终于开口道：“且让他们走！我道是怎么千金楼来了这等穷酸样，原来是地方上带着推武令来皇城参加武举的，皇城对他们可是多有优待！怪不得这等身手。既然已经打趴了你户部尚书家和我丞相家的护卫，当然是觉得自己武举高中了，所以如此嚣张！”

　　姜风快步往出走的步伐僵住了，口中暗骂不好，还是被发现了！他尴尬地回头，收起刚刚揍人的狠厉，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也开不开口。如今人家护卫也给自己打了，脸皮都撕破了，再怎么赔笑服软，他想这两个公子哥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不如破罐子破摔，把这二人打晕绑走，等到武举结束在放出来！”姜风心想到，至于追查起来酒楼中这么多目击者之类问题，他此时也没有精力再思考，所谓焦头烂额正是他现在的情形。

　　正在姜风已经不堪动脑，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将要动手时，角落之中一处桌上，低头闷声吃饭的其他食客后脑勺中扬起一个脑袋瓜，随即从中发出虽俏皮精怪但此刻有几分着急的声音：“福伯，愣着干啥呀，别让这小哥儿做傻事！”说话这女孩一身淡蓝洋裙，穿着东洲皮靴，却是梳着正经的大唐盘簪蝴蝶辫，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的人。

　　闻得此言，姜风一愣，下一刻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微微用力按住，一名银发矍铄的老者笑呵呵的站在他身边。什么时候来的，又是如何出手，姜风都没有察觉：这老头，实力不知，但轻功和劲道都不在师傅之下！

　　“小哥身手不凡，这二位公子身份比起我主子也不差许多，如今我主子有心保你，可不要意气用事酿下大祸呀！”老者悄声开口道，姜风闻言心下一惊，以他的悟性一经提醒马上明白，这老者的意思是附近还有不逊色于他的高手保护这两人，自己若是继续动手，恐怕没有好结果。

　　姜风立刻收拳拱手向老者道：“多谢福大师！”又转身向里面那洋装少女一鞠躬，他可是听见贵人要保他，于是大声道：“多谢姑娘解围！”至于那人什么身份敢于从丞相府和尚书府手下保人，他不敢多想。

　　“你小子什么意思，不拜你二位爷，却给这小娘子鞠躬。这北灯城内，你这等人的命脉可还是在咱们手上！”于浪先前已被激怒，此刻更是愤怒难当，若不是见那少女姿色非常以及她手下实力强悍，他便要直接对那少女发难了。赵家乐脸色铁青，看着这几人对峙竟没有继续说话了，因为那洋装少女的扮相，加上听闻自己身份依然出手保人，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但是那人却绝不会在这里！

　　这时，角落中那张桌子上站起来两个人影，一个正是刚刚那名少女，此刻她正挽着另外一名女子，边走来那被挽住的女子边淡笑道：“皇城数年不见，已然变天啦。赵丞相朝中统领百官，赵公子更是整顿皇城，带着于公子做了土皇帝啦！”

　　众人看向那女子，精巧鹅蛋脸，不着配饰不施粉黛便已光彩动人，头束东洲传来的轻巧干练柳梢辫，衣着淡黑轻丝亮灰内衬裙，上有晶莹点缀，北褚以黑为尊，黑灰之色平常虽不是不能用，但是制成华贵服饰的几乎只有皇室！其他食客尚有痴望的，于浪更是面露喜色，贪色鬼本性难改，赵家乐却是脸色大变无心欣赏，甚至从凳子上跳起，冲那女子作揖道：“参见北宁公主陛下！”

　　北宁公主从东洲国回来了！

　　初，宁皇识凉国公于市井争端之中，时将峙立于群雄的宁皇携日后屡战屡胜的将军，旋立于北灯城下，强将英而雄主识，鼠辈匿而豪杰出。

　　——《四国十帝志·北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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