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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花与小花匠
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乐国里有一种花,名叫琼花,琼花洁白无瑕,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古乐国里的文人雅士们,都很喜爱琼花,写了不少诗歌吟咏它。每年四月,古乐国还会举办盛大的赏琼节,全国的百姓都会聚到古乐国都都城,都城西部有个很大的公园,公园里有个美丽的金明池,金明池旁种植着全国最美丽、最奇异的琼花。琼花盛开的季节,国王和百姓就会一齐聚到金明池畔欣赏琼花。
于是,琼花便渐渐地成为了古乐国的国花。古乐国的国人都很喜欢种植琼花。花匠们也很喜欢培育琼花,以进献给达官贵人,获取丰厚的酬劳。
在古乐国有一名年轻的花匠,花匠家里几代人都从事种植花卉的事业,他从小耳濡目染,又很喜爱养花,勤加实践,是以年纪轻轻就在古乐国颇有名气。他曾向国王进献过自己养育的海棠,那盆海棠美丽异常、香气不凡,因此他得到了国王御赐的“天下第一”的称号。这样一来,他的名气更甚了。
可是其他一些花匠很不服气,他们私底下说,培育花卉,难度以琼花为第一,因为琼花难以成活,难以养育,而养育的人数却甚多,而他得到这个称号,却是因为海棠,多少名不符实。他也听到了,却只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只是,养育一盆独一无二的琼花一直也是他的梦想,因此,他更努力的去寻找合适的琼花品种了。
他的朋友们知道了这件事,纷纷帮他留心,有了合适的琼花品种便给他送上门来。有一天,他的一位朋友上门拜访,却是带了一株半死不活的琼花过来。这朋友也是京都里有名的花匠。他和朋友一起观看,只见这株琼花枝干上有斑斑的黑色雷点,只是仍支撑着树叶,努力存活罢了。朋友说:“你不知道,这株琼花是有来历的,她的种子取自金明池畔一株最美丽的琼花,我当初移植她,也是为了培育出天下独一无二美丽的琼花。不想这株琼花与别的琼花不同,一种就是十几年,虽然长得枝繁叶茂,却从来不曾开花。”
那朋友继续说到,“不开花也便罢了,今年夏天,下了一场雷雨,有一天傍晚黄昏时,雷电交加,闪电打中了这株琼花。我赶去挽救,已是来不及。我救治之术有限,也只能这样了。这花给你吧,你能救便救,不能也就罢了。这花从不开花,想来救活也是无用。”
小花匠仔细观察这株琼花,思索了很久,说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救治方法,我姑且一试吧。朋友走后,小花匠花了很多心思救治这株琼花。他按照古书上的方子,找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只是其中有一味最是难得,需要一种开在峭壁上的雪莲,价格十分昂贵。朋友们听说了,都劝他不要费事了,救治这样一株琼花有什么价值呢?小花匠却说,都是爱花之人,她既来了,就是缘分,有可能总要救一救的。于是,小花匠卖掉了自己珍藏的古籍善本,购得了配药需要的雪莲。
小花匠为琼花配好了药,日夜照料,琼花果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两个月过去,琼花又变得像以往那般枝繁叶茂了。朋友们听闻此事,都纷纷赶到小花匠家里,看到后都惊叹不已。觉得小花匠能将一株遭了雷击的琼花救活,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他们建议小花匠将这株琼花献给国王,将来移植到金明池畔,一定是一段佳话。小花匠看着琼花,却摇了摇头,琼花虽然成活了,可是枝干上黑色的斑点却没有消失掉,人爱美,花也爱美,他还不能够放心。
小花匠遍查古籍,又加上自己的思考,终于配出了一味药膏。他把药膏涂抹到琼树的斑点上,斑点果然淡化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略加思考,调整了药膏的配比。按照他的想法,琼花的斑点应该很快就能完全淡化掉了。可是一连数日,琼花的斑点却丝毫没有变化,连以前的那种药效都没有了。
小花匠觉得很奇怪,却想不清楚其中缘由。这天晚上,他独自在房间内饮酒,一直到深夜。半睡半醒间,他想到了琼花,放心不下,于是便走到庭院之中。他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形态袅娜,正站在琼花花树前,细细地刮下药膏。那女子听到动静,转回头来,看到了小花匠,惊慌迟疑了一下。
小花匠问道:“这位姑娘,你是谁?”白衣女子轻轻地作了一个揖:“我是琼花司的花侍,我的姐姐是十二花神之一的琼花花神。我因为犯了错而来到凡界,这株琼花是我在凡界的本体。”
小花匠又问道:“那姑娘为何要将这药膏抹去?”女子看了一眼琼花,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天令如此,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开花的,我听你周围的朋友都劝说将它移植到金明池畔,我不愿去,才出此下策。”
听到是这个原因,小花匠说:“姑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把你移植到金明池的。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或者,等你的病好了,你想去别的任何地方,都可以。”
白衣女子惊喜的问道:“当真如此?”小花匠说:“那当然了,我从不说假话,请你一定放心。这下你能接受药膏了吧?可别再抹去了呀!”白衣女子连连称谢。
琼花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过了月余,树上的斑点一点儿也没有了。小花匠很高兴,却没有告诉他的朋友们,只是更用心的养育着琼花。这天晚上,想到琼花终于又恢复了健康和活力,小花匠高兴地打开了一坛青梅酒,开始自斟自饮。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敲门声,小花匠开门,原来是那位白衣女子。他请姑娘进屋坐下,白衣女子谢过了他的救治之恩,对他讲她名叫素素。小花匠和素素对饮了一碗青梅酒,不知不觉间便聊起各种奇异的花卉。素素从前的职司是调理琼花,对花卉之道的研究,比小花匠还要深。但是小花匠在凡间培育花卉十几载,见多识广,实践经验丰富,所以他们越聊越投机,聊到开心处,两人一起笑出声来。
从那以后,每逢农历十二的晚上,素素和小花匠就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两人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朋友们来访后看到这株琼花恢复了原样,纷纷劝小花匠将琼花进献给国王。小花匠态度鲜明的表达了拒绝。朋友们想,这株琼花反正也并未开花,便不再坚持。小花匠偷偷的将琼花移植到了家中不显眼的地方,这下,慢慢地,他的朋友们便将这琼花忘了,连当初将琼花送给小花匠的那位朋友也再也没有过问过。
素素和小花匠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很多年平淡的日子。他们一起种花养草,游历世界。小花匠培育出了很多珍贵奇异的花卉,只是少了一株琼花。不仅如此,自从素素来后,小花匠再也没有养过新的琼花。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古乐国最有名气的花匠,有一天,连国王也问他:“爱卿什么时候养一株琼花供孤欣赏呢?”小花匠笑笑不答。于是便有传言,说小花匠并非不养琼花,只是一定要养一株天上有地下无的。
后来,终于有一天,小花匠生了重病。素素日夜服侍他,他的病情却没有好转。他变得一天比一天消瘦,素素感到非常伤心。虽然是在病中,小花匠却还挂念着他的那些花儿,总是要到庭院里走一走,要是有新花儿开了,他就感到非常高兴。有一天,院落里的桃花开了,小花匠笑得很开心。素素心想:“我比桃花美得多!可惜我开不了花。”从这天起,素素心中开一次花给小花匠看的愿望愈来愈强烈。
素素试了很多法子,却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剩下一条路了:素素的姐姐,琼花花神,有一种珍藏的药膏,名叫玉光膏,服下之后,就可以破除诅咒,开出美丽的花儿来。可是代价是这株琼花附着的花神灵魂会变得极为孱弱,再也不能离开琼花本体自由活动。
这可怕的代价使得素素不敢去尝试。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农历四月。这天早晨,素素给小花匠精心做了早餐,吃过饭后,素素推着小花匠到庭院中散步。阳光照得正好,院子里的紫藤萝开得很茂盛。小花匠点点头,对素素说:“素素,我就要走了,没能按承诺陪你到老,我很抱歉。我走之后,你就离开这里吧,去我们从前一直想去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你会过得很快乐。”素素眼泪止不住的流,小花匠温柔的拿出手帕替她拭泪,却一时支撑不住,咳出了血。
素素被吓着了,赶紧将小花匠带回屋里。过了一会儿,小花匠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素素看着小花匠的脸庞,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天界取那玉光膏。素素施展法术,悄悄地来到天界后门,易容成一个小花侍,偷偷地从琼花司取得了那玉光膏。她将玉光膏和水服下,魂魄慢慢回到琼花花树中,只留下了一个非常虚弱的外壳陪着小花匠。
半夜里,小花匠醒来,看到了身旁坐着的素素。他感到很吃惊,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去睡?”素素笑了一笑,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外面。小花匠感到很疑惑,但素素始终不说话,只是指着外面。于是他勉强起身,走到了庭院之中。
只见月光之下,大片大片的琼花开放着,仙姿绰约,美得难以形容。小花匠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琼花,一时之间竟失了神,看得一动不动。
半晌,小花匠才回过神来,焦急的问身边的素素:“你不能开花,这是用了什么法子呀?会不会引起天神怪罪?”素素向他比划,告诉他不用担心,她只是用了一点神力偷偷的开了一次花,等明天花谢,神力就会恢复了。小花匠这才安心,想到明天花就要谢了,于是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花树下面。
小花匠静静地欣赏,琼花太美了,他舍不得挪动一下眼神,更加舍不得去喝酒吟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陶醉在琼花的芬芳之中。夜色渐深,露水渐重,他浑然不觉。只有当素素担心他着了凉劝他回房的时候,他才恍然如从梦境中醒来。他像一个孩子似的温柔的对着素素笑,也是恳求:让他多看一会儿吧!”
于是素素拿来御寒的毛毯,陪着他一同坐在琼花花树下。小花匠看着琼花,浅浅的笑着。素素看着小花匠,也浅浅的笑着。等到快要天明的时候,小花匠静悄悄的走了。
素素没有哭,她的魂魄完全回到了花树之中,再也哭不出来了。
小花匠过世后,因为他太有名,他的庭院被原样保护了起来。自然而然地,人们在他的庭院中看到了那株琼花。这株琼花因为过于美丽,终于还是被移植到了金明池畔。
又过了几年,这株琼花因为宫中贵人的缘故,移植到了国王的宫殿里。
又过了两百年,古乐国动乱,国王的宫殿被一把火焚烧殆尽。这株琼花不知所终。
又过了六百余年,古乐国的琼花灭绝了,这种花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生活中,只有翻开那发黄的古籍,才能知道曾经存在过琼花的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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