跹华

　　一束阳光透过花店的木质门窗，轻洒在几株放在窗台的香雪兰上，穿过花瓣上细小的露珠，透射出亮眼的光芒。

　　一双清澈的眼眸，瞧着光芒微眯了下，静静欣赏着这无人在意的一幕。

　　静谧的时光却很短暂，木门被人推门而入，带起挂在门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叫醒了沉醉的主人。

　　裕华轻轻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标致青年，正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对方开口询问：“你好，请问这里有白菊吗？”语气明显有些沉重，神态里也带着几分阴郁。

　　裕华心神一转，抬头看一眼对方，露出温柔的笑容，回复道：“是有的，您要多少？”

　　青年神情稍稍松懈，回答裕华：“一束就好，请帮我包起来。”说着望了眼窗台上摆着的香雪兰，神情微滞，指了指补充：“这几株也是。”

　　白菊跟香雪兰，两个不太相干的花种，一个常用来祭奠逝者，另一个则是纯洁幸福的象征。

　　裕华稍稍愣神，但片刻却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们店不售卖香雪兰，这几株属于私人物品。”

　　“谁的？”

　　“我的。”裕华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向青年眨了眨眼。

　　青年了然，又问：“你真的不卖？”

　　“对的，香雪兰对我而言比较特殊，抱歉先生，恕我不能忍痛割爱。”

　　“没关系，白菊就好，麻烦你。”

　　青年并未紧抓这个问题不放，静静看着裕华打包好白菊，送到他手上，他仔细看着包装，很精致，深棕色的牛皮纸与新鲜的白菊花束，被黑色的丝带束紧，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很漂亮，谢谢你。”说完并未多留，男人付过钱，大步走出门外，只是在踏出店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香雪兰，眼神像是盯着什么不可触及的珍宝。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裕华想着。

　　另一边，亓祜离开花店后，便驾车离开城区，来到了北郊一个富丽堂皇的庄园里，只是此刻，庄园中却摆满了苍白的挽联和各色洁白的鲜花，不同的穿着黑色礼服的人，在其中来来往往，并没有想象中前来吊唁该有安静。

　　亓祜来到礼堂，将怀中的花束放到跟前，沉默地望着礼堂中央摆着的一副肃穆的遗像，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但她的嘴角并无笑意，深邃的双眼像是能洞穿人心，静静看着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

　　“阿婆，我来看你了，有点急，只买到了白菊，你喜欢的香雪兰没买到，下次给你补上。”亓祜放轻了声音，缓缓说着，视线从遗像转移到了前面的花束上。

　　明明是应该感到难过的，可是他除了难过却十分愤怒，这个脾气倔犟的老人，当初为了让他放心离开，生病了也没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而他不过离开主家三年，老人的病情严重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他不知道这真的只是身边人疏忽，还是某些人刻意为之……

　　“亓祜回来了？老太太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哈哈，没白养你这个好小子！”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亓祜的思绪，他皱了皱眉，望向声音的来源，呵，这个惯会吃喝玩乐的二叔如今倒是喜上眉梢，亓家大少死的早，该继承家产的就是亓家最没出息的二少，阿婆在时还好，这下阻碍没了，便在他面前半路开香槟了。

　　亓祜是大少的儿子，父亲死的太早，母亲也追随而去，他没有什么关于父母的记忆，是阿婆从小将他养大，除了老太太，别的人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并不代表别人就能骑在他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二叔别来无恙。”亓祜冷声回道。

　　“别这样说，妈走了，我难过了好几天，饭都吃不下，当时知道她病了，我也想了好多法子去治，不过嘛，人胜不过天，妈认命了，我不认命也没办法。”

　　说这话时，亓远一直盯着亓祜，神色真挚，但亓祜并不这么认为，问：“二叔真是这么想的吗？”

　　亓远却并未顺着说下去，只是神色平淡地看着他说了一句：“亓祜，你表哥前不久也去了，你阿婆临走前说，让你把手里的抓紧了，别辜负。”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亓祜听后却陷入了沉默，亓远说完便离开了，偌大的礼堂此时也只剩下了亓祜一人。

　　【阿婆啊，你明白，放不下的，就是放不下】

　　深深凝望遗像中的人一眼，亓祜在心里默默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去。

　　…………

　　打理完花店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无人的街道，裕华锁好店门，踩着不断后移的斜阳，向家中走去。

　　花店就开在裕华住的小区旁边，自己一个人住，为了生活，裕华选择在城区一块偏僻的地方租房，价钱不贵，还离店门很近，算得上是很划算了。

　　开花店是裕华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但是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自开店几个月以来，生意都很一般，花店的位置人流量不大，所以反响平平，前三十年当够了社畜，裕华实在不想因为这一次失败而重蹈覆辙，因此绞尽脑汁在想花店的出路。

　　“真是头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回家躺在沙发上，裕华抱着脑袋来回翻滚

　　“不行不行，我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沉着冷静才是我的风格，呜呜呜，哦多剋～”

　　正烦恼着，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嗯？是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神经质还没恢复正常的裕华脱口而出一句：“摩西摩西？…………”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因为此刻，电话两边的人都站在康桥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询问：“请问是兰花花花店吗？”说完这个名字，对方又可疑地沉默了。

　　“是的先生，请问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需要吗？”裕华尽量让语气显得正式了一点，但是鉴于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面部表情依然很狰狞。

　　“我是今天过来买白菊的那位，我叫亓祜，能否麻烦你一件事。”

　　“我记得您的，亓先生，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我想从你的店里每天订一束花，什么花都行，替我送到……”听见久违的送花订单，裕华差点惊得从沙发上滚下来，立马用手撑地，但是手机却没拿稳，Pia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亓先生，我一定会准时送达的。”裕华以一种崎岖的姿势，艰难地回答着客户。

　　“每天送到后会有人支付费用，麻烦你了，对了，容我再问一下，香雪兰除了店里的那几株还有别的吗？我真的很喜欢，如果有，我可以出双倍的钱买。”

　　奇怪了，为什么就执着于他家的香雪兰，别的花店肯定也有，他的香雪兰对于自己而言是有重大意义的，但表面看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这位亓先生偏就要买他的，搞不懂。

　　虽然奇怪对方的态度，但是裕华还是回复：“不麻烦的先生，但是我就只有这几株香雪兰，也真的不卖，您可以去别家花店看看。”

　　对方也不恼，回答道：“没关系，没有就算了，想必这几株香雪兰对你真的很重要，我也没有横刀夺爱的想法，那么这样吧，你可以帮我重新种一株吗，价钱另算。”

　　重新种一株？倒也可以，送上门来的订单不要白不要，裕华跟对方仔细敲定了种植香雪兰的细节，白色的香雪兰，不能分球繁殖，因此播种繁殖需要培育更长时间，养护也更加麻烦，不过裕华很乐意费心思去做喜欢的事。

　　挂了电话，裕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从沙发上爬起来，翻看着社交平台上专门为花店开设的账号，点开消息里的小红点，用户Quiet关注了你。

　　账号一共才两千多个粉丝，还是他每天坚持□□亮的鲜花照片，弄了一波抽奖送鲜花的福利才有的结果，唉，好歹又涨了一个粉丝呢，刚才的客户给的报酬很可观，花店又能撑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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