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及

　　“砰——”
　　窗外楼下传来玻璃与硬物硬磕碰碎裂的声音，在无人且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无比清晰。
　　这个夜晚似乎注定不平常，这是周秋池来到思上县城的第一晚。
　　不出意外的失眠，意外的相遇。
　　本就因为失眠而睡不着觉的周秋池满心烦躁，起身推开了窗户，今晚的月亮还挺亮的，仿佛是为了让他看清那个人。
　　“搞什么啊，大晚上的不睡觉。”
　　他抱怨了两句，低头往楼下空静的街道看去，依稀朦胧地瞧见几个人影，拥作一团。
　　周秋池心道，哪来的阿猫阿狗？
　　他喊了一声：“哎！干嘛呢？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小爷还要睡觉呢！”
　　楼下小街上的那几个人一时之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连连抬头。
　　当周秋池看清楚楼下的形势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小子滚回去睡你的觉去！再多管闲事连你一块收拾！”
　　楼下约摸有四五个人，地上还蹲坐着一个。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周秋池拧着眉。
　　砰地一下关上了窗，仿佛在宣泄他的不满。
　　周秋池的房门开了，火急火燎地下了楼，正巧爷爷起夜，“小秋，你大晚上的，上哪去？”
　　他丢下一句话就关上了门，“爷爷您关好门别出来。”
　　“你们干嘛呢！”
　　外边的那帮家伙儿都被吸引了过来，松了手上的动作。
　　周秋池的目光始终聚集在地上的那个人，他始终没有抬头。
　　“以多欺少？”
　　为首的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生面露凶恶，“他妈有你个什么事？给老子滚。“
　　“小子，你不会以为你是行侠仗义的大侠吧？笑死个人。”
　　说罢，瘦竹竿的同伙都纷纷发出一阵嘲弄的嬉笑。
　　给周秋池气笑了，“那你们呢？是哪个下水道里跑出来的阴晦物还是哪锅粥里的老鼠屎？净恶心人。”
　　瘦竹竿逐渐敛去笑意，眼神恶毒。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周秋池抱着胸，歪头笑道：“怎么？戳到你痛处了？还是说出了事实？”
　　“妈的！”
　　瘦竹竿爆出一句脏话，提拳大步就朝着周秋池冲过去，周秋池也已经做好了和他们干一架的准备。
　　没想到，爷爷拎着一根不长不短的木棍就冲了出来，四处横扫。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帮孩子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在这干什么？”
　　瘦竹竿又放狠话道：“老头，又有你什么事儿啊？”
　　周爷爷定眼一瞧，“嘿，你是王喜家的那孩子吧？叫东莱还是什么来着？你搁这儿胡闹什么？赶紧回家去！”
　　瘦竹竿脸色微变，想必周爷爷没说错。
　　“你爷爷还经常和我下棋呢！你这孩子怎么搁这瞎胡闹，改天得让你爷爷好好收拾收拾你。”
　　瘦竹竿可能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也不可能真拿老人家怎么样，只得带着人恨恨地走了。
　　人一走，爷爷暗暗松了口气，周秋池赶紧凑到那人的身边。
　　“你没事吧？”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月光映在他的脸上，给人镀上了一层白光。
　　泪眼汪汪，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来，却又被主人拼命又倔强地硬生生憋住。
　　“哎，小余？”
　　“爷爷您认识他？”
　　周爷爷连人带着安慰将余遥带回了家。
　　周秋池倚靠着桌子抱胸直勾勾地打量着这个叫余遥的男孩，到处乱瞟，眼神无处安放暴露了他的不安与不自在。
　　“奇怪，到哪去了？我记着明明就放在这了。”
　　周秋池朝爷爷的方向张望，“爷爷，您找什么呢？”
　　周爷爷头也没抬垂头边答道：“电话薄，我得给小余他姐姐打个电话，这么晚了没回家，清河不得担心。”
　　“您还认识他姐姐？”周秋池诧异。
　　爷爷苍老富有年岁感的声音传来：“这地方就这么点儿大，我都在这活了大半辈子了。”
　　周秋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又忍不住锁在余遥的身上。
　　看着应该比我小吧？也不敢看我，跟一只怕生的小猫似的。
　　“给，请你吃糖。”
　　周秋池抓了一把旺仔牛奶糖，递给他。
　　其实他来这之前装了一整个行李箱的零食，他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就是特别爱吃零食。
　　开心了就吃零食，不开心了也吃零食。
　　一整箱的零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余遥爱吃旺仔牛奶糖。
　　那感觉怎么说，这糖好像天生就是为了余遥生产出来的。
　　可余遥不为所动，目光停留在他手心的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爱吃？
　　周秋池正预备把手收回来，手心里的牛奶糖就空了，跑到了余遥的手里。
　　他不自知地弯了嘴角，心想，一句谢谢也没有？我可是救了你，还请你吃糖。
　　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余遥和他对望着。
　　明明对方都没说话，周秋池却读懂了他眼里的感谢。
　　“哎，找到了，我真是年纪大了不记事，找个电话簿找这么久。”
　　电话拨通没几秒就被人迅速地接了起来。
　　“哎哎对，在我这儿呢。”
　　“......”
　　“不碍事不碍事，就让他待在我这吧，太晚了。”
　　“......”
　　周秋池看着爷爷手里的那部座机电话感到非常无语，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种电话。
　　周爷爷挂了电话，转而对余遥说道：“小余啊，今晚就在爷爷家睡吧，好不好？”
　　余遥皱着眉，忧心忡忡。
　　爷爷：“放心吧，你姐姐已经知道你在我这了，放心待着吧，好不好？”
　　余遥终于松了眉头，点点头。
　　这时周秋池说话了，“爷爷，那他睡哪啊？”
　　虽然家里不缺房间，但都是好长时间没住人了，没打扫过估计都是灰。
　　得知周秋池要到这边来念书，周爷爷也就打扫了他这一个房间。
　　爷爷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道：“跟你一起挤挤吧。”
　　“什么？！”周秋池惊呼，当即拒绝道：”我才不要和陌生人一起睡。”
　　爷爷“啧”了一声，“你这孩子，你小时候在这待了两年，不是还和人家小余一起玩吗？怎么算陌生人呢。”
　　周秋池：？？？
　　有这回事儿？他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一起睡一晚没什么的，那总不能让人家小余和我这个老头子挤一间房吧？”
　　周秋池难看着脸，转眼去看那人，心底不自觉地软了。
　　他摆摆手道：“好吧好吧。”
　　周秋池心底复杂，有些紧张又莫名期待，自己长这么大，除了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过，还没和别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过。
　　没想到余遥这人睡觉还挺老实，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周秋池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余遥他姐姐一大早就把他接了回去，周秋池被扰了清梦，盯着乌黑的眼圈冷脸。
　　“弟弟，谢谢你昨晚帮了我们家余遥。”
　　周秋池困得迷糊，胡乱应了一声，之后两人就走了。
　　后来听爷爷说，他姐姐上夜班一晚上没睡，下了班立即就来接余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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