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人偶总被觊觎

　　第一章

　　·

　　“就停在这里吧。”

　　嘶哑的声音划破车内的寂静。

　　黑色保时捷缓缓停在巷口，轮胎碾过积水的声响在午夜的小巷格外刺耳，在电线杆上栖息的乌鸦被惊飞。

　　看着那群鸦扑棱棱飞向夜深的天空时，你莫名想起那个被你们逼到天台边缘的叛徒———最后张开双臂坠落的样子，和这些受惊的群鸦何其相似。

　　推开车门的动作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直窜上太阳穴，你咬紧牙关才没让闷哼溢出嘴角。

　　夜风裹挟着雨水拍打在脸上，反倒让你因失血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你伸手按住腹部，温热的血液正透过指缝渗出，至少你能肯定，苏格兰的那枪确实精准避开了要害。

　　卧底向来擅长让人生不如死。

　　“谢了，回见。”

　　你反手甩上车门，语调轻快得像是刚结束了一次普通的出行，而不是刚从某个地狱般的任务现场爬回来。

　　伏特加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上的人，而后犹豫地开口道：“大哥，阿斯蒂的伤……”

　　后座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点燃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银色长发下，那双冷绿色的眼睛毫无波澜。

　　琴酒看向窗外站着的你，烟雾缭绕中，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废物才需要临终关怀。”

　　又来了。

　　这熟悉的、刻薄的话语。

　　“但是大哥，”伏特加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还是壮着胆子，继续道：“阿斯蒂毕竟……”

　　“伏特加，你什么时候开始替废物操心了？”

　　打火机盖合上的声音让伏特加立刻噤声。

　　“我他*的听得见！！！”你一脚踹在车门上，却因为在发力时扯到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引擎轰鸣声吞没了未尽的话语。

　　保时捷毫不留恋地驶离。

　　你望着尾灯消失在雨幕中。

　　·

　　潮湿的砖墙贴着后背，粗糙的触感透过湿透的布料渗入骨髓，冰冷的触感让你打了个寒颤，你放任自己滑坐在地。

　　血水混着雨水，在脚下晕开暗色的痕迹。

　　每个细胞都在燃烧，但你还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倒在这条阴暗的小巷里，成为明天早报上某则不起眼的凶杀案报道。

　　雨滴接连不断地坠落，像是云朵破碎的泪水，在你视野中慢慢地下降，又在触及地面的瞬间被绝望击碎，于狂风之间彻底消散。

　　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不知是幻听还是现实。

　　就在你的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时，一把透明长柄伞在你头顶绽开，截断了连绵的雨幕。

　　“真是狼狈呢。”

　　少女的声音比雨丝更清透。

　　你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像是只会出现在人偶脸上的笑意，永远凝固着空洞、机械的弧度。

　　狼狈与否对你而言毫无意义，你只是一味贪婪地望着眼前的身影。

　　深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明的暗潮。

　　少女的校服下摆溅上了泥点，握伞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凝视着你腹部那片不断扩散的血迹，鲜红在白衬衫上晕染开来。

　　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挤出的音节很快就被雨水打散。

　　“走吧。”

　　小兰将一把透明雨伞随手丢在了你脚边的水洼里。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她没有回头，但脚步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

　　湿透的白衬衫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痛，你没有去捡那把伞，而是踉跄着跟上她的脚步。

　　———她在生气。

　　比上次发现你在偷偷处理枪伤时更甚。

　　那时候，她至少还会红着眼睛骂你“笨蛋”，用颤抖的手帮你包扎，眼泪砸在你的手背上烫得吓人。

　　可现在，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只是固执地走向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你恍惚意识到。

　　你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

　　在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橱窗玻璃映出了小兰紧抿的嘴角。

　　小兰连收伞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狠劲，伞面上的水珠溅在你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将伞放入门边专为长柄雨伞设计的机器后，小兰推门而入，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你站在门口迟疑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衬衫下渗出的血迹已经晕开一片，苍白的脸色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更显病态。

　　你想，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立刻报警。

　　“欢迎光临。”

　　你听见了熟悉的声线，温和得近乎刻意，却让你浑身一颤，你猛地转过头，和橱窗里的店员四目相对。

　　啊？

　　是公安啊，那没事了：）

　　你将这份担心咽回了肚子里。

　　正对上波本那双紫灰色的眼眸，他穿着便利店员工的制服，金发藏在鸭舌帽下，连微笑的弧度都完美符合“安室先生”的人设。

　　你暗自咂舌。

　　波本不愧是组织里出了名的“打工皇帝”，上次见面他还在高级餐厅当主厨，今天就变成了便利店的店员。

　　嘶，波本，恐怖如斯。

　　·

　　你慢悠悠地晃到了收银台前，故意让血迹斑斑的白衬衫完全暴露在安室透的视线中。

　　“这位客人需要帮助吗？”

　　安室透的眼神在你染血的白衬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他压低声音问道：

　　你勾起嘴角，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你笑容更加扭曲，你故意凑近了些，用只有安室透能听见的音量说：“公安先生，好久不见啊。”

　　老实说，你现在这幅模样有点不太体面。

　　湿透的红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白衬衫上的血迹被雨水晕开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活像个刚从火拼现场逃出来的□□分子。

　　再加上这轻佻的语气，像极了那些酒后骚扰店员的醉汉。

　　安室透的视线越过你，看向了你身后，小兰正在货架间，指尖在绷带和止痛药之间徘徊。

　　“故意弄成这样给她看的？”

　　他忽然轻笑出声，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微微弯起，视线在小兰和你之间微妙地游移。

　　你对上安室透

　　眼眸之中深蓝色的旋涡微不可察地流动着。

　　“多管闲事。”

　　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腹部的伤口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疼。

　　是了。

　　你是故意弄成这幅模样的。

　　故意让伤口裂开，故意让血渗出来，
　　故意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甚至在心里计算过，怎样的疼痛能让脸色足够苍白，怎样的虚弱能让小兰无法视而不见。

　　你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
　　逼着小兰对你心软。

　　塑料袋的窸窣声打断了你们的对峙。

　　“再加上这个。”

　　结账时，你将一盒柠檬糖扔进了购物篮。

　　剧痛却在此时汹涌袭来，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腹部的伤口在剧痛中抽搐，右手死死按着伤口，视野模糊了一瞬，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

　　安室透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喂！”

　　小兰的购物袋掉在了地上，她几乎是本能地冲过来扶住了你摇晃的身体，温热的手掌贴在你冰凉的手臂上。

　　“你！”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愤怒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在安室透复杂且晦暗不明的目光注视下，你顺势靠在小兰肩上，额头抵着她的颈窝，露出一个得逞的、虚弱的微笑。

　　这招虽然有些卑劣，但胜在实用。

　　“知道疼了？”反应过来的小兰推了你一把，修长的手指恰好按在你渗血的伤口上，她瞪着你，声音却比刚才稳了许多，“下次还敢不敢？”

　　“嘶———”你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直缩脖子，完全顾不上安室透还站在一旁看戏。

　　小兰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脚步又快又急。

　　你瞥见安室透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瞪了他一眼，他挑了挑眉，提高音量，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调侃：“需要我帮忙叫救护车吗？”

　　“闭嘴吧，波本。”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后，你头也不回地追上了小兰的身影。

　　身后传来安室透带着笑意的声音。

　　“欢迎下次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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