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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下的小镇
我姓陆,父母为我取名为久铭。而我第一次所久铭的,就是他们的死亡。
我的父母就职于国家植物勘察队,也因为如此,他们常年不着家,从小就是我爷爷奶奶带着我。
我家中常种铃兰花,父母总会在离家时摘几朵铃兰花离去,又会在铃兰花盛开之际归来。
我问母亲,为什么这么喜欢铃兰花。母亲笑呵呵地告诉我,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我开始盼着铃兰花盛开。
而他们却死于铃兰花凋零之季,我在家苦苦等待,想着父母回来又会给我带些什么。
我却等到了他们的死讯。
我还记得他们和我说过,人死后便会被困在灰白色照片,只有亲人做好后事才能安然离去。
那年冬天,我9岁,而得知我父母死讯的那一天,是大寒。
家家户户像往常一样,依照着习俗,做起了迎接新年的准备,开始了大扫除,他们称这为“除陈布新”。
彼时我年龄尚浅,大扫除自然轮不到我出手,倘若我出手了,恐怕还会说我捣乱。
我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在外,家中只有爷爷奶奶在家。
他们也是毫不客气地将我这位“闲人”赶出了家门,也不要妄想着去别人家里面呆,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在这时候接待别人家的“闲人”。
像我这样的“闲人”还有许多,大扫除未完成前只能到处游荡。
还好我们小镇上有个小公园,我们这帮“闲人”无处可去,便汇聚到了这座简陋的小公园里。
公园地上堆了厚厚的雪层,“闲人”们自主分成两拨,一拨去堆起了雪人,另一拨则是打起了雪仗。
而我早已对这些“小孩”的把戏提不起兴趣,一个人默默坐在一棵树下发着呆,耳旁时不时响起他们的嬉闹声。
雪又突然间下了起来,不远处的“闲人”们发出了欢呼声,玩的更是欢快。
而我伸出了手,让雪从我的手上慢慢滑落,这让我感到很有趣,像是在与这些雪打着招呼。
童年的消遣就是如此随意。
余光之间,我瞥见有个人从公园旁的公交车站下车,要往小镇里面走去。
小镇里的外来客不多,来这的人不是居民就是来拜访相识的人的。
我抬头望去,恰好与那人对视上了,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看到他像是先愣了一下,随后眼神中多了些歉意望着我。
他穿着一席黑色大衣,高高的鼻梁上顶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整个人带着一股学士气息。
我有些懵,不止是那个像是带着歉意的眼神,而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在他即将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时,我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跟上去!
我身体不自觉地动了起来,跟在了他身后不远处,他像是有心事,完全没注意后面还多了一个人。
我估摸了一下路程,不远处就是我家了,这个时候家里的大扫除也差不多做完了。
我想着:继续跟着他也没什么意义,要不回家休息去?
正当我犹豫是回家还是继续跟着他的时候,他在我的目光尽头进入了我的家。
我站原地思考了片刻,我家中会来的外人,多半与我的父母有关。
想到他那带有歉意的眼神,我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往家中赶去。
刚到我家院子,我就隐约听到了奶奶的哭声,以及爷爷与那名男人的交谈声。
我突然感觉我的心像是沉了下去,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我的脚像是灌了铅,原本一下就能飞奔到门口,今天却用了许久。
到了门口,奶奶的哭声也清晰了起来,我靠着门口坐下,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作为他们的队长,他们的死亡是我的失责。很抱歉为您们带来这个消息,抚恤金后天会到您们的账上。”
男人的声音因哽咽而颤抖。
“您们还有其他需求,可以和我说,如果你们要打要骂的,也可以朝我来。”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爷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我们都这把老骨头了,也没什么求的了,我也知道,你这孩子也没什么坏心眼,这件事,不怪你。”
“不过,还要请你多关照一下他们的孩子吧,他跟着我们视野太狭窄了,多带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听到这,我已经明了话语中的“他们”是谁,此时外面的天气也似乎转凉了。
我开始全身发抖,而我的大脑也陷入了一片空白,身体不听使唤的向后跌了去,撞开了家门。
我站起身来,视线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了,模糊的只能看见,家中已经枯萎的铃兰花。
我想,这铃兰花怎么不能一年四季都盛开呢,这样父母一年四季都能幸福归来了。
好像以后,我只有爷爷奶奶了,一时之间,我的心中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只能用着我模糊的视线寻找着父母在家中留下过的痕迹。
同时我不断在回忆中搜索着,到底怎么样证明他们曾经生活在我旁边过。
我四处张望,直至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全家福,它被相框框住,相纸里的人,神情各异,停留在了那一刻。
我想了起来,每次父母回来,我都会缠着他们要看照片,并且将他们的照片搜集了起来。
我也总缠着他们跟我拍合照,每次洗出来的照片都会被我与搜集起来的照片藏在一个小铁盒里。
每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就会将那铁盒埋在院子里的某棵大树下面。
等到实在抑制不住对他们的思念时在拿出来查看,看他们去过的地方,看与他们一起拍的合照。
这些照片曾是我了解父母的途径,也将成为我怀念他们的方式。
我像发了疯往外跑去,看着那一棵棵树,我竟忘了我这次将铁盒埋往了哪棵树下面。
我不想再慢慢回忆,我只想快点找到它,我怕慢了一秒,那铁盒就会消失不见。
我选择从第一棵树下开始挖,冰天雪地里,我的手冻得通红,脸上也没有了血色。
而我却像一个机器人,没有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只想挖出那个铁盒。
不知何时,那个男人也跪在了我旁边,陪着我一起挖雪。
等到这棵树旁边的雪被清空到附近,我拿起了旁边准备好的铁锹,用力往树旁边的土壤插去。
可是土早已冻僵,现在难以挖掘,我这一插像是个笑话。
我有些绝望了,还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而我旁边的男人拿取了我手中的铁锹,沉默不语,只是一遍遍地铲起了土。
土硬的像钢铁一般,刚开始,这铁锹被远远隔离在外,铲不出一点缝隙。
但他就这样一遍遍铲着,直至出现了一点缝隙,他拿着铁锹,用力往那缝隙中插去。
这缝隙成了破绽,他往下一压,周边的土随着一起发掘了起来。
我停止了啜泣,往那土中望去,竟惊喜的看到了一个铁盒。
原来,这次我埋在了第一棵树。
我赶紧拿起了那个铁盒,迫切的想要打开它,铁盒却被冻得难以打开。
于是我一次次,一次次去尝试,手抠破了皮,铁盒也终于被打了开来。
里面的照片早已泛黄,而入目第一张便是父母的勘察小队的合照。
我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一张一张抽了出来,看着照片中的人。
我也终于想了起来在哪里见过我旁边这个人,父母曾在这张合照指出来过。
他是父母小队中的队长——付明。
付明突然开口了:“你很喜欢照片是吗?”
我一愣,慢慢点了点头。
他随即将背包放下,在里面掏出来一个相机,递过了我。
他叹息道:“你的父母勘察常念叨着,要给你买个相机玩玩,本来这次任务结束后,这相机应该他们亲手递交的。”
看着以前递过来的相机,顿时之间,我的呼吸停止了。
我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捧过这个相机。我并没有意识到,一颗萌芽在我心中悄然扎根。
外面的风雪愈发大了,付明帮我拿起铁盒,扶着我进屋,我的手中始终捧着那个相机。
小镇被风雪包裹着:雪落,为孩子们带来童年的乐趣;风扑,却未散去冬天的刺骨寒意,而是给小镇上的一户人家带去了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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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一次在网上编写小说,如有不足,请大家多多见谅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