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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醒来
江南一处医馆内院中,此时斜阳洒下三分光线,氤氲的薄雾漫漫散散,又透着暖光。
内院设有厢房若干,为久病之人提供住宿,也方便大夫长期观察治疗。
在医馆最深处的厢房内,躺着一位美人。
她肤如凝脂,却苍白到没有血色,好似一张脆弱的纸,叫人心疼。
而那高挺的鼻梁,与紧那抿着的薄唇,带着疏离之感,又叫人觉得,她并不需要你的心疼。
她身边,一小童正汲水给她擦拭身体。
突然,她的手指动了动,小童有些不确定,揉了揉自己眼睛。然后就看见,这人的睫毛也动了动。
“师兄!师兄!她要醒啦!”小童雀跃,迅速向外间跑去。
等这小童叫上她的师兄再出现在门口时,这女子已然睁开双眼,却无神地盯着霁青色的床幔。
听到人声,她似乎想转头看看来人,却被脖颈间的酸痛感刺激到泛起泪花。
“别动,你已经昏迷了一年,四肢早就僵化了。”来人说话间走到她面前,和那小童一起动手帮她调整着身体的姿势。
于是在两人的帮助下,不那么酸痛地坐了起来,她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人。
此人是个少年,约莫二九年华。一双明媚桃花眼,天然带着三分笑意。他一袭水绿交领,素雅清淡。腰间却花里胡哨,玉佩四五件,件件模样叫人目不忍睹,有一种打磨了却不如不打磨的美。玉佩的络子更是各个丑的惊人,选色倒是不差,但结打的参差不齐,细看实在折磨眼睛。
这少年却似乎不以为然,不仅戴了,还戴了这么多个,玉佩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声音倒是十分清脆。
笑盈盈地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的问题自然亲切,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一般。
但她仍然疑惑:“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许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嗓音沙哑嘲哳,一说完还忍不住地咳嗽。
少年急忙从旁边桌上倒了杯茶水来递给她,语气有些掩饰不住的惊慌:“你不认识我?我们之前见过的!”
只是见过,不记得难道不正常吗?她边喝茶水,内心不免有些厌烦。
这少年属实有些夸张,但看在这杯茶水的份上,忍住了内心的烦躁,跟少年道歉:“抱歉,我不记得了。”
声音比第一句话清润了许多,但清清冷冷,道歉听起来也是有些敷衍。
三月莺时,阳光洒落庭院,屋外一副万物新发,勃勃生机的模样,少年却觉得有些透骨的凉。
扯起一个勉强的笑脸,语气却不如之前那般活泼:“没事嘛,我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那样你又会记得我了。”
“我是陶初景,重新认识一下吧,祁钰。”
少年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是祁钰?”
她好像完全没有记忆,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这一问,让陶初景大吃一惊。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摇头。
“那……你还记得祁酒吗?”
她又摇了摇头。
少年脸上顿然焦急万分,转头就向外间跑去,声音比之前还要慌:“二叔!二叔!出事了!”
只剩下她和最开始说话的小童干瞪眼。
她看向那小童,约莫幼学之年,双环髻配木簪子,一身鹅黄襦裙,腰间一块雕花玉佩,比她师兄的好看多了,显得活泼娇俏,可爱动人。
小童端着一碟茶点,就等着她师兄让开位置后端到她跟前。
“祁钰姐姐,你刚醒来,吃点先垫着吧。”
腹内确实空洞,她也没客气,拿了一块茶点,就着茶水吃了两块。
正准备拿第三块的时候,小童又制止了她:“祁钰姐姐,不宜暴食噢。”
行吧。
放下茶点,又喝了一口茶,她问小童:“我们以前认识吗?”
小童长相俏皮,说话也很亲近活泼:“不认识,我之前一直在药王谷里采药,今年才能出来在济世堂里开始做学徒。”
“但我知道你!你是当今国师的师侄,明月最神秘的洛川大侠的小弟子。你曾经独战眉山三侠,还单刀赴白岩剿匪,救下所有被山匪劫道的百姓!还和你师兄擂台比武,七战七胜,成为了武林盟主!”
小童说起来无不憧憬,颇有一种“经年崇拜,一朝相识”的激动。
说完才想起自己的话不太礼貌,补上自我介绍:“我叫谷雨,是药王谷的弟子,在照顾你之前我都只能在谷里采药。”
“为了能出谷来照顾你,我跟师兄求了好久的情呢。”
“对了,你应该也记不起来药王谷了吧?你以前游历江湖时受伤了,在药王谷休养过一段时间。我师兄应该就是那时候认识你的。可惜我那段时间跟师姐去药王谷深处采药去了,不然我可以早认识你好久!”
“我师叔说,你本来中了忘川,是要痴傻的。但有月魄护心强智,虽不能解毒,但是二者之间微妙平衡。可你后来和你师兄决斗,被你师兄一掌把体内的真气都打散了,药力也就都乱了。又形成了一种很像如梦的毒,短期内让人休克,据说我师兄用了好多药材,找了好多方子才让你恢复稳定下来的。”
“对了,月魄你知道吧?那可是我们药王谷的稀宝!”谷雨一脸兴奋,看样子对各类药理十分了解,说起来兴致勃勃。
问完后又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知道?”
“我……好像知道。”祁钰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对着谷雨稍显吃惊的表情,祁钰循着记忆里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月魄’是用金钱蒲、薄木、麝香、银杏叶为引、辅以人参、龙牙石、牛黄制成。可治神昏谵语,身热烦躁。就算不内服,放在随身香囊里也可以清心凝神。”
“没错诶!不过月魄是我们药王谷的秘药,祁钰姐姐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感觉以前有人给我说过。”祁钰表情疏离,语气淡漠。
若不是她还积极回答谷雨的问题,必然给人“目中无人”的印象。
可此时的谷雨,只一副崇拜的模样,两眼之中都闪耀着星光,又问道:“那你还能想起些其他的什么吗?”
祁钰努力想了想,只模糊记得自己挥舞着一柄很重的双手剑,那把剑双锋泛着紫光。而对面的人突然出掌直劈命门,自己却提不动剑,硬挨了一掌,顿时就感到了震碎心肺的疼痛。
她总结了一下,道:“我似乎和人打了一架,被那人一掌劈了。”
“对对对!”谷雨一听,十分激动,而后又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那段传闻我也只是听说,但是相传很让人预料不及。相传,你师兄祁酒认为武功低于你实在丢人,暗自练了邪功,在你成为盟主后一月余向你发起武林决斗,还在比武时……”谷雨的话戛然而止,看向祁钰的眼神有些复杂。
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了:“说人坏话是不好,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江湖上这么传的。”
“就是他们都说,祁酒是嫉妒你一直以来的武林地位,本来在武林大会上就想除掉你,但是武学不敌你,之后才蓄意借决斗之名除掉你的……”
谷雨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有些听不清。
祁钰总结:自己有一个善妒恶毒的师兄。
但谷雨似乎还想为这位师兄争辩一下,连忙道:“不过我觉得这个话还是不要信啊!因为之前江湖上也说你们师兄妹亲如手足呢!我觉得你还是以后记忆恢复后再下判断比较好。”
“嗯。”不知该作何表态的祁钰以这个字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谷雨又说:“而且,江湖传言不一定可信的!他们还还传言说你已经去世一年了!忌日正是三天之前。”
“嗯?”祁钰抓到了重点:“我还没死,为何传我死讯?”
谷雨表示自己也好奇一年了:“我也很想知道的啊!我跟我师兄打听一年了,可他就是不说,最后直接拿哄小孩的话骗我,说什么有恶人在追杀你。”
“这怎么可能嘛!你在江湖上一点坏名声都没有,全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好名声。怎么可能有人会害好人!”
真是小孩子心性,祁钰问她:“我那个师兄不就害了我吗?”
谷雨却还是坚定那位师兄定是好人:“那、那个不一定啊!祁酒师兄曾经那么高风亮节、光风霁月,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而且在以为你去世的这一年里,他四处漂泊,把你曾经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他肯定也很内疚啊!”
祁钰懒得跟她掰扯“自己只是差点失去生命,对方却要内疚一辈子”这种话题,选择了沉默。
没一会,陶初景带着他的二叔来了。
谷雨挺体贴,见有人来照顾她了,便对祁钰道:“祁钰姐姐,你刚醒来,肯定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弄些热食来。”
说着就往外走。
陶初景听了后对她道:“我刚刚让厨房熬了粥,你正好去端来。”
谷雨应了一声便走了。
这边,陶二叔一来则直奔主题一番检查,既是诊脉又是问话看舌苔。
最终确定:祁钰并无大碍,只是在忘川的作用下记忆丧失了。
陶初景忍不住哀嚎:“我的月魄最后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陶二叔安慰道:“已经很好了,忘川是苗疆奇毒,一般来说没有解法。你虽然让祁姑娘忘了你,但你保住了她的命啊。”
“可她现在什么都忘了。”
“啊这……身中忘川的人会逐渐遗忘所有记忆,变得痴傻如稚子,严重者甚至会因此丧命。祁姑娘虽然记忆全无,但看样子并不痴傻。”
一语惊醒陶初景,他快步走到祁钰面前:“阿钰你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不会真傻了吧?”
祁钰有些忍俊不禁,看得出来这少年真的很关心自己。
摇头回答他:“我只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陶初景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摸着后脑勺傻笑的模样,真真一副傻小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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