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一起被全江湖追杀后顿悟了

作者:蘅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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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雪下得紧了。

      洪嘉八年,这可不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年头。
      年初开年,西南方的剑南道益州城外一场地动惊得朝野上下无人安生,朝廷好不容易在州府官吏的层层盘剥中下发了赈灾银两,五月端阳刚过,江南四州洪灾又起。
      皇帝赈完洪灾,百姓苦等秋粮。结果九月重阳没过多久,江南疫病来势汹汹,甚至长驱直入中州洛阳,蔓延到了都城长安。
      朝廷拆东墙补西墙,手忙脚乱地捱过了这一年,让洪嘉元年至今这八年省吃俭用抠出来的国库亏空了近大半。
      年末的一场大雪,这才让大梁朝野上下暂时消停下来。

      亥时刚过,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匆忙的脚印。
      一个身着僧布,肩披蓑衣的僧人背着包袱顶着硕风漫雪,独行在河东蒲州城的官道上。
      河东道北接突厥,西邻关内长安,冬月里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而这僧不过身着片缕,竟不觉得冷。

      这僧人叫“静真”。
      在这样的雪夜里独行,可不是什么稳妥事。
      静真和尚紧了紧微微滑落的蓑衣,低头继续快步往前走。
      这蓑衣是经过一处农户旁,一位叫李大的农家汉子见大雪骤降,脱下来送给他的。
      农家汉子常年劳作身体粗壮,这蓑衣自然大了许多。及静真和尚上身,反而对比出他的身形愈发瘦弱。

      彼时,那大郎扛着锄头喊道:“兀那和尚,你要往哪里去?这风雪甚紧,夜里怕也不得消停,不如在我家歇歇脚,明日再行!”
      静真颔首,单掌做礼回道:“多谢施主好意,贫僧正要往蒲州城北外宝塔山上的芙蓉山庄里去,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就不多叨扰了。”
      声音不大,气息也平和,隔了两亩农田和正呼啸的北风,李大郎却一个字也没漏听。
      看来是个学武的。

      李大郎想了想路程,从田埂那头急急绕过来,脱下身上的斗笠蓑衣交给他:“芙蓉山庄距离此地还远得很。近日夜里风雪奇大,小师傅脚程虽快,先把这蓑带上防寒。”
      “急着赶路,便不叨扰了,多谢施主。”
      李大郎将蓑衣强塞在他手里,道:“小师傅带着吧,今晚这雪可大得很,不远处有座山神庙,可供小师傅避身。”
      静真也不推辞,接过还带有余温的蓑衣斗笠,郑重地道了谢,便匆匆走了。
      李大郎摇摇头,自言自语:“这几日,几十波的大队人马要往芙蓉山庄去,不知这欧阳家又出了什么大事?”

      狂风忽然灌进僧袍袖口,静真微微呼出一口气,霎时这白雾便被吹散在漫天大雪里。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在和尚脑海中响起。
      系统:
      【支线任务开启:风雪山神庙。】
      【注意:有重要生灵之因果】
      他心中暗叹,看来是不得不停了。于是折返回了方才经过却并未入内的山神庙里。

      庙前的车辙马蹄印在大雪浸润下泥泞不堪,庙内却异常得暖和。蒲团前还有未被灭尽的炭火,余温也未散尽,想来上一波人马刚走没多久。
      静真微微一笑,往炭火中加了些枝杈,几下便生起了火。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多谢诸位美意。”他闭眼盘腿而坐,开始凝神屏息起来。
      若是有人看见定会惊讶:皆道佛陀慈眉善目,却不见和尚一笑如此摄人心神。

      静真凝神片刻,在火堆旁呼吸吐纳,气沉丹田走过几个小周天,这才暖和起来。
      他方有知觉,突然听得屋内山神尊后有一声响动,立刻睁开眼睛。
      其声微弱,状似婴儿啼哭。

      他微微皱起了眉,捏紧衣角而后又放开,说道:“阁下既然与贫僧同屋避身,何不同坐取暖?”
      没人应答,只听见脚步与地面微微摩擦,似在犹豫。
      静真看着火堆想了想,随即闭上眼睛道:“原是贫僧鸠占鹊巢了。贫僧闭眼打坐,即便睁眼尚且视若无睹,阁下自便就是。包袱内有几块薄饼,阁下尽可自取充饥。”
      过了一会,一阵密集杂乱的细碎脚步声响起,“啪嗒啪嗒”,在火堆旁戛然而止。
      那竟是一大一小两只赤色狐狸!
      小的那只摇了摇蓬松的尾巴,细微地叫了一声,正同方才的叫声并无二致。

      静真听了竟不害怕,仍闭眼微笑答道:“可惜贫僧戒律在身,不食荤腥。天寒难觅食物,若不嫌弃,你二兽便将就着吧。”
      说着,便从包袱中摸出了两块薄饼来,丢在了离身不远处。
      又将身上的蓑衣取下来,铺成一片坐垫,拍了拍示意这二兽卧下,然后继续凝神吐纳起来。
      那大狐狸也不客气,颇通人性似的,从善如流地躺在还带有和尚体温的蓑衣上。而小狐狸待其卧好后,顺势躺进了大狐狸的怀里,又绵绵软软地叫了一声。
      外面的风雪不曾减弱,而庙中一人两兽,竟就这样和睦地共处了一晚。

      转眼已是晨光熹微,此地一改往日阴云密布,久违地显出了一丝日光。
      静真凝神呼吸,吐纳了一整夜,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这才睁眼发现昨夜相伴的竟是两只狐狸。
      这两只狐狸尚在梦中不肯醒来,睡卧的地方离他方才盘坐处又近了些许,想来是借着静真运功之便取暖而已。

      倒也伶俐……
      和尚恻隐之心一动,将蓑衣留在此地,屏息起身,轻巧地走出了庙门。
      他身量近乎七尺,可此刻走在泥泞的雪路上却没有声音,僧袍甚至没有带起一丝微风。
      他心中有些遗憾地想:“后日便是观礼大会,依照我这脚程,怕是不能当日赶到为欧阳老前辈送上金盆洗手的贺礼了,实在有负师父所托。”
      他转身望向方才的山神庙,又一想:“不过遇见这两头灵性的畜生,倒也不枉此行。”
      这样想着,庙门却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了一只尖尖的红色脑袋——是那只大的。
      大狐狸冲他凄婉地鸣叫了一声,似是在不舍挽留。于是静真向它施了单掌礼,然后运足真气向北而去,踏雪无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纵然本意只是隔岸观火,却也免不了被狂风卷入其中引火自焚难以逃脱,更遑论功成身退,金盆洗手一说。
      静真想起包袱中的剃度戒刀,与即将赐予芙蓉山庄现任大庄主欧阳雄的法号“静无”,忽然觉得不祥。
      他想着:我佛慈悲,莫要让静无师弟抱憾终身。
      然而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情仇难却,恩怨未尽,注定是要事与愿违的。
      雪霁初晴的第二天,旧雪还未化尽,河东芙蓉山庄却已换了新主人。

      静真坐在蒲州城内好聚酒楼一楼的窗边,看着城内往来络绎不绝的车马,暗叹了口气。
      店内虚无坐席,生意很是不错。
      小二忙不迭地端上来一碗素面,又送了一碗面汤,殷勤道:“您的素面。小师傅,没加荤油,上面素肉也是菜油炸的,您放心吃就是。”
      静真道了谢,低头随意将面拌开,几口便吃了个干净。
      他正要起身,却听得方才好言好语的店小二突然对着门口恶语相向:“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叫花,往别处讨饭去。今天这儿可没你的。”

      静真从窗外望去,却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蓬头垢面的少年人倚靠在酒楼门口,正倔强地怒视着店小二。
      这少年的袖口与左肩,染上大块的暗红。
      可衣服倒没破损,看衣服料子的材质,并不像寻常乞儿能穿得起。
      这是突然潦倒所致。

      静真摸了摸包袱中的盘缠,发现自己所剩不多。
      和尚闭眼一定,叫道:“小……”
      “二”字还没出口,身后却有人骂道:“你这小二惯会看人下菜碟,尽管让那小孩儿进来,与我同坐!”
      店内众人早已被这一出吸引,纷纷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坐在靠墙处的一名身形魁梧的美髯公。

      此人隔空扔给小二一锭银子,正好丢在小二手掌心,然后微微向着静真一笑,起身向他走来,颔首问道:“小师傅一人独坐,不介意我带着这小孩儿分席吧?”
      静真还礼:“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便就是。”
      小二收了银子,这才讪讪将那少年引进门。
      那少年也不拘谨,红着眼眶直接坐了下来,却委屈地不言语,也不向为他出头的这位仁兄道谢。

      此人也不在意,吩咐了一句“给他来一份猪油面”后,拱手便向静真报上名号:“相逢即是有缘。在下蜀中杜仲伯,自北庭向长安来。小师傅这是要往何处?”
      有缘?
      静真将目光从窗外正拴着两匹马的侠客身上的配剑上挪回来,对上杜仲伯的目光,道:“贫僧南山寺和尚静真,本是要往芙蓉山庄上去,不过……”
      他语音一顿,看向这少年。
      面已经上了,少年充耳不闻,自是在一旁埋头狼吞虎咽,并不搭理两人。
      “不过,”杜仲伯接过话来叹道,“河东芙蓉山庄大庄主欧阳雄老英雄金盆洗手未果,三庄主王朝胁迫其退位让贤,最终逼死山门前。河东欧阳家风雷刀一脉自此名存实亡,可悲可叹。”
      “阿弥陀佛。”静真闭眼双手合十道:“所以贫僧也无处可去了。”

      那杜仲伯是个“自来熟”,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二庄主黎沣代行庄主令,也算为他这在天之灵的义兄保下了芙蓉山庄一家老小。”
      筷子突然“崩——”一声断了,旁边一人应声接话道:“什么义兄?谁不知道江湖诸多门派上去观礼,都是为了‘上官遗珍’的留存去的。如今欧阳雄一死,恐怕这一笔巨财,尽数都被黎沣、王朝据为己有了。”
      同席另一人补充道:“本人也略有耳闻。传闻‘上官遗珍’富可敌国,得之可得天下。那欧阳雄还有一妻一子,这对妇孺犹如小儿抱金逛市,如何算计得过曾在州内任官职的黎沣等人。要我说啊,我等江湖中人自有规矩,就不该蹚朝廷这摊子浑水,和朝中官员勾勾搭搭!”
      杜仲伯闻言,“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开头那人大声:“这‘上官遗珍’本是国库之物,反倒搅得江湖民间血雨腥风。照我看,不如让朝廷拿回去得了。”
      静真道:“国库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才是。”
      杜仲伯笑道:“是这个道理,小师傅高见。”

      说话间,那少年已然将面吃了个干净,还不问自取地喝干了静真那碗面汤。
      杜仲伯笑着问道:“小兄弟,你可有去处。”
      少年摇摇头。
      杜仲伯:“这位南山寺的小师傅也无去处,不如你这一路上和他做个伴如何?”
      静真面不改色,道:“贫僧居无定所势单力薄,恐怕……”

      系统:
      【支线重要任务:保护欧阳恒安】
      静真:……

      杜仲伯却恰时地按住了他的手,向窗外微微摇了摇头,悄声用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含混道:“小师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待会儿杜某人恐怕分身乏术,护不住这小子。此室中人皆不可信,只能拜托给您了。”

      少年闻言,瞳孔蓦得紧缩。这才发现,方才人声鼎沸的店内,此刻竟没了几人声音。
      他正要站起身,却被静真按下:“小施主,切莫轻举妄动。”
      说着,向窗外使了个眼色。

      少年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竟来了一队官兵。而堂内众人早已纷纷拿起了武器,戒备地盯着门口。
      “里面的人听着,”那为首的官兵叫道,“前日芙蓉山庄案尚有存疑,现全城寻找目击者死者之子欧阳恒安,凡有下落者,带人报予官府,赏现银50两!”
      50两!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这少年身上。有两人甚至站了起来,对着少年吼道:“那小孩,跟我过来。”
      少年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一路上东躲西藏的窝囊气已经忍够了,怒火当头当下也忘了嘱托。
      他握紧了拳头,也不管静真的摇头示意,不管不顾站起来大声答道:“不错!我就是欧阳恒安!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来试!”

      堂内众人当即鹊起!
      杜仲伯立刻应声而动,大叫:“静真小师傅,此子就拜托你了!”
      说着将板凳往后一挡,立身便挡在二人面前,对着堂内众人掏出一块令牌,道:“此事,我柴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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