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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象
草原边上的一片森林里，两颗歪脖子树挨得近，一颗前些日子被雷劈倒歪在另一棵树上。
兽人们凭着这两颗树勉强搭出一个避雨的窝棚，宋晔蹲在其中的一棵树下。
连天的雨，棚子下的土地也全成了泥水，宋晔坐不下去，他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又被体温烘成半干，好歹没沾上多少泥。
“神使！神使！”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雄性兽人从雨里跑进来，怀里护着什么东西。
坎图说：“神使你不爱吃饭，我去找了点果子。”
三五个青色果子还带着几点雨水，放在宽大的树叶上。
宋晔看着这个据说是巨象部落新任族长的雄性兽人，再次强调：
“我！不是！神使！”
连续三天没休息好的嗓子带点微哑，一字一字地从喉咙里挤出。
坎图不以为意，带着些对幼崽的纵容：“多吃点，你太瘦了。”
说完，他又冲回雨里。留宋晔对着他的背影磨牙。
这些兽人没一个听懂人话。
穿越三天，宋晔说了无数遍他不是神使，这些兽人像聋了一样。
没错，宋晔穿越了。
三天前的凌晨宋晔失眠了，于是他接了个送到酒吧街的跑腿，结果一阵白光闪过，他就穿越到兽人世界。
比起宋晔，兽人更能接受穿越。
没等宋晔从泥石流中缓过神，他们振臂一呼：神使！
宋晔就留了下来。主要宋晔也没地方可去。
陌生的环境，没有高楼大厦，全是原始森林、草原。
陌生的生命形态。兽人的拟人态都是蓝星上的男性。雄性兽人会变成兽形，亚兽人拟人态保留了兽形特征。
恶劣的天气，连续大雨，兽人说，这样的大雨还会下上两个月。
宋晔穿越证据还有他的身体，他能听懂兽人的语言，他说的话兽人们也能听懂。
就像有人在他的脑子安装了实时翻译软件，照顾宋晔的亚兽人说：这都是兽神的仁慈。
宋晔表示：他不信神。
宋晔拢起地上的青果，他没胃口，但是不能浪费食物。
青果被原样放在另一棵树下，这里蹲着一个未成年的亚兽人。头上顶着一对猫耳，应该是猫科兽人。
宋晔凭借蓝星上的知识给这些兽人分类。
伊度本就圆的猫眼随着宋晔走进变得更圆。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青果，说：“你就是神使。”青涩的声音里带着些执着。
宋晔：...他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辩驳。
他走回原来的位置，抽了根树枝填进火堆。
穿到兽人大陆喝开水是宋晔唯一的坚持。
伊度站起身，跟在宋晔身后，尽管耳朵向后压低，贴在头皮上，他还是坚持说：
“你就是神使，兽神选中你，你来到这里...”
一句话点燃了宋晔积攒的情绪，他骤然打断伊度的话：
“说了多少遍！”他的声音劈了叉，“我不是！”
“这个破神使谁想当谁当！”
宋晔想起了外婆，想起了小山村里的那个家。
他突然放软了声音：“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伊度瞳孔紧缩，老祭司说过的故事里，不同世界的人被兽神选中，来到兽人大陆成为神使，这些人都积极主动的帮助兽人。
“我没听说过...不，你就是神使，你回不去的。”
宋晔很瘦，四肢伶仃地撑起身体，黑色的眼珠盯着伊度。
“我会回去的。”
如果巨象部落没有回家的办法，他就去别的地方找，如果找不到...
不，没有这种可能！
宋晔撇过头看着连成线的雨水，雨停他就离开巨象部落。
窝棚一时无人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伊度跳起来，望向山谷的方向，现在那里已经被泥土淹没。
难道泥石流又来了？
坎图从远处奔来，握住宋晔的手臂。
“神使，不，宋晔，你能救佛塔，也能救阿布，对吗？”
希冀和绝望在坎图脸上交织，拧出一张讨好的笑。
宋晔还记得那个叫佛塔的兽人，左臂骨折。
宋晔凭着跟在外婆身边学到的中医知识加一点运气接好了他的手臂。
他不是医生，兽人的生理结构也与人类不同。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晔随着坎图走出窝棚。
大雨劈头盖脸浇下，宋晔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一位亚兽人躺在那里，肚皮高耸——他怀孕了。
宋晔来不及惊讶，他跪在亚兽人身旁，汇集的雨水淹没了他的小腿。
亚兽人双眼紧闭，没有心跳，仅有濒死喘息。
直觉告诉宋晔，兽人的心跳和呼吸一样重要，他不敢赌。
宋晔指挥坎图将阿布搬到棚子下，他双手交叠，掌根用力，按压阿布胸廓。
一次又一次...
“嘴动了，阿布的嘴动了。”围着的兽人最先发现。
被称为阿布的亚兽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抬手握住宋晔垂直下压的手臂：“孩子...”
宋晔的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阿布的手已经滑落。
那一瞬间宋晔好像又听到了心电监护仪报警时的长鸣。
宋晔的手臂下落更快，阿布的身体在他的大力下摇晃起来。
“宋晔，他死了，阿布死了。”
坎图握住宋晔已经开始发抖的手臂，将人拉开。
宋晔转头看着坎图，脸色白得吓人，他问：“他不是你的族人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他死了呢？”
坎图放缓语气：“这是兽人的命运。”
狩猎、采集、生育、疾病，兽人们无时无刻都在面对死亡，他们已经习惯了。
宋晔没有，他跌坐在地，泥水沾满全身。
其实他知道的，他救不了阿布。
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两个世界，不同的生命结构，就算宋晔是一名及其优秀的医生，他也救不了人。
更不要说，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懦弱的，跟在外婆身后学了一点皮毛，就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的人。
是在外婆死后就放弃了医学梦想，躺在出租屋里摆烂的废物。
他救不了任何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布的肚皮开始蠕动，浮现出鸡蛋大小的凸起。
仿佛意识到母体已经死亡，阿布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自救。
孩子...
想起阿布的遗言，坎图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孩子应该在雨季出生。
宋晔有了反应，他抄起一把石刀——兽人们用来分割猎物。
石刀粗糙的刃在阿布的肚皮上划出更加粗糙的伤口。
宋晔的手在抖。
孩子还活着，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才能握紧刀柄。
石刀搅碎了阿布的脂肪，血液流出。
宋晔知道了，兽人的血也是红的。
一把象牙白的弯刀递到宋晔面前，刀柄用不知名的兽皮包裹。
坎图说：“用这个。”
他知道宋晔在做什么。
宋晔环视一圈，周围的兽人们面容肃穆，他们也在等一个奇迹。
宋晔接过刀，锋利的弯刀一层层剖开阿布的肚子，直到一个椭圆的孕囊出现。
深吸一口气，宋晔轻柔地剖开最后一层，一只铅灰色的小象蜷缩着。
小象拇指粗的长鼻伸展，稚嫩的象鸣声响起。
奇迹发生了。
宋晔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抱起小象，他脱力了。
这时一双古铜色的大手伸了过来，是坎图。
两米多高的雄性兽人将小象托在掌心，举过头顶。
周围的兽人们的声音大了起来。
“是一头小飞象呢。”
“部落里好久没有飞象出生了吧？”
“真好！”
.....
被托在高空的小象有点害怕，身后没长出羽毛的翅膀乱挥。
坎图顺应幼崽的心思，将他放进宋晔的怀里。
“他还活着。”
宋晔抱紧小象，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将小象上下摸遍，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男孩女孩？”
“不对，雄性还是亚兽人？”
兽人大陆的孩子都以兽型出生，在六到八岁的时候逐渐获得拟人态，就像蓝星小孩换乳牙一样。
只不过雄性兽人能在兽形和拟人态之间转换，而亚兽人不能，拟人态保留一定的兽型特征。
雄性兽人的兽型又根据是否有角或者翅膀，分为翼兽，角兽和陆兽。
而巨象兽人受兽型的影响，多为陆兽，少部分角兽，比如坎图自己。
至于翼兽，坎图没见过。至少坎图这一代和上一代没有。
宋晔拎起小象的翅膀，没毛的翅膀很像蓝星上的鸡翅，撒上芝麻烤烤很好吃。
“原来是一只小飞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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