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选择死遁退休

　　“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

　　电子播报语音在脑子里来回的响，好像要借这动静从我的耳道处将头颅凿出一个口子。

　　控制脚下那玩意已然榨干了丹田中最后一点灵力。问衷剑在空中不断摇晃着，我灵力枯竭，已无法和它沟通，但也能猜得到它不太开心。

　　但问衷是个好孩子。就算这会情绪不佳，仍尽心尽力地载着我朝孤山脚下的十里桃林飞去。

　　身边景物掠过的速度逐渐变慢。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孤山的轮廓在视野中明明暗暗，像是隔了一层晕开涟漪的水。

　　浓稠的血不断滴落下来，终是逐渐漫开，浸染了一小截雪白光亮的剑身。
　　我脚下一滑，趔趔趄趄地从问衷剑上跌了下来。

　　跌下来的时候四处借不上力，落地时脸朝下被迫啃了一口草。草叶挠过脸时显得格外锋利，我如今的模样定然很不好看。

　　问衷剑失去控制也掉落下来，斜斜的插在一边。
　　我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感谢老天保佑——以入土的深度来看，它若是扎身上必能送我最后一程。

　　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身上有些疼。
　　其实这点疼痛倒不算什么，在恶谷那段日子里我早已习惯了。我更心疼方才和地面亲密接触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毁了容。

　　我伸手试图去摸，却抬不起手来。

　　怪狼狈的。
　　幸好三师弟不在此处，我心想。

　　不然那家伙定会笑嘻嘻地掏出留影石记下这“千载难逢”的一幕，然后借着留影石的图像制成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出售给内外门的弟子，美其名曰“大师兄周边战损限定款”。

　　不过我现在这个状态恐怕不止战损，应该算战死了。
　　还有什么“典藏款”“普通款”，都是他编出来的词汇。
　　前者卖的是伪装成普通石头模样的留影石，里头是我打坐调息时不小心歪着头睡着的模样，后者则是录了我在内门指导其他弟子练剑的画面，模糊了除我以外其他人的脸。

　　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当然是因为柳赴风这厮瞒着我卖了五年的周边。
　　整个师门上下都颇有默契地帮他打掩护，直到小师弟叶斟有次捧着个石头过于投入，我多次呼唤无果，于是凑过去与叶小师弟甜甜蜜蜜地头挨着头，距离太近直接入了留影石的显影范围，此事方才败露。

　　不得不说三师弟真是块经商的好材料，靠这些个玩意剥削孤山弟子挣了个盆满钵满，别人还在为修炼时为消耗的几个上品灵石肉痛，柳赴风富得几乎能拿灵石撒着玩。

　　我深知自己确实长了张俊美无俦的脸，因而对他卖周边的行为没什么意见，但对他偷偷拿我当创作素材又不给我分红的行为相当不满。

　　按他的说法，他这叫私印盗印，已经严重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三师弟在我连续数日的“切磋练习”下最终投了降，答应我下回印制售得的钱三七分，他三我七。
　　优厚的比例使我做起发大财的美梦，全然忘了向他讨要先前那些被独吞的部分。

　　直到我最后一次见到柳赴风，都没能从他那赚到一个子。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我思忖着，如今该是进行到这个阶段了。

　　我趴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浑身像是要散了架，连支起身子让自己翻个面都做不到。

　　血在之前已经吐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始干咳。咳嗽引起胸腔震动加深了内伤，还添上不停重复的“任务完成”播报，当真是雪上加霜。

　　协助者B706看样子是贯彻了它不知从哪琢磨出来的“趁我病要我命”指令，语音播报从刚才就没停过，似乎是打算硬生生把我烦死。

　　它成功了。

　　我被这声音弄得头昏脑胀，终于受不了了把脑袋往草丛里一埋，再也不动弹了。

　　几秒后，语音播报终于换了句台词。
　　“正在发放奖励，请宿主耐心等待...”

　　若我此时还剩口气，定然会跳起来给这系统一个大比斗，骂它尸体都快凉了还耐心等待个头。

　　暮色如霭，山壑渐沉。恰逢又一个四月。

　　大抵是一阵风略大了些，三两片桃花瓣被刮落，宛宛下坠，在眉眼紧闭的青年人颊侧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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