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

　　金羽澜世子自小是个泼皮，王爷因此头疼不已。

　　到了世子上学堂之时，王爷不忍心训斥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样，只能把他送到书院去，给先生们打点了银子，只希望他们能严厉一些，莫要碍着身份去放纵。

　　兰州书院院长儿子关昀给金世子引路：“世子，这便是您的卧房……”

　　原处有个眉心朱砂痣的小孩朝这边瞧，关昀也是蠢蠢欲动的欲要走开。

　　待说完，关昀便向那小孩儿跑去，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笑道：“卿卿，你怎么来了？”

　　“爹爹也来了，爹爹让我来找哥哥玩儿。”小孩估摸着才四五岁，比世子关昀要小七八岁，脸蛋圆圆的，说话奶声奶气的，笑容在他脸上化开，犹如清水芙蓉般清白。

　　世子本就不喜欢来这儿弹丸之地，对这些更是轻蔑，只远远看一眼，还是觉得小生瓜蛋子，还是没有京城美人相伴来的好。

　　兰州书院，美名在外与世子一同送来的几个宰相将军的儿子也是附庸着世子，也对这边不屑一顾。

　　这叫卿卿的小孩儿，世子无心读书，只无聊，瞧着他三天两头要来找关昀，便是在小孩儿的必经之处逗留，道：“卿卿？”

　　小孩屁颠屁颠跑过去，不见关昀，委屈的嘟着嘴吧欲要离开，世子便道：“别走啊，你关哥哥在书院侧边的塘边等你啊。”

　　小孩儿便是不懂世子周围的人为何一脸不怀好意得意的嬉笑，只应声下，道了谢便走了。

　　小孩儿去了塘边，便是张着嘴巴大喊，却不见人影，一个不注意，便是踩到石上青苔，砰的一声落了水。

　　世子一瞧得逞了，又让人去叫人。

　　小孩每日都去找关昀，看他倒成了一种乐子，自那日，却是十几日不见他，心里难受的紧，下了学堂抓住关昀就是问：“卿卿呢？”

　　关昀一脸疼惜，道：“卿卿本就是哥儿，身子体弱，不知怎的去塘边，落了水，昨儿我去看，他都还在喝药，我也是，不该让卿卿来找我，我还得去看卿卿，世子，恕我不能奉陪了，告辞。”

　　世子钟爱的描金山水扇子砰的掉在地上，他哪儿知道那小孩儿是个哥儿！哥儿不是都没几个了嘛！

　　自古以来，便是靠哥儿繁衍生息，这些哥儿阴阳同体，也称双儿，他们身娇体弱，繁育能力极强，只是双儿的数量极少，十个里也不曾寻得一个。

　　后来，国师制出了生子药，便是男子嫁男子，惊心呵护，才能诞下孩子，可生出的哥儿还是少的可怜。

　　那孩子竟是哥儿！

　　现今，世子是悔恨不已，早知道不捉弄那卿卿了。

　　苏卿与关昀两家是邻居，关家是办私塾的，苏家是员外郎。

　　苏家光有钱财，没甚权利，得了苏卿这一个双儿，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求的个上进读书的关昀，便是自小就笼络着二人的情分。

　　金羽澜上前追去，衣摆晃动，第一次拉下脸，道：“我也要去！”

　　关昀瞧着，不知该如何，请示了父亲，便带着金羽澜世子去了。

　　苏卿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还被裹得像个粽子一般，不能出门。

　　金羽澜自从知道苏卿是哥儿，这是越看苏卿越顺眼，在他窗台上递了个小风车。

　　他思虑很久，还是走开了，在角落里观摩着。

　　没一会儿，苏卿见了窗台上纸扎的小风车，便是捧在手心里当个金银宝贝似的，激动着快要跳起来，眼里含着一汪春水，大叫着：“关哥哥来了！”

　　金羽澜心里甚是不快：关昀！怎么能只想到是关昀！

　　世子哪儿受过这种气，上前来，道：“这是我给你的！”

　　苏卿嘟囔着嘴，眼中的春水散开，道：“你骗了我，关哥哥根本不在塘边！骗子！”

　　又看了看手里的风车，又道：“怎么可能是你！”

　　世子便是从小到大都有人顺着，哪儿受过这种气听过这种话，想着自己拉下脸皮却得了这话，便是傲气道：“就是骗你！谁叫你与你关哥哥好！”

　　话罢，谁也不理谁，世子一气之下便是捏紧扇子走了，连关昀也不说一声。

　　世子在书院读了半年书，这儿比京城还更没人管他，便是更糟，不多时，便被接回去与皇子一同上学了。

　　世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皇上这个叔叔，这次也是被抓住了小辫儿了，也才老实。

　　上学归上学，可纨绔归纨绔。

　　世子身边人换了不少，地方官员送来的几个宛若哥儿一样娇嫩的男宠，将军送来的歌姬，大臣送来的舞姬……数不胜数，玩了几天腻了就送回去。

　　可他还是忘不了苏卿这个真双儿，想着他应该长大了，不知要是尝上一尝得是个什么滋味儿！

　　又过了好几年，春闱，苏家没压错宝，关昀高中，迁移至京城，也带来了苏家人，等着安稳了便迎娶苏卿。

　　殿试，高台上的世子金羽澜瞧见了关昀，一脸不屑，旁人要拼尽全力努力，都不一定能到这里，他却是生来就在这俯视苍生。

　　陛下最小的皇子见了殿试的关昀，便是走不动道了，愣神瞧着。

　　金羽澜突觉没意思，途中跑出去喝花酒，喝的酩酊大醉，美人在怀，衣衫不整，银丝纠缠，前戏才过，门被一脚踹开，是王爷！

　　金羽澜见其气势汹汹，讨不了好，便是眼疾手快翻窗走了。

　　后面王爷与侍卫追赶，金羽澜世子便是跑不及，入了小巷，见了一处院子，关昀下了马，屋内人迫不及待出来迎接，温情的牵引着关昀的手，那朱砂痣在眉间，面色如玉，嘴巴水红，是苏卿！

　　金羽澜一个愣神，便是肩上一重，身后传来老爹的声儿：“小兔崽子，殿试如此大事，你敢跑来喝花酒，我打死你！”

　　金羽澜被带了回去，跪在院中。

　　老王爷就这一个独苗苗，还是舍不得下手。

　　老王爷在屋檐下气的两眼发昏：“你到底要如何？老.子不求你有多大作为，但你至少得规矩，你到底要如何？陛下如今查的那贪官案儿，查出来你收了他两个美姬，你就不能让你老.子我休息休息吗？消停些啊！”

　　金羽澜迷迷糊糊的，却坚定道：“你给我娶个媳妇儿，我就安生了。”

　　猛灌了一大口茶水的老王爷凝眉问道：“媳妇儿？你这样的，名声早臭了，哪儿给你弄个媳妇儿，京城里都没贵眷愿意理你，更别说嫁！”

　　“我在兰州书院时，隔壁员外家，孕有一哥儿，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生的娇花软玉一般，你给我娶来做你儿媳妇，我得了美人，自会安生。”金羽澜这才道出目的。

　　老王妃搀扶着老王爷，老王爷暗暗思忖，走进金羽澜世子，道：“真的？哪儿还有双儿，怪不得，那可说好，我去请陛下赐婚，要是你还混账，我真就打死你。”

　　“你舍不得，我死了，你就断子绝孙了！”金羽澜得了目的，无所谓道。

　　“我，我与你爹爹再生一个！”老王爷气愤着。

　　“你还出的来吗？”

　　“孽畜！”

　　“……”

　　门外车轮轱辘，关昀以为得了皇帝青睐，却没想到，带来的是噩耗一个。

　　苏卿跪在地上，已经是浑身颤抖，公公却是骄傲道：“苏公子，接旨吧，这可是好事，若不是您是个双儿，哪儿能得皇家青睐……”

　　苏卿在关昀怀里哭成一团，小脸都花了，哭的浑身冰凉。

　　“关哥哥，我该怎么办？”

　　久久不能接受事实的关昀听了这句话，便是把苏卿哄安睡了，便是策马进了皇宫。

　　宫门早已关了，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祸不单行，连老天爷也不给他们这对鸳鸯留情面。

　　关昀只能跪下，在雨中大声喊道：“陛下，臣与苏卿本就是两小无猜，臣与苏卿早就有了婚约，苏卿本就是臣的妻，若是为臣子没了臣发妻，臣愿一辈子做个山野村夫，也不会把发妻让出去……”

　　声音不卑不亢，铿锵有力。

　　皇帝惜才，破例让他进了宫。

　　雨水大石了他的衣裳，寒气袭来，他都有些颤抖了，却还是下跪，重复着宫门外那番话。

　　皇帝却是语气不善道：“好了！”

　　关昀身躯一颤，角落里才及筓的小皇子瞧着心疼，却不敢做声。

　　皇帝缓缓道：“你也是个痴情种，只是这双儿实在难得，羽澜呢，也在你父亲的书院上过学，大抵也与这哥儿相识，这你可得考虑了，朝廷可规定了，谁家有哥儿，都得上报朝廷——”

　　皇帝话没说完，关昀就强话道：“可朝廷几十年没有了哥儿，这不是早没实行了吗？”

　　皇帝也很为难，这才知道拆散了人家，可对于侄子的疼爱要多些，厉声道：“谁给你说的不算了？朕有说过吗？”

　　关昀颤巍巍的摇头，始终不敢抬头。

　　“朕就明说了，他家是得了哥儿知情不报朝廷，这是死罪，要么他嫁了我皇家来，要么他家诛九族，朕也念你，赐你与那苏卿为兄弟，你送他出嫁！”

　　皇帝瞥了眼角落里缩衣裳最宠爱的小皇子，道：“赐你与十九皇子成婚，当驸马罢！”

　　关昀猛然抬头，怒目圆睁，却因为天子威严，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睛，艰难的道：“谢主隆恩。”便是失魂落魄的走了。

　　仅有的小厮给关昀拎着灯打着伞。

　　关昀在瓢泼大雨中，走着走着，哭的极为苦涩，突然，发疯了一般笑起来，瞧着人不人，鬼不鬼，难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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