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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贵客
晚上十点,夜已经深了,沈家仍然灯火通明,别墅里的佣人忙碌着,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
季绯在餐厅一角,默默地站着,如果是以往,可能早就被管家骂在沈家白吃白喝了,可是现在,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今晚的沈家,有贵客来临。
事实上,这位贵客应该在下午五点到达,可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事,硬是拖到了晚上十点。
季绯向玻璃窗外看去,夜色如同渲染的水墨,只有几盏落地灯亮着橘黄色的暖光。
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季绯看见了朦胧细雨,如同断了的线,飘在草坪上。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雨了。
一个女佣人不小心撞到季绯,季绯踉跄了几步,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习惯性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站对地方。”
佣人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季少爷,您是闲着没事干,可也不能站在这里碍手碍脚,要是打碎了盘子,怠慢了贵客,您赔的起吗?”
季绯的头更低了,看到这一幕的佣人同样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本来今晚够忙了,贵客临时推迟,他们只能撤掉已经准备好的宴席,重新准备,这个季少爷帮不了忙就算了,还给她们添堵。
季绯走出餐厅,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长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沈家人都在客厅等候,可显然他不能去那里。
回房?
也不可能,要是让沈夫人知道,少不了一顿指桑骂槐。
季绯正犹豫要不要回餐厅,一个穿着得体西服,挺拔优雅的男人从楼梯上下来。
他微低着头扣袖,步伐有些急促,看见季绯,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道:“小绯,怎么还不换衣服,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沈家人最重脸面,在外人面前尚且如此,更别提今晚来的是贵客。
季绯腼腆地笑了笑,有些小声地道:“既白哥,清姨让我去厨房帮忙,我就不去迎接客人了。”
沈既白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快要到了,这个时候换衣服也迟了,他道:“今晚迟一点睡,我去找你。”
说完这句话,沈既白匆匆离开。
季绯又回到了餐厅,他在角落静静站着,今晚的别墅前所未有的热闹,可他却像一个局外人,在沈家,他也只是一个外人。
雨越下越浓,空气也越来越湿冷。
一片漆黑中,几点星光由远及近,到了铁艺大门,管家才发现是两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他赶紧让佣人进去汇报先生太太,然后带着几个黑衣保镖撑起伞,快步走下台阶。
铁艺大门距离别墅很近,沈既白跟着父母和弟弟急步出来,黑色轿车已经冒着雨开进来,停在别墅门前。
这个时间点才到,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事,沈既白的心提到喉咙。
他的父母也是如此,脸上带着忐忑,等车门打开,一截炭灰色西装长裤率先踏出,沈容与和太太陆婉清脸上的忐忑,又变成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然而下车的并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贵客,而是一位面容俊朗,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青年身材高大,眼神轻佻,虽然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西服,周身却透着一股富家子弟的玩世不恭。
沈既白的心沉了沉,裴森,他居然跟着来了。
裴森扬唇扫了眼沈家人,而后将视线落到另一边的车门,比撑起的黑伞更先映入众人视线的,是一只修长而瘦削的手,冷白的手背在雨中透出淡青脉络,指节分明,优雅干净。
贺砚抬起头,跟着撑伞的助理走向台阶,他同样着一身黑色西服,像是刚从哪个会议上出来。
沈容与带着太太和小儿子迎上前,关心地道:“阿砚,路上出什么事了,林助理突然打电话说要迟一点到,我和你婉清阿姨担心的不行。”
贺砚抬手接过另一个助理递过来的手帕,虽然从车门到台阶只有短短几秒的距离,但免不了有雨丝飘过来,落到他身上。
他擦袖口的动作缓慢而仔细,声音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凉:“去了一趟CN系统分部。”
裴森跟贺砚从小一起长大,哪里看不出好友洁癖发作,心情已跌到负数,他一改轻佻眼神,快速拍了拍身上的雨丝和寒气,来到沈容与面前,将话题接过。
“鹿祈身体不好,到了江宁就病倒了,咳嗽不停,没办法,只能先去医院一趟,”裴森补充:“刚好CN分部就在附近,阿砚就去看看。”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下子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鹿祈身体不好,要去医院,跟着一起来江宁的裴森和贺砚本应该一同前去,但显然对贺砚来说,鹿祈并不重要,所以他去了CN系统分部。
裴森其实并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但鹿祈住院的事沈家人早晚会知道,还不如他开口,免得沈家轻怠鹿祈。
不然为什么三个人一起来,一个住院,另外两个提都不提?
沈家主脉在燕京,逢年过节会回去,跟燕京的世家不说十分熟悉,也有几分交情,所以裴森一提鹿祈,沈家人就知道是谁。
CN系统总部高层的儿子,自小跟在裴森和贺砚身后,跟裴森感情要好。
一行人向客厅走去,期间说说笑笑,都是沈容与和陆婉清说,裴森回答。
裴森跟沈家人不怎么熟,只有逢年过节见过面,但并不妨碍裴森跟沈容与和陆婉清从东聊到西,从天南聊到海北,没办法,基因如此,从生下来就是个话唠。
裴森抽空看了贺砚一眼,贺砚还在擦手,那架势,仿佛要将指节分明的手指搓出一层皮来,他赶紧打断沈家人的客套,说饿了先吃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家的别墅是纯正的法式,餐厅跟客厅一样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奢华。
贺砚落座,看了眼面前精心准备的菜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对面的沈容与跟陆婉清一下就感知到了贺砚在皱眉,两人心底咯噔一声。
陆婉清小心翼翼道:“阿砚不喜欢这些菜?”
餐桌上都是江宁的特色,陆婉清觉得贺砚好不容易来江宁一趟,不尝一尝江宁特色可惜了,所以吩咐厨房做了一桌江宁特色菜。
江宁跟燕京一样,口味都偏向甜辣,陆婉清也没想这么多。
贺砚脸色平静道:“我这次出燕京是来给表姑婆扫墓的,不是代表CN系统总部来找你们麻烦的,不需要这么讨好我。”
裴森“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尴尬的沈家人,他一边忍笑一边好心解释贺砚的话:“阿砚的意思是,这桌上的菜太多了,铺张浪费。”
虽然没有数过,但裴森大致估算了一下,起码有三十六道菜,而且还是食材特别少见的江宁特色,要想做这一桌菜,不花个五六小时,上百万费用,做不出来。
陆婉清讪讪道:“阿砚说的是,清姨知道错了,下次一定记住。”
一顿饭下来,再没有人说话。
沈既白看向餐桌末尾的空位,几次想开口,都被沈容与的眼神制止。
晚饭到了尾声,贺砚再次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手帕,他看向陆婉清:“什么时候回老宅?”
陆婉清连忙道:“后天。阿砚长途跋涉,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再回去……”
她欲言又止,贺砚抬起眼睫,他瞳孔的颜色是极致的黑,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带着一种近乎天生的冷漠。
“还有什么事?”
“阿砚那位在医院的朋友,要等他吗?”
贺砚:“不需要。”
说完,他站起身,不用贺砚的助理开口,陆婉清立马起身,跟沈容与一起带贺砚和裴森上楼。
沈既白目送一行人离开,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的这位远房表弟,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很难相处。
旁边沈留意的眼珠滴溜溜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道:“哥,你说表哥一到江宁就去CN系统分部,是不是……那位已经决定要让表哥到江宁就任?”
沈既白眼神一凛,他看向自己的弟弟,警告道:“不管那位心里在想什么,都不是你我能揣测的,这段时间你安分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胡说八道……”
CN系统是压着所有世家的一座大山,江宁上一任分部长就是因为跟世家走的太近,被总部撤职带走,至今没有消息,如果这时候传出消息,下一任分部长是CN系统的继承人,江宁一定会搅得天翻地覆。
时间来到凌晨,季绯拖完厨房的地,腰酸背痛的他正准备回房,结果刚走出餐厅,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年轻男人迎面走来。
“去厨房准备点粥,口味要淡一点,半个小时后端上二楼,走廊左边第三间房。”
季绯愣了愣,随即知道自己被当成了佣人,他一声“是”还没说出口,年轻男人已经转身离开。
这种习惯性下命令的姿态,季绯大概知道这个年轻男人是谁,是今晚贵客带来的助理。
距离晚饭结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季绯不去想贵客为什么突然要喝粥,他默默转身回厨房,开始熬粥。
半个小时准备一锅粥,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很难,但对于从小就在厨房打转的季绯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苛刻的要求。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季绯看着窗外的灯光发呆,雨越来越急,他心想,看来明天不能去图书馆了。
房门外,季绯端着粥,他还没开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刚才下楼的助理。
助理看见季绯,也是松了口气,他侧过身,压低声音道:“进来吧,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开口说话,我让你离开你再离开。”
季绯莫名紧张起来,他一颗心咚咚地跳,跟在助理身后进去。
这间房间很大,分为好几个部分,卧室,起居室,衣帽间,浴室,还有书房。
贵客就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季绯不敢抬头,他看见一双手,肤色冷白,手背透出淡青脉络,指节分明,握着文件,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掌控力。
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助理。
领季绯进来的助理让季绯把粥放下,然后到一旁等候,季绯一一照做,放下粥就站到一旁。
贵客似乎暂时不想喝粥,安静的室内只有文件翻阅的声音,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绯被一道声音惊得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才在神游太空。
“粥是你煮的?”
贵客重复道,声音跟外面的雨水一样凉。
季绯立刻转过身,声如蚊呐道:“是。”
贺砚端着瓷白的碗,修长手指搭在碗沿上,他将这碗蔬菜粥慢慢吃完,然后道:“厨艺不错,下去吧。”
等季绯离开,先前下楼的助理马上道:“对不起会长,我没想到他煮的会是蔬菜粥,我——”
贺砚重新拿起文件,他道:“偶尔吃点清淡的,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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