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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夏浓从星岸小区出来,打了辆车去学校。
她坐在车后座,黑色挎包倒在腿边,嘴里嚼着口香糖,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刷手机,页面停留在校园论坛。
车窗摇下来一半,飞驰的风涌进来,灰茶色的发丝被吹得乱飞。
夏浓抬手将一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白皙小巧的左耳露出来,上面挂着一堆张扬的饰品。
一共四个耳洞,耳垂上挂着一个回形针珍珠吊坠,耳蜗处有一颗低调的淡黄色圆钻,耳骨上方有两颗小银钉。
很容易让人一眼记住。
夏浓就读于京赫大学金融系,今年开学上大二。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她被迫听从父亲的安排,放弃了法国的伯芮亚音乐学院,报了这所国内top1的综合类大学。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夏浓在上流圈子里闹出件大事,父亲一气之下把她扔去了美国,是敲打也是为了避祸。
不过她也挺倒霉,刚到美国就遭遇了绑架,被救回来后大病一场。
医生说是精神受到了刺激,她只能休学一年在疗养院养病。
关于这些事情,夏浓都是听家里人说的。
夏浓自己对于绑架和养病的那段记忆感到模糊不清,越仔细想越记不起来,偶尔会灵光乍现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很不幸地讲,她丧失了一整年的记忆。
夏浓虽然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名声不好,在学校里却是个风云人物。
她和薄洇并称为“京赫双花”。
夏浓不是供人观赏的花瓶,美貌只是她的首发牌,她的成绩和才情都拔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
一周前,夏浓刚刚斩获了“帕嘉玛”国际小提琴大赛一等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获得此奖的华人音乐家,被纽约时代周刊誉为“天才小提琴家”。
和获奖新闻一起传回国内的,还有夏浓和谈讫言分手的消息。
关于她的两个爆炸性新闻刚传遍京赫,现在她可是学校里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校园论坛上还发起了一个猜测夏浓的下一任男友是谁的投票帖。
夏浓刚好刷到,随手勾了一个选项:陆淮。
-
十分钟后,夏浓付钱下车,她走在校园里,一路上来往的学生投来无数炙热的目光,议论声不绝于耳。
穿过堆满落叶的石子路,夏浓走进艺馨楼大门,来到二楼琴房。
夏浓走近发现,她那间琴房的门没锁,虚掩着一条缝。
她蹙了下眉,警惕地推开门,看到有个熟悉的背影立在窗台前。
柏斯庭缓缓转过身,窗外的阳光朦胧地洒下,将他半边脸颊照的近乎透明。
光芒随着转身的动作逐渐削弱,最终那张俊俏的脸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清晰。
男人的头发松散地梳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从面中拔地而起,平添几分冷峻。
最标志的是,他右眉眉梢有两处截断,有种狂妄不羁的气质。
这人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
柏斯庭懒散地靠着窗台边,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忽的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又坏又痞的笑。
夏浓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语气有些不悦:“你哪来的钥匙?”
“上个月,珈蓝,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开门找钥匙时看到了。”他笑,食指转着钥匙圈玩,一点都不心虚地说:“顺便复刻了一把。”
夏浓神情微怔,瞬间记起来什么。
那是她去法国的前一天。
因为要封闭备赛很长时间见不到朋友们,所以临走前小聚了一下。
太高兴不小心喝多了,酒醒之后就看到柏斯庭在她家里。
柏斯庭警告她跟谈讫言分手,夏浓没同意。
不是因为多喜欢谈讫言,而是纯粹地想跟柏斯庭对着干,也有种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在哪里的意思。
柏斯庭是夏浓名义上的未婚夫,两人打小就定下了婚约,利益置换的商业联姻。
二人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各玩各的,对彼此的感情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浓谈恋爱会公开,柏斯庭自然知道,而柏斯庭所有的关系都是暗地的,具体有多少夏浓不清楚,但肯定不干净。
其实在柏斯庭警告夏浓之前,她已经和谈讫言提过一次分手了。
对于夏浓而言,三个月确实太久。
她从来没谈过这么长时间的恋爱,新鲜感早就磨没了。
可惜没成功。
因为一提分手,谈讫言就闹,简直让人头疼。
但自己想和被人胁迫可不是一回事。
夏浓暗中跟柏斯庭较劲儿,故意没再和谈讫言提这茬。
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回国的前一天,谈讫言在微信上主动说要分开,夏浓回了个好。
这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夏浓心里面憋着火,回国后一直对柏斯庭避而不见,他索性直接堵她。
夏浓没好气地开口:“你阴魂不散吗?”
“撺掇谈讫言跟我分手的事,我没找你算账,已经算是忍让了,没事别往我这凑,我对你没那么多耐心!”
柏斯庭的脸色一秒变阴,快步朝她走来,一只手卡着她的下颌直接将人掼到门上,力气大到“哐”的一声门紧闭,走廊里震荡着巨响。
“夏浓,是我在忍让你。”他低吼,“三个月,你玩的太过了,你是想跟他动真格的吗?这事要传到长辈那里你怎么收场!你想让我们两家都变成笑话,是吗!”
夏浓被迫仰起头,她用力抓紧他的手腕,胸口猛烈的起伏着,目光尖锐地刺向他:“松开!你不上赶着找事,根本就没人会知道!”
“谈讫言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让你那么喜欢,嗯?”柏斯庭的气息不稳,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气,他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只用了一份五年约合同就打发了他!”
“你在他那儿就值这个价!”
夏浓讽刺地笑:“那又怎样?”
柏斯庭脖的颈上突起青筋,脸颊因情绪激动浮起一层薄红,他手上逐渐松了力气,沉重地闭上眼睛。
沉默片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仿佛鼓起勇气做了个重要的决定,再睁眼时说:“你不是爱玩吗,那你跟我谈。”
“谈什么?”夏浓眉心拧住,一秒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他:“你发什么神经,我跟你怎么谈?”
“跟我怎么就不行了?”柏斯庭直勾勾盯着她,半质问半讥讽地开口:“你之前找的男朋友都是些什么货色,长相家世能力样样不如我,你到底图什么!?”
“我他妈乐意,用得着你管?!”夏浓咬牙切齿道,“反正,我跟谁谈都不可能跟你谈!柏斯庭你别跟个发情的孔雀似的在这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真挺掉价的!”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像一根刺一样扎进柏斯庭的心脏。
他的喉咙滚了滚,整个人沉寂下来,快速进入了一种谈判的状态。
柏斯庭不沾一丝情绪地说:“你当初想转专业学金融,家里面不同意,这事是我替你周旋的。”
“你要从夏家搬出来,为此不惜和家里撕破脸,夏叔叔关你禁闭,闹到最后也是我出面调停,连房子都是我给你找的。”
“你一年换了五个男朋友,还是高调的谈,弄得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多风光啊。”柏斯庭冷笑一声,眼睛微眯透着寒光,“你真以为没人会捅到长辈那里吗?还不是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你就是觉得我会给你兜底,所以才随便地作天作地!”
“夏浓,你想想清楚。”他声音沉沉,“如果不是我纵着你,你凭什么这么自在?”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柏斯庭掀起眼皮,勾出锋利的弧度,漆黑锐利的眼眸紧盯她。
这一眼威胁力拉满。
柏斯庭说的这些夏浓一直都清楚,这些算计还是第一次被拿到台面上来开诚布公地谈。
夏浓陷入了复杂又焦躁的心情,头脑有些发懵,气焰消了大半。
她妥协道:“你让我想想。”
-
夏家是典型的old money,世代经商产业众多,在A市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夏浓是夏正奚遗弃的私生女,她从小寄养在外婆家,十二岁时才被接回来。
夏正奚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等到需要联姻换取利益时,才想起来她的存在。
夏浓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和柏斯庭结婚,这太残酷了,夏浓无法接受。
她从心底里抗拒这门婚事。
而柏斯庭堂堂太子爷却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订婚,他又怎能甘心?
回到星岸公寓时,已是黄昏日落时刻,夏浓打开卧室里的唱片机,懒懒地扑到床上。
窗外响了一声闷雷,随后开始下小雨,淅淅沥沥,带着点莫名的失落感。
夏浓想到八年前,第一次见到柏斯庭时,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沉闷的阴雨天。
那天,夏浓第一次踏进夏家的大门,一群富家子弟在前院聚会。
夏浓在去大厅的路上,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时,耳边传来一道蛮横的声音:“喂,你过来一下!”
夏浓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去,她认出来说话的人是沈韫甯。
按亲属关系来看,她算是夏浓的表妹,夏正奚原配夫人的侄女,在一沓家庭成员资料里,夏浓曾见过她的照片。
据说,夏浓就是截胡了原属于她的婚事。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夏浓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还是朝那群人走了过去。
早晚都要碰面。
“你就是夏浓?”沈韫甯用一种刻薄的眼神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轻蔑一笑,“长得和你那个婊.子妈一个样。”
说完之后,众人一阵嬉笑。
夏浓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她没说话,身体绷得僵直,周身环绕着低气压。
见她没反应,沈韫甯用手掩住鼻子,嫌弃道:“野种就是野种,一身的穷酸气,真是上不得台面。”
“姐,你说是不是嘛。”她拉起身旁另一个女孩的手,很亲昵的样子。
夏正奚的原配夫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妹,被搭话的女孩是夏浓同父异母的姐姐夏矜。
夏矜勾唇一笑,回应:“对啊,希望有些人有点自知之明,麻雀永远不可能变凤凰。”
那时,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其实夏浓身上并没有什么穷酸气,夏浓的外婆是戏曲传承人,外公是著名钢琴家,她在音乐世家里长大,被教养得很出色。
夏浓在心里默默地想,她的妈妈才不是他们故意诋毁的那样。
是夏正奚欺骗了她的妈妈,害她含泪死在了手术床上。
夏浓冰冷地扫了沈韫甯一眼:“你的嘴可真够脏的,原来沈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确实上不得台面。”
她没去管沈韫甯立刻黑掉的脸色,随后又把目光转向夏矜。
“姐姐?”夏浓哂笑一声,“麻雀不能变凤凰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连上个重点初中都要花钱买,是真没救了。”
夏浓不想忍让,也无需忍让。
她很清楚夏正奚暂时还需要她,不会拿她怎么样,她只怕闹得不过够大。
此时,她还抱有一丝幻想,期待着夏正奚在厌恶她后,会把她送回外婆家。
夏矜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打她,倒是沈韫甯拉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冷静。
这群人里面有一个男生始终无话,但气场很强。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银质项链反射着光,皮肤冷白,露出来的一截匀称的手腕,血管呈现淡青色,后背靠在墙上,肩膀略低,一只手揣在裤兜里,看起来慵懒又散漫。
他只是站着,什么都没做,却显得格外出众。
夏浓下意识看了他两次,发现他一直低着头,游离在状况外,就像被这群人硬叫来凑数。
听到夏浓的话后,那人忽的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引得周遭的人去看。
有个男生好奇地问了句:“柏少,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他低声回。
夏浓立刻明确了他的身份。
柏斯庭抬头看向夏浓,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兴趣盎然,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视,就像是在看一个没什么用但还挺新奇的物件一样。
那种态度让夏浓很厌烦。
柏斯庭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旁边的沈韫甯身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小声说了句:“笨蛋。”
好似在奚落她主动招惹还吵不过别人,但没有真的嘲笑的意思,话里透着熟稔和纵容。
“柏斯庭!”沈韫甯立刻红了耳朵,撒娇一样埋怨道:“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说我!”
“你想我怎么帮你?”他笑。
“你别跟她定亲……”沈韫甯别扭地开口,“她这种私生女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以后要是娶了她,会被人笑话的。”
柏斯庭目光一沉:“谁敢笑我?”
沈韫甯识趣地闭上了嘴。
柏斯庭转过头来,嘴角勾着笑,似有考量地盯着夏浓,玩味道:“未婚妻,你对我们的婚约有什么看法?”
这番明着调情暗里讽刺她的操作惹得夏浓火大。
她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朝柏斯庭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不满意就去退婚,别在我这狗叫!”
夏浓清晰地看见柏斯庭脸上的平静碎掉了。
她挑衅地勾起唇,又在胸前比划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意思是,垃圾!
然后,她转身就走。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梁子。
上层圈子的阶级感极强,对出身非常看重。
因为身份的问题,夏浓长期受到世家子弟的排挤,这里面自然也有柏斯庭的功劳。
多少人为了巴结他,讨好他,就来给夏浓使绊子。
柏斯庭对此不置可否,在他人看来这就是变相的默许。
夏浓的脾气不好,不肯忍气吞声,有人敢找她麻烦,她就直接还回去,手段相当之恶劣。
她是朵带刺淬毒的花,谁敢来碰谁就倒霉。
夏浓不喜欢和世家小姐们玩什么塑料姐妹情,不经营虚伪的人际关系,和其他人画出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成为了社交圈子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A市第一恶媛”是她的专属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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