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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摄影棚里的灯光不断闪烁，余光被银色的幕布反射到棚外。
戚遥的腿站得有些疼，她活动了下，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
她已经在这儿站了快一个小时了，和她同一时间来的同事们都已经拍摄完自己的部分，换了自己的衣服准备下班。
她有些烦躁，往四周看了看还有哪些人没拍，刚一回头，就感觉到摄影棚里的大灯关闭了。
戚遥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下班的点，而且她还没来得及拍摄，想到或许是摄影师忙忘了，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因为站得太久，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你好？请问你们是要下班了吗？”戚遥走到摄影棚内，问正在收拾东西的一个摄影小哥。
摄影小哥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下她脖子上挂着的工牌，问道：“你就是戚遥？胆子挺大嘛。”
戚遥被这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答应道：“啊？我是，但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摄影小哥瞧见她脚下踩着的恨天高，叹了口气，解释说：“你已经被解雇了，收拾收拾回家吧，别搁这儿等了，我们也要下班了。”
“什么？”戚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被解雇了？什么时候的事？李主管今天上午还通知我穿高跟鞋过来等拍摄的。”
摄影小哥把线缠好，走之前答了一句话：“今天上午李主管在群里发的消息，你去问他吧。”
“好……好的，谢谢！”戚遥道完谢，拿出手机看群消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出群聊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一边往办公室赶一边给李主管打电话。
对面一直不接电话，戚遥没有办法，咬了咬牙，敲响李主管的办公室门。
“进来。”
戚遥走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李主管就没好气地说：“你已经被解雇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啊？”戚遥不解，“我实习到现在没有缺过一次勤，安排下来的工作也保质保量完成，为什么解雇我？”
李主管从座椅上起来，点开手机上的匿名意见箱，把昨天刚收到的一封详细且犀利指出某甘木新品服装的匿名意见信点开给她看，质问道：“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这封信难道不是你写的吗？”
戚遥看了眼屏幕，回答道：“这确实是我写的，就因为这个？那天品牌方都说了希望大家能提出不满意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衣服尺码本来就不合理，都快赶上童装了，让顾客怎么穿？”
“顾客怎么穿，爱不爱穿都不关你的事！你就是一小模特，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李主管拍了一把桌子，指着戚遥鼻子说，“戚遥，你就是一实习模特，你以为你有多大后台啊？”
“人某甘木是什么档次的品牌，人家肯与我们公司合作那都是抬举我们了，说希望大家给出意见那也就是客套一下，你还真给意见啊？还写这么多！人家衣服尺码大小样式如何那都是有高级设计师专门定制的，你一小模特能懂什么？”
戚遥觉得莫名其妙：“我是小模特，可我也是女的，这女装设计得不合理，难道作为穿衣服的消费者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吗？”
她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工牌，说：“如果因为这个就要开除我，那我无话可说。”
——
音城的秋天总是特别短，恍惚间温度就要逼近冬天，戚遥裹了裹身上那件已经起球的旧大衣，拖着行李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被解雇之后连着去了好几家模特公司，都是听到她的名字之后就直接拒绝了她的面试。
戚遥不服气，被拒绝第五次的时候实在没忍住拉着hr问了一句，才知道自己公然指出某甘木品牌的缺点的事已经传遍了音城，各大公司担心收了她之后会丢掉和某甘木的合作，才对她这样避之不及。
黄昏的阳光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戚遥找了个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边吃边找今晚落脚的房子。
她今年六月刚毕业，找工作时辗转了将近一个多月，最后才在包吃包住的moh公司落了脚。
虽说是包吃住，但是生活用品和平时穿的衣服鞋子还是得自己买，她卡上的余额本就不多，李主管还克扣了她最后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她现在只住得起合租房，但现在秋招刚过，稍微离市区近一些的合租房都已经租满了。
时间不早了，戚遥来不及伤春悲秋，随便找了一个稍微不那么郊区的房子，联系了一下房东，确定还在招租，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拖着箱子就往公交站台赶，刚好赶上最后一趟能经过满余街的公交车。
满余街离市区大概有七公里远，戚遥坐在这趟公交车上，愣是从悠悠黄昏坐到了繁星点点。
她拎着箱子从公交车上下来，一下来就踩了一脚地沟油，她顺着地上的脏污抬头看去，原来前面是一条夜宵街，这个点儿里面的各种烧烤炸串摊才刚开门，清扫完各自门前的污水，要准备食材接客了。
戚遥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提起来，踮着脚尖走到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才把箱子放了下来，歇了歇手。
满余街离市区太远，这个点天都黑全了也没看到有几盏能正常发光的路灯，不过夜宵街上倒是亮堂堂的，人们说笑打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再伴着各种夜宵小吃的香味儿，戚遥感觉自己正被一团暖呼呼的烟火气包裹着，好像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失业而已嘛，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
戚遥像过去的每一次想哭的时候一样，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肉，算是安慰，也算是鼓励。
手机震动两下，房东又打电话来催她了，戚遥赶紧接了电话，按照房东的指示在一堆漆黑里的楼房里找到了她说的那个，铁门旁放了一只两米高的褪了漆的喜羊羊的楼梯口。
房东太太做了一头小卷发，绸缎制的旗袍上裹着一条羊绒披肩，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小高跟，手里拿着一把纯金小手电和一大串钥匙，看见戚遥终于拎着箱子来了，不耐烦地开口：“你这个小姑娘动作怎么那么慢呐？我打牌都要迟到了。”
戚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打算开口说声抱歉，房东太太就火急火燎地从大钥匙圈上取了两把钥匙给她，说：“门牌号603，有胶把手的是大门钥匙，没有的是房间钥匙，这间房里暂时只住了一个租客，我已经把他微信推给你了，水电怎么摊你们商量着来，房租明天之前打我卡上，之后每个月的今天准时打钱，其余的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平时没什么大事儿也不用打电话找我。”
房东太太噼里啪啦地说完这一串话，就拿着小手电踩着小高跟扭着走出了这片老房子。
戚遥看着房东太太逐渐远去的背影，由衷地发出了羡慕的赞叹：“好美，好有钱……”
一阵冷风顺着领口钻进她的脖子，戚遥冷得打了个哆嗦，赶紧醒了醒神，拎着箱子徒步上楼。
走到六楼的时候，戚遥觉得手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哆嗦着手开了门，房间里面全黑，她开灯看了看，应该是没人，估计是还没下班。
戚遥把箱子拎了进来，暂时在箱子上坐着歇了歇脚，点开微信，房东太太果然已经把室友的微信推给她了。
她编辑了一下验证信息，发送了好友添加申请。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戚遥今天在街上晃荡了一天，累得快瘫了，打算洗漱一下赶紧睡了，她把箱子拉进房间里，把之前自己在员工宿舍用剩下的洗漱用品拿了出来，正准备去浴室，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门突然吱吱呀呀地开了。
戚遥被吓得一抖，以为室友其实一直在，只是睡得早，被自己吵醒了要出来跟她算账了，一时不知道是该先笑还是该先道歉，然后看见门里面漆黑一片，全是人影。
“啊！”戚遥没忍住叫了出来，客厅里的灯光跟随着她的叫声逐渐蔓延到室内，戚遥这才看清刚才的人影不过是被挂在衣架上的一排排裙子。
戚遥捂着心脏，又害怕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好笑，到最后竟然还生出了一点尴尬的感觉。
“吓死我了。”戚遥呼了口气，打算走过去帮室友把门关上，走近了才发现这房间里不光挂满了衣服，就连地上，窗台上，柜子里都堆放着有衣服，而且无论是上衣裤子，还是裙子披肩，都非常有设计感。
“哇……遇上美女室友了，还是喜欢搞穿搭的美女室友！”戚遥本来还担心会不会遇到不好相处的室友，现在算是放心了，她把“美女室友”的房门关上，然后拿着洗漱用品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的时候，戚遥看见“美女室友”的房门还是关上的，微信好友也还没通过，猜测她可能还在上班，没看到消息。
为了避免“美女室友”发现今晚浴室已经被人用过惊到以及明早被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大活人吓到，戚遥特地给她留了一张便利贴在门上，然后躺床上准备入睡。
但人这种既高级又愚蠢的生物有时候就是这么矫情，白天该吃吃该喝喝、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内心强大到能单挑金刚钻，可一到晚上，脆弱得好像就连上辈子的糟心事儿都能挤进来蹦迪开party。
戚遥满脑子都是戚华强和叶燕那天一唱一和指着她鼻子骂她和她妈的那些话，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也没能睡着，正打算坐起来找张纸擦擦眼泪，就听见外面有人开锁的声音。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戚遥确认自己没听错，正要起床和自己的“美女室友”打个招呼，却听见外面传来两声咳嗽的声音。
低沉，且厚重。
进来的竟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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