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

　　谢青羽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他睡眠浅，一点动静足以让他醒来。

　　“小谢？你醒了啊？”蒋歌关上宿舍门，说：“你赶紧洗漱一下，待会我俩要去迎接新生呢。”
　　谢青羽偏头，问：“几点了？”
　　蒋歌提着早餐，低头看手腕上的名表，回答：“七点二十了，新生迎接是八点。”

　　谢青羽和蒋歌是学生会的人，学校安排他们来对接大一新生的入学。

　　谢青羽轻阖双眸，彻底缓过神后翻身下床，拿着洗漱用品走进厕所。
　　水流声有些大，谢青羽随手一关，撑着洗漱台，跟镜中的自己对视。

　　他昨晚去医院照顾他妈，到十二点才回学校，再加上周末不停歇地工作，他的精神状态略微有些差，微微发白的嘴唇，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憔悴。

　　谢青羽接了盆热水，透过毛巾用力地呼吸，有热水洗过，他的状态会稍微好点。

　　谢青羽：“蒋歌，我好了。”
　　“给，我帮你买的。”蒋歌递来一个包子，补充：“纯肉的。”
　　“谢谢。”谢青羽拿起桌上的手机，找到蒋歌微信，将包子钱转了过去。

　　蒋歌：“都说请你吃的。”
　　谢青羽拉开椅子坐下，说：“不用，你领了吧。”

　　有个微信群一直在弹消息，谢青羽点开聊天框，这里面全是学生会的人，现在似乎在聊什么八卦。

　　谢青羽大致看了一眼，要么是在吐槽任务量大，要么就是在看新生中有没有长得好看的。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手指向左一滑，退出了聊天页面。

　　而在谢青羽退出去的瞬间，他和最后一条消息完美错过，只要再打开群聊，就能发现页面最底下有一个名字，让他既熟悉，又害怕。

　　[不是畜生生：这届新生有个特别养眼的，很帅，叫江喻。]

　　十五分钟后，谢青羽换好衣服，去A大大门广场迎接新生。

　　谢青羽坐在遮阳棚下，在桌上细心清点新生信息，他的任务只需要确定是新生本人后，把他们交给志愿者就行。

　　“苏明是吧，填一下你的宿舍和电话号码。”谢青羽将笔放在桌上，方便新生填写基础信息。
　　“你去找右边穿红衣服的人，他们会带你去。”

　　谢青羽对着新生照片，继续说：“夏婷，填一下你的宿舍和电话号码。”
　　“你去找那边红衣服的，他们会带你。”
　　“好，谢谢。”
　　“吴一，填一下你的宿舍和电话号码。”
　　“你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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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几千份名单，现在过了一小时，新生才对接两百个左右，谢青羽觉得效率有些慢，朝蒋歌喊：“蒋歌，你再找一套桌椅，让李晓晓和我一起。”
　　蒋歌：“好，马上。”

　　李晓晓：“谢哥，名单给我吧。”
　　谢青羽抽出大概五百份，交给李晓晓，“名单是按数字排好的，你让新生报给你，笔蒋歌有，你找他，我忙不过来。”

　　谢青羽低头签着名，不断重复一样的对接话语，有了李晓晓的帮忙，他的速度也有所增快。

　　“你好，我来报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青羽微不可察地一顿。
　　谢青羽知道，他的脑子现在很混乱，尘封数日的记忆在这一刻瞬间涌入脑海，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只能尽力克制住自己，看向来人。

　　新生似乎是看出了谢青羽的不对劲，微笑，“谢青羽学长你好，我来报道。”

　　谢青羽回神，抿唇不语，找到名单示意面前的人填写。

　　江喻没动，说：“是要干什么呢，学长？”
　　谢青羽和江喻一起生活了九年，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填一下你的宿舍和电话号码。”
　　谢青羽公事公办：“然后你去找那边红衣服的，他们会带你。”

　　但江喻偏不如他意，找到一张空椅子，坐在谢青羽右边，就这么托着下巴看他。
　　“……”谢青羽没空理他。

　　“赖阳生，填一下你的宿舍和电话号码。”
　　“你去找那边红衣服的，他们会带你。”
　　“朱雨情，填一下你的宿舍和电话号码。”
　　“你去找那边红衣服的，他们会带你。”
　　……

　　谢青羽忽视一旁的江喻，照常递名单给新生，“刘已，填一下你……”
　　这一次，谢青羽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喻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所有新生的名字你都念，就我没念，你还真偏心呢。”江喻稍稍停顿，说：“哥哥。”

　　再一次听见这个称呼，谢青羽平静不下来，略显慌乱地站起身，叫人：“蒋歌，你来帮我一下，我休息一会。”

　　蒋歌擦擦汗，跑过来说：“给我吧。”

　　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谢青羽快步离开，找到一处阴凉地，泄气地往长椅一坐。
　　走不掉的，江喻跟过来了。

　　江喻嘴角微扬，沙哑地说：“还是一样的聪明呢，哥哥。”

　　江喻长腿一迈，重新站在谢青羽面前，装作很不解地问：“哥哥怎么不敢看我？”
　　谢青羽确实不敢，他和江喻本就不该再有交集，如今两人再次相遇，他倒成了弱方。

　　江喻弯腰靠近，和谢青羽视线平齐，盯着那双眼睛，尾音上扬，说：“哥哥？”

　　靠得太近了，谢青羽下意识舔唇，往后缩。

　　江喻的攻势还未结束，“哥哥别舔嘴唇啊，小心我……”
　　话音未落，谢青羽起身一把将他推开，不悦道：“江喻，你说话别太过分。”

　　“我过分吗？”江喻挑了挑眉，低声说：“哥哥，好像是你更过分吧？”
　　“都是以前的事了。”谢青羽平和道，“没必要。”
　　“是吗？”江喻抬手抚摸着谢青羽的下巴，反驳：“可我觉得有必要啊。”

　　谢青羽不知道他该怎么回，毕竟当年确实是他自己不辞而别，所以江喻现在有怨言也在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他和江喻再见面的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不要纠缠我了行吗？”
　　“不行呢哥哥，你得付出代价哦。”

　　代价？
　　他和江喻，原来已经沦落到了要他付出代价的地步。

　　他和江喻的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谢青羽九岁的时候，他爸妈出了车祸，他爸直接没了，而他妈也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成了孤儿的他被江伯伯好心带回，和江喻相处了九年，可他不仅不懂得感恩，还和江伯伯的儿子好上了。

　　在他十八岁那年，两人相恋，但后来意外被江家人发现，他只能单方面离开，更何况当初也是个错误，他不该那么不经思考地谈情说爱。
　　和谁都行，但唯独不能和江喻。

　　“江喻，都过去一年多了。”谢青羽轻声开口，“而且你当时只有十七岁，是我自己不懂事，让你……”
　　“闭嘴。”江喻不悦，出声打断他，“别老拿我年龄说事。”
　　“哥，我那么喜欢你，而你呢？说走就走。”江喻越说越生气，嘲讽道：“好狠啊你。”

　　谢青羽把江喻的手移开，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他不想和江喻争吵有的没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那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他自己……也放下了。

　　谢青羽：“蒋歌，我休息好了，换我吧。”
　　“哦好。”蒋歌拿起一瓶矿泉水，“给，看你脸色不太好。”
　　想起什么，问：“小谢，刚刚那个新生你认识？”

　　刚才和江喻单独相处，谢青羽一直紧绷着神经，脑子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清醒，他含糊回答：“应该吧。”

　　应该？
　　蒋歌摸不着头脑，应该吧是什么意思？但看谢青羽状态差，他也没再多问，继续去干活。

　　江喻的行李箱还放在这，晚点他肯定会过来拿，谢青羽加快手里的动作，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免得等下再和江喻碰上。

　　半小时前，谢青羽又喊来一个人帮忙，三个人一起对接新生，几千份名单现在已没了大半。

　　谢青羽：“蒋歌，走吧。”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们学生会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之后的新生对接就是学院他们自己的安排了。

　　“小谢，这箱子谁的？”蒋歌收拾完桌椅，问。

　　黑色的行李箱就这么孤独地停在那，一直在等它的主人把它带走，但那主人好像是个没心的，几个小时了都没来拿。

　　“给我吧。”谢青羽无声叹息，“我先拿回宿舍，下午再还。”
　　江喻早上填的宿舍号他一眼就记住了，找到他只是谢青羽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

　　谢青羽：“我回宿舍一趟，你们先去食堂等我，我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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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服了这狗学校，这么热的天让我们学生会来，一点仁爱之心都没有。”
　　谢青羽刚到食堂找到人，就听到这么一句吐槽。

　　谢青羽端着餐盘坐下，说：“当时你就不该拉着我进学生会，晓晓。”
　　李晓晓停下筷子，傻笑道：“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嘛。”

　　“小谢，你怎么老打这么一点菜。”蒋歌虽然知道谢青羽的家庭情况，但这人一直亏待自己，他这个做舍友的难免心疼，“给，这个鸡腿干净放这的，我没吃。”

　　蒋歌心肠好，谢青羽也没拒绝：“谢谢。”

　　盯着餐盘里的饭，谢青羽居然想起了江喻的箱子，他无奈叹了口气，严重怀疑江喻来A大就是为了找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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