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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y sister
1、my sister
五条悟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妹，在三岁前，他们都待在一起，受到相同的教育。他其实对对方已经没有太多印象，六眼灌入的情报使五条悟过早地、不健康地快速成长。但他的双胞胎姐妹，五条咲却并非如此。即使不与五条悟相比，她也显得过于愚钝。若要说两者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倒也不至于，真正要说使五条悟没有忘记五条咲的原因，大概是三岁那年的那天，五条咲说出第一个词的画面过于清晰地印在了脑海里。
而除此之外，无论如何回想都是一片空白的记忆，与那天之后就被带往别处的五条咲，五条家大批消失的脸孔，三者之间的关联显而易见。五条悟自那以后再未见过五条咲，所有人都对此避而不谈，讳莫如深，仿佛她从未存在。直到几年后，在他的寿宴到来之前，五条家上下忙碌的准备时间中，意外得知了数年未有人提起过，几乎被遗忘的存在的踪迹。
早慧的神子早已能从围绕的人群中脱身，只留下焦急的大人四处搜寻。在窃窃私语的佣人无意中所泄露的只言片语中所透出的信息，为五条悟这次一时兴起的行为提供了一个方向，被好奇心勾引的小白猫晃着尾巴到处溜达，凭着感觉随意行走，或许是真的存在双子感应，他很快就确定了方向。他对那里有印象，那是一个废弃的偏院，虽然是五条家的地盘，但远离老宅，也远离人烟。中间隔着重重障碍，即便是六眼，也无法一眼注意到其存在。
身为五条家未来的家主，五条家的地盘对于五条悟几乎都是开放的，想去哪里也少有人会阻拦，但他大多时间仍是待在本家大宅，即便是外出，也不会特意去选择一个无人的废弃偏院。这大概就是所谓灯下黑。
五条悟到达偏院外时，天上有落雨的预兆。厚重的乌云遮挡了光线，布满院落外部的黑色墨迹显得颜色更加暗沉，那是由封印构筑的牢笼，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整座偏院被帐分隔，但对他而言并无意义，或者说，对被封锁在这偏院以外的存在都等同于无。
这是针对性的帐。
偏院的正门下部有一条细长的活动开口，大概是用以向内传递物品的，就像为牢笼的犯人送餐的活动口一样。
她在门的另一侧。
她想见他。
五条悟有这样的预感。
他伸手接触到门板，门没有上锁，轻微施力，便朝着内侧缓缓开启。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大量的警报装置被触动。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在对危险告警，但是同时，另一种来自灵魂的渴求让他靠近，两者互相拉扯，他的动作停在了途中，但在惯性下，门依旧在向内打开。门彻底打开的时候，那些扰人的感官都变得安静。
院子内部，既没有丑陋的咒灵，也没有被严重封锁的咒物，甚至意外的普通。将死的古树下落满枯叶，木制建筑充斥着古旧腐朽气息，只有一小块区域要比别处干净些许，形成一条细窄的通路。那幼小的、白色的身影立在院中，离门口五六步的地方。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白色的和服。
五条悟本应看见，却又未能看见。他看见那院中的枯树，他看见那纯白的影子，但这些无法进入他的脑海，像是被透明的玻璃阻隔，分明是存在着，却是一片虚无。但那些事物分明存在于此，他强迫自己去认知它们，矛盾的想法与认知冲突只为大脑带来针刺一样的疼痛——一种似曾相识的疼痛。
而自那笼中探出的怪物、他最亲密的血缘、他的姐妹、他的半身，转过身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然后呼唤着他的名字。与三年前清晰留存在他脑海中仅仅一瞬的画面——分毫不差。
“悟。”
*
五条家的神子病倒了。
这本是常有的事。六眼带来的大量信息流入脑中，对于孩童本就脆弱幼小的身躯而言，是过于沉重的负担，即便是天然为六眼而生，一同诞下的□□，想要完全适应，也依旧需要不少时间。五条家的人们也习惯于照顾生病的五条悟，并时常备着能快速补充他大量能量消耗的食物。
真正引起混乱的，是在五条悟身边的幼童，那本不该出现的存在——五条悟的双生子，五条咲。
真正知道这个名字的很少，而其中大部分都已逝去，剩余的人也并不对人提起五条咲，甚至刻意遗忘她的存在。
当因警报而聚集在偏院前的咒术师们看见昏倒的五条悟和与他相貌相似的五条咲时，没有人将五条咲朝着血亲方向想过，只当作特殊的敌人，毕竟那纯白的外形，只有眼白的眼睛与咒力迟滞感，实在令人难以安心。惮于在至近距离的五条悟的安危，而没有轻举妄动，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因此留下一命的事。
长老们赶过来时正是这么一副微妙僵持着的场面。
五条咲靠坐在五条悟身边，紧牵着手。他们之间的距离紧密到让周围的长老们无从下手，长老们对于几年前的那场事故影响深刻，担心着数百年才出现的六眼就此毁坏，但昏迷的五条悟面色潮红，显出高热的征兆，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训斥。
“从悟大人身边离开，五条咲！你想要害死他吗？”
被呼唤的五条咲终于做出了反应，也不知是对哪个字语产生了反应。她只是歪了歪头，像是没能理解他的话语。“悟？死……不要……”她小声嘟囔着，细听下全是断续又含糊不清的单字。但是随即，在场的咒术师们都感受到了变化。原本被严重压制的咒力运转不再滞涩。
有人试探着靠近，五条咲没有对来人进行攻击。众人趁机将二者分离，将五条悟送去医师处，紧密相握的手指被分开的时候，五条咲没有挣扎，只是安静而顺从地看着五条悟被带离。没有五条悟的现在，是个制服她的好机会，但是所有的蠢蠢欲动都被长老压下。
“五条咲，回去。”方才出声的长老似是因她的顺从而稍有放松，又一次出声下令。
“饿。”五条咲慢吞吞地出声。对她而言，对话是件有些费力的事情，所以她只是用她仅有的所学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需要。
对于她的答非所问，在场的一人立刻出面呵斥她对于长辈的不敬，或许还有一些发泄方才感受到的恐惧的意图。然而立刻被长老挥手制止，反倒是让人端来饭食，摆在了五条咲的面前。五条咲的脸整个埋了进去，这如野兽的进食方法让不少人都皱起眉头，窃窃私语。长老却只是盯着她，随着她的进食结束，一时间诸人又没了声响。
方才饭食装在墨绿色的食器中，被呈在红木的托盘上。而现在，红木的托盘从一侧褪色，融化了少许，泛出白蜡般的质感，而其上的食器只留下一小块变型褪色的底部。
这份似曾相识的光景唤起了久远的回忆。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古相信双生子是被诅咒的不详，在封建而守旧的咒术界，特别是御三家中，这种思想更是严重。五条咲与五条悟正是在这样的家族中诞生的。
这对双生子出生的时日并不像故事里是风雨交加的雨夜，恰恰相反，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临近预产期的当时的五条家主夫人在晚上突然感到腹中阵痛，经验丰富的侍女们立刻判断出情况，有条不紊地做好了接生准备。她肚中的孩子被众人报以了极大的期待，五条家盼望着新的六眼的出现，而重视一切可能性。
友子正是当年为她接生的人之一，她并不是第一次担任此责，也正因此才被安排在她身边。家主夫人的产前过程异常安静，安静到诡异的地步。连孕妇脸上也带着毫无痛苦的平和微笑——不知何时，她已死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友子当即变了脸色。方才还温热的身躯正在失去热度，肚皮高高鼓起，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蜡一样的光泽，还在微微地起伏。友子明白自己现在最优先该做的事，她当机立断，对着因突然事况而慌乱的侍女们发令。
“准备剖腹。”
得令的侍女很快动作起来。没有选择使用咒力切开尸体，持刀的是一名分家族人，紧张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好在持刀的手仍旧保持着足够的稳定。尖利的刀锋划开失去弹性的皮肤、血管、脂肪，随后露出内脏——本该如此。
在失去血色的皮肤被割开后，半透明的白蜡从中涌出，缓缓地流动着。随着白蜡的流出，鼓胀的尸体如漏气气球干瘪下去。众人眼睁睁看见本该存在于其中的血肉、骨骼、内脏，都化作白蜡流走。随后那涌流之中显现出形体，脐带相连、紧密相依的婴孩安静地沉睡在其中，似是因人们的目光而感到不适，其中一名婴孩动了动，似是看了眼世界，又回归梦乡，而另一名，若有若无地扯起嘴角，仿佛在笑。这怪异的光景动摇着人们的心神。即使最后检测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被隔离在了无人烟的地区。
虽然是双子，但是二者却非常好分辨，与五条悟包含晴空苍穹的眼睛不同，五条咲的眼睛颜色要更为浅淡，是带着无机质色彩的澄澈玻璃珠。从最初开始五条咲就显出一种异常的迟钝，饿了、尿了也不哭不叫，只是安静地躺在襁褓中，让照顾的侍女总是担心是否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五条咲便如夫人一般悄无声息地逝去。
当时的五条咲还没有『五条咲』这个可被称呼的名字，之所以被养育，还是为了自幼便被悬赏的『六眼』——五条悟，作为防范暗杀的手段之一存在。为了使两者接近，而接受着相同的安排，被打造成相同的模样。但五条咲天生的愚钝，在两者安静不动时尚可迷惑一下外人，一旦活动起来，便很容易看出差别。而好在，她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
在腐朽又封建的咒术界，御三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即使五条家对于六眼的保护极尽全力，也是会偶有意外。让五条咲成为了『五条咲』的，正是这么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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