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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熙宁九年(壬申年间),年关将至,玄都大雪。
距离大厉现任天子顺和帝求仙问道,已然过去三年了。
三年前,顺和帝于狩猎之日遭刺客围杀,护卫尽死于刺客刀下。
危难之际,正是一位仙人手持拂尘,身着云纹青衣,驾鹤而来,救下了顺和帝。
那仙人神情温和,开口道,他与顺和帝此前有一丝因果尚存,如今救下他,便当还了这因果,尔后自当勉励,开辟太平盛世,铸就万世辉煌。
说罢,仙人驾鹤而去。
然而可惜的是,那顺和帝被这仙人迷了眼。
自此,他不专心于朝事,却广纳天下奇人异士,整日里铸炉炼丹,妄图求仙问道,寻得长生。
三年里,朝臣死谏过,太学学子请跪过,百姓民不聊生。
但这位顺和帝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视而不见,只专注于自己的长生大道。
三年,他的身体早已因不断服药而残破不堪。
如今,他的大限,将至。
······
幽静皇宫之中,乾阳殿内,一个形削骨立的男人瘫坐在床前,头发披散,身上华服早已凌乱不堪。
一面无白须,手持拂尘,脸上涂着厚重脂粉的人小步靠近着,用他尖细的嗓音低声道:“陛下,三皇子求见。”
男人并未回话,太监也只是低头不语,沉默渲染开来。
少顷,沙哑的嗓音响起:“让他滚。”
太监应了一声,又悄悄退了。
殿内又回归沉寂。
三年了,己经三年了。
顺和帝心想,自从他遇到那仙人,已经过去三年了。
可是他还是没能求得长生。
“长生,长生。”
顺和帝扶着床,颤颤悠悠的站起来。
“怎么才能长生?”
他像是在问天,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何才能长生?!如何才能长生?!!!”
一声声怒哄伴随着一件件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殿外的仆从婢女麻木的站着,已然已经习惯了。
碎瓷声响了一阵,等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殿内传来顺和帝的声音。
“守卓。”
刚退出去的太监心中一紧,从前闹完,这位可从没叫过任何人。
守卓快步走进殿内。
“陛下。”
顺和帝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
“守卓,你说,这天下恨朕吗?”
隔着宽大的衣袖,守卓握住拂尘的手狠狠一收。
这如何能答?
思寻几番,他刚欲开口,顺和帝便打断了他。
“不必回答了。”
“陛下。”守卓唤了一声。
顺和帝没有应。
他怔怔的看着那轮月亮。
他这一生,得到了什么呢?
前半生生活在争夺皇位的厮杀里,手染鲜血坐上了这至高之位,后半生倒也还算得意,整治朝纲,肃清朝堂,他也曾想过在大厉的史书上留下一段辉煌。
可到头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吗?
“守卓,朕累了。”
一声叹息,再无下句。
下一秒惊雷阵起,大雨毫无征兆,守卓猛然抬头,顺和帝已然闭上了双眼。
双手颤巍的探向鼻下,守卓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驾崩了!!!”
熙宁九年,壬申年间,顺和帝于乾阳宫长辞,次年三月,三皇子继位,年号,永泰。
……
十二年后,离泽海域内一方小岛。
“阿昭,离庆宴之日还有半月不到,你不去提前准备,怎得又在这里闲晒太阳?”
话毕,水面泛起阵阵波浪,一身着祥云青衫,脚蹬素履的年轻男子猛然跃出海面,带起的浪花沾湿了正仰躺在小岛边缘的少年人的小腿处的衣袍。
这少年人赤着双脚,成大字形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庆宴的事,交给族中长辈就好,何须我去准备”,昭流打了个哈欠,“要说准备,阿兄你才应该更要准备一下吧,毕竟这次庆宴,也是你的相亲宴嘛。”
闻言,云泽噎了噎:“惯会呛嘴,什么相亲宴,又不是只有我一条龙找不到配偶。”
“哈,但你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啊。”说完,昭流快速起身,精准的预判了兄长充满爱的一巴掌。
“你小子!”见巴掌落空,云泽也不气恼,佯装生气瞪了昭流一眼,转身化作一条银色长龙,抓起昭流的后襟把他扔进了海里。
“别闹了,回去好好准备,庆宴流程和注意事项都记清楚,要是你在庆宴上出了什么岔子,少不了一顿责罚。”云泽进入海里,抓起昭流就往海域深处游去,同时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离泽海域的龙族虽数量稀少,至今只诞生了一百一十七位族人,但却是与天道联系最为紧密的一族,因其每一位族人的降生都应承天道运势,简单来说,就是预言,它不局限于人间,修真界,甚至是龙族自身。
他这个弟弟,从出生那一刻就与其他族人有所不同,先别说从未显化过龙躯,光他降生那一日虽引发天地共鸣,可却并不是祥瑞之兆就已令族人忧心。
自他降生那一刻开始,万里乌云,雷声阵阵,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离泽海域掀起从未有过的巨大海浪,若非龙族护佑,离泽海域周边的村落早已淹了一半不止。
龙祖保佑,龙祖保佑啊,云泽在心里虔诚的默念道,接着向海域深处传音“已接,正回。”
离泽海深处,龙宫。
一扎着高髻,身着玄衣的女子疑惑的看向面前须发尽白的老人:“大长老,云泽已经找到昭儿了,正在赶回来。您如此着急的要昭儿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长老叹了口气:“冉笙带回来的消息,昭儿出生那一天,不止离泽海域天降异象。”
“不止离泽海域?!还有哪里?。”玄衣女子,也就是昭流的母亲--玄瑾面色一沉
“极北之地,冰山塌陷。南面潇梧,巨浪滔天。东方大厉,人皇崩逝。”大长老语气沉沉。
“什么?怎会如此?这,这,我族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异象啊大长老。”玄瑾大惊。
“是啊,从未有过,我原以为只有离泽海域,毕竟我族史上从未出现过在离泽海域以外的异象,未曾想竟引得四方震动,若不是此次冉笙为了宴会去了一趟人间,这些事,怕是到预言应验那一天我们也不知道。”大长老背过身去,搭在拐杖上的一只手抬起来,按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流光乍现,下一秒,面前的墙壁“轰”的一声,向两边展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暗道。
“阿瑾,跟上。”说罢,大长老向暗道中走去,拐杖在墙壁上敲了敲,两侧的灯火不点自燃。
玄瑾怔然地看着暗道,随即提起衣衫,跟了上去。
“虽说我族存活至今,预言从未应在自己身上,多是人界与修真界,但此次异象之重,多半不是应在人界,而是修真界,以及……”大长老止住了话头。
龙族,玄瑾默默在心里补上了大长老未尽之言。
“而昭儿,作为预言应承者,按照我族历史,也应是自然生长”,大长老继续说道:“但我记得,昭儿到现在,还从未显化过龙躯吧。”
“是,不仅从未显化过龙躯,这十二年来,昭儿完全是按照人族的身体生长,如今已是少年模样,我当年这个时候,连人形都还没化。”玄瑾面色沉肃,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想,恐怕这次昭儿也在预言中。”说着,大长老终于走到暗道尽头,一座石室呈现在玄瑾面前。
“昭儿也在预言中?您的意思是说,昭儿会遭遇不测?”玄瑾终于神情大变。
大长老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向石室中走去。
“大长老,到底怎么回事您倒是赶快说啊!”玄瑾快步跟了上去,慌乱如她都未曾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
“莫慌阿瑾。”大长老走到石室中央,玄瑾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景象。
石室中央,伫立着一座石柱,石柱上放着一片银色的鳞片,玄瑾一眼便知,这是一片龙鳞。
“大长老,这是?”玄瑾面色迟疑。
“我族秘境的媒介”大长老轻声应道。
“我族秘境的媒介?难不成,大长老你是想……?”玄瑾一脸不可思议。
“是,让他去我族秘境,再将媒介毁掉,届时,便无人能找到他。”
“是,是,这是个办法”,玄瑾低下头沉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何时让他进去?”
“现在。”大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玄瑾。
“这么急?宴会不参加了?”玄瑾并未注意到那一眼
“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应验。”
玄瑾深呼出一口气:“好,到时我去跟他说。”
思即云泽也快到了。她转身向密道外走去:“我去接他们。”
“等一下”,大长老呼出一口气,叫住玄瑾:“把其他小辈也都叫上吧。”
闻言玄瑾一怔,她回头看了一眼,大长老的身形隐匿在阴影里,火光闪烁,唯有那双银色的竖瞳,泛着慈祥和平静,像是风雨欲来的最后平和。
玄瑾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匆匆离开了暗道。
大长老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复杂,其实还有一种猜测他并未与玄瑾说。
若灭的真是龙族,昭流,极有可能是那唯一能留存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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