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

　　初夏的蝉鸣还不太明显。练功房的玻璃镜上，清晰映着贴近的人脸，男生的汗水从鬓角淌到下巴，嘀嗒敲在地板上。他把头顶的发带撤下来扔到一边，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退到几步远的位置。

　　这里是子禾传媒最大的舞蹈房，站着50个体型相近的男生，跳着统一的舞蹈，穿着款式相同的衣服，踩着一模一样的拍子。排着队形不断换位，指导老师和摄影在周围，几乎每个人都有个人摄影跟随。
　　这是圈内最年轻的力量，也是最稚嫩的青苗，是子禾传媒培育了两年升起的新星。也是最年轻的选秀生。

　　在为期两年的选拔后，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同跳主题曲。当这首歌结束时，成团人员会在他们中产生。
　　而站在最前面的，因为没有发带显得有些特别，几乎是一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年轻男人隔着门，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了会儿，回身问身侧的人：“领头那位是？”
　　“云垂野，”他身边的男人留长发，发尾随着动作轻晃，“昏昏雪意云垂野。”
　　那年轻男人不语，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好半晌，轻笑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怎么样，”长发男人问他，“花先生意下如何？”
　　那花先生敛眸，勾了一下嘴角：“却之不恭。”

　　*
　　【@子禾传媒：50位练习生经过两年的选拔，五位少年历经种种，终于在今天组成为期三年的团体@Ivory，正式出道！云垂野、温如玉、江云暗、巫钟越、夏令新。暂定队长云垂野。
　　恭喜五位经历残酷的甄选角逐，成功实现梦想。未来的路还很长，对于艺人来说刚刚起步的你们尚且稚嫩，望慎思明辨，长久走下去。】

　　【我去，子禾？是我想的那个吗？】
　　【？？？成团了吗，好快】
　　【Ivory！！！】
　　【说实话虽然是季老师家的但是很怕有一天会对着他大骂】
　　【前排授课：三年前爱豆天花板季归舟成立公司，启动养成类艺人。全方位秘密培养练习生一年后，公开进行练习生选拔（包括粉丝投票），从50个人里选出前五名组团啦！近几年圈内团不算少的，这个团起步已经很高了，不过没什么知名度，但愿别扑。】
　　【票是实名制一张张投的，人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能力应该不会差】
　　【感谢前排补课侠】
　　【什么叫暂定队长啊？云垂野是我们实打实送出道的top好吗？】
　　【季归舟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懂就别zqsg】

　　*
　　网上评论一团乱时，子禾传媒正忙。身份最高的那位穿着西装，长发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装饰用的细框眼镜。站在五个大男生面前，不苟言笑，几个娱乐新闻中心的男生个个在他面前鹌鹑似的。
　　“你们已经出道了，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不会再过问，明白吗？”他声音平稳清润，完全没有网上传得那么盛气凌人。
　　五个人点点头。
　　“负责组合的经纪人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成团直播的热度不在我们的预估项目里，包括你们未来的热度。我能保证是在三年内尽可能提供你们需要的舞台资源，至于合作以及其他发展，需要靠你们自己。站得够高，才能被看到。”
　　掌舵人发言结束后也不再多留，确认直播设备完善后便离开了。

　　剩下五个男生坐到镜头前，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感慨，直播就开始了。

　　【慕名来看看几位弟弟】
　　【C位是队长云垂野？】
　　【这几个人怎么还是黑头发？选秀练习生！怎么能不染头！】
　　【笑死我了，我来补课，子禾传媒只允许一次性染发造型】
　　【哇哇哇哇五个帅哥！】
　　【两年大通铺呜呜呜呜我们小江终于杀出来了！】
　　【左边这个谁啊，看起来好有气质】
　　【番位团的座位都是安排好的，子禾有点严谨在身上】

　　五个人分为两排，前三后二，云垂野坐在第一排的中间，手里握着麦。他们侧前方是除了打光板，还有一面大屏幕，滚动实时弹幕。团队介绍之后是个人介绍，云垂野自我介绍完，本想把手里麦递出去，后方的工作人员冲他摆摆手。他索性拿着，送到每位成员的身边。
　　【hhhhh队长怎么雨刷器一样】
　　【面无表情但兢兢业业递麦，口嫌体正直哈哈！】
　　【经纪人谁啊经纪人谁啊！！】
　　【有传闻是花欲燃，是不是是不是！这对我很重要！】
　　【公司安排的IVORY是象牙塔吗？】
　　【名字太洋气不好养活，听我的，叫塔团】
　　【前面的别太好笑，那我们就是塔妹了哈哈哈】

　　还不知道精心设计的团名变成塔团的几个大男生，依旧正襟危坐对着镜头继续直播。左等右等那传闻中的经纪人都没到场，直到快下播时，那个人姗姗来迟。
　　西装革履，梳着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眼镜，桃花眼笑盈盈，手里还提着袋什么东西。发现他的工作人员纷纷无声打招呼，指着五个人给他看。
　　他顺着对方的指向，视线淌过来，正好对上云垂野黑漆漆的眼睛。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个公事公办的微笑。
　　直播结束，不等他先说话，工作人员已经满脸骄傲给他介绍几人，那神情跟幼儿园文艺汇演的老师展示成果给家长看似的：“老师您看，这五个孩子多乖。”

　　五个孩子：……

　　对方视线从几人脸上略过，最后在云垂野身上停住，只一瞬，很快就收了回去。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身侧的工作人员，一手插兜：“虽然来之前已经做过背调，也听了些季老师的评价，但我还是需要你们做自我介绍。”
　　像是想到什么，他轻笑道：“不要那种口号。”
　　看着一副精英样，说出来的话却和形象有所出入。有几个工作人员笑出声，意识到场合不对，说了声抱歉以后赶紧收笑。

　　“自我介绍？”云垂野直直盯着他，漆黑的眼珠里倒映他的身影，看不出情绪，“您怎么不先自我介绍？”
　　男人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眉梢一挑，从善如流颔首：“行，那我先。”
　　脾气倒是挺好。

　　“我是花欲燃，叫我燃哥就行。季先生花了大手笔把我从连青娱乐挖过来，从今往后我只负责Ivory的所有事项，所以接下来你们的所有工作外务都由我接手。给大家带了些见面礼，快升温了，应该还算有用。”花欲燃扶了一下眼镜，他说着上前，把每个人胸前的铭牌认了一遍，打个招呼，算是初步了解。
　　他带来的礼袋被工作人员分过来，又听他道：“丑话说前面，既然是一个团，作为经纪人，我希望大家尽快建立我们是一体共生的观念，出了什么事先报备，先商量，有什么问题一起克服。我们所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余的我们明天继续。”花欲燃视线转了一圈，停在云垂野身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是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两颊有些婴儿肥，荔枝似的眼睛湿漉漉的。显然没想到花欲燃会这么温柔，他也是一怔，而后举着手小声问：“我们还是回原先的宿舍么？”

　　关心的事情切实际又可爱，花欲燃轻笑：“不，季先生安排了另外的住处，我们一起，先拉群。”他低头在手机上点着，先是面对面把群聊建起来，随后把地址发到群里。
　　小荔枝眼一点开就控制不住惊讶低呼：“南黎环柳！”

　　南黎环柳，南黎最高档的别墅住宅区之一。公司买了一套给他们用，从舞蹈房到声乐室，甚至小型录音棚，早在两年前选秀生进入子禾，就已经开工。
　　现在是启用的最好时候。

　　司机把人带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几个少年还是有强烈的不真实感——从大通铺一跃进入别墅，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
　　花欲燃轻车熟路的，俨然是来过一遭。他示意几人把刚收拾好的行李拿进来，随后自己在二楼选了房间：“二楼三楼都有房间，四楼是舞蹈房和声乐室，地下室也有舞蹈室，不过比较小，其他地方也有娱乐设备，院子里也能打篮球。”
　　他口头介绍着，不忘重申：“知道你们兴奋，别高兴太早，明天开始还有新的难题在等你们。”

　　几个人分房间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搬着行李往上走。花欲燃依旧站在大厅里，看着他们忙活。最后一个拎着东西进门的是云垂野，他用力带上门，一抬头望见长身玉立的花欲燃。他一言不发收回视线，拎着行李走。
　　没走几步，又顿住，松开手几步走回来，在花欲燃面前站定：“你真是我们经纪人？”
　　花欲燃颔首：“如假包换。”
　　云垂野沉吟片刻：“那你，陪我们多久？”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说，毕竟作为子禾的初代团，这个团只是限定，至于这个限定以后会不会改，他也没有决定权。花欲燃耸肩：“陪到你们不需要我的时候。”

　　云垂野深深看他一眼：“行。”

　　五个人在组团之后建了个小群，这会儿估计都洗漱好了，群消息叮叮当当响起来。洗完澡的云垂野头顶毛巾，俯身把聊天记录看完，盘腿坐到床边把礼袋拆开。
　　入目是一片红彤彤。

　　他起初有些怔愣，不信邪地合上，又拆开。
　　依旧是红彤彤一片。
　　云垂野忍不住嗤了声，他把袋子往床头柜上一扔，仰躺在床上，再也不多看一眼。十分钟以后，躺着不动的人又蹭得坐起来，把那袋子猛地拽过来，不信邪翻来覆倒腾。

　　好一会儿他才认命似的，拿过手机调出键盘，一副要敲出火星的架势。
　　【云垂野：不是，一大袋枸杞？他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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