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乌龙

　　“励欣，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发财不想回来了。”李曼曼咧着嘴从站台跑来，一把抱住了励欣。“上次回来还是前年，怎么这次不挑春节回来。”李曼曼一只手接过励欣手上的帆布袋子跨在臂上，另一只手在好友的身上摸摸蹭蹭。“我回来了，曼曼，这次不走了。”励欣看向李曼曼眼睛弯弯，城市冬天的风刮过励欣的额头，把杂乱的刘海一丝丝抛向天空。李曼曼乱摸的手抓在励欣衣领上停住了，拇指扣住那件夹克的塑料拉链，片刻以后“欻”的一声将拉链拉到了底“那太好了，终于有人能莫名其妙的陪我喝酒了。”“冷！李曼曼，这是冬天！”突来的偷袭让励欣猝不及防。待拉起拉链后，李曼曼已经推着行李箱走向了车子“走了，快点回家，你飞机晚点了好久，我饿死了。”何励欣走到靠向马路一侧的副驾，左手往上扯了扯右边遮住虎口的袖子，握住把手往外一拉。“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台新车？我看你才是发财了，还在这里酸我。”励欣抓起副驾椅子上堆的抱枕就往后扔，坐下后拨了拨镜子上挂着的“出入平安”吊坠。“我哪有发财？这车才20万，你坐我的车还要造我的谣。”李曼曼发动了车子，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的后退。励欣看向外面的天空，今天是个阴天外面灰蒙蒙的，云层和高架桥都是一个色调。在这个城市，阴天还怪难得的。
　　“李曼曼你车后面椅子怎么放下去了？” “啊，帕皮坐在后面” “你不拉别人？” “我拉谁？” “你不拉你男朋友？”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 “我一直以为你骗我，我走之前你不是换的很快。” “后来没谈了，谈着也没意思。”
　　车内一阵沉默
　　“曼曼你20万怎么不买那台车。” “那个啊，不好载狗，你知道的帕皮还挺大的。” “确实，当时捡到的时候没想到他能长那么大。” “帕皮好像还串得蛮奇怪的，小时候看起来长不了多大，过了几个月我就有点后悔了。” “是啊，我走了那么多年帕皮也老了，都没能看到他慢慢长大。” “何励欣你基本每年都回来，帕皮也正值壮年。” “哎呀，这么久没见面你都不让我抒情一下。” “抒情什么，你爱演也不是这几年的事情了。”励欣顿了顿然后说“曼曼今年三月我想回学校看看。” “可以，那个时候我不忙。”
　　车子驶下了高速，在路上狂奔。城市化的进程没有波及到道路两旁的杉树，这条路还是和以前一样，秋天是黄红色的，春夏又会变绿。只是今天又阴又冷，出来玩的人挺少，万幸没和以前一样堵车。道路尽头就进城了，在看到那个圆顶的体育馆后，路上明显堵了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不回自己家住？”李曼曼在红灯口停下后发问。
　　“我爸妈出去玩了，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意思。”励欣顿了顿，手指抠了抠安全带的边缘
　　“我还没和他们说我回来了，那里我呆不下去了。这个活我干不了，但这次比上一次反应要快，我只带了两个箱子就订票回来了，你得表扬我。”
　　李曼曼拉起手刹随着车流缓缓前进“好好好。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励欣转头看向李曼曼的侧脸，手握住安全带静静盯了她几秒，然后笑了“打算先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酒吧唱歌。”
　　李曼曼听到这句话以后顿了一下，开车时无意识皱起的眉毛随着嘴角的上扬慢慢展开了。
　　“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是啊，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打算这么干。”励欣望向李曼曼侧脸的眼神这次得到了交汇，一如无数次眼神交汇那样，在对视的瞬间，时间和阅历好像都没改变，两个人还和从前一样。
　　车子终于停下了，李曼曼给车子落锁，励欣站在刚从后备箱提出来的箱子旁边。以前归李曼曼全家住的房子在她父母住到城郊以后落到了她的头上。那里的葡萄藤还在，青黄青黄的盘在一楼花园的架子上。以前那个葡萄总是刚结出来果就被鸟啄掉，仅剩下的果子套上袋子以后还是会有一些小孔冒出来。励欣还记得以前夏天来的时候，往葡萄架子下面走既要低头看路小心不要踩到落下的葡萄，又要抬头看枝总是会害怕突然掉下一个拉着丝的虫来。“进来吧，你穿我的拖鞋，睡我那间。”李曼曼已经打开了门，提着一个箱子杵在门口。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是帕皮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小狗热情的跳到李曼曼身上扭着屁股对她叫了两声后转头才看到励欣呆呆的站在车旁边，随后马上抛弃了主人的腿朝励欣跑了过来。感受到一股毛绒绒的撞击力后，励欣才从葡萄架子上回过神来。搓着帕皮的脑袋打完招呼以后拖着箱子和小狗走进了屋内。
　　“还不到饭点，我先睡一觉，你困的话也去屋里躺躺。”说完李曼曼打开门就钻了进去。帕皮也想进去，脑袋顶着门框和门的缝隙后腿用力往前挤，李曼曼蹲下身来拢了拢帕皮脑袋上的肉，然后捏着他的嘴筒子把他推出了门。门关上了，帕皮跌坐在后脚上看着那扇门。励欣坐在沙发上看着帕皮，屋内闷闷的传来了李曼曼的声音“帕皮去找励欣姨姨玩，妈妈要睡觉。”随后就是“何励欣不累的话可以去溜溜帕皮，他今天还没出去玩过。”坐在后腿上听到这句话的小狗抬起了脑袋，鼻子高高的指向天花板眼睛倒着看向何励欣。好像一个锥桶，一个毛绒绒的锥桶。励欣心想，然后自觉的走向玄关拿出胸背给帕皮穿上。
　　李曼曼是在饭点被励欣叫醒的，走出房门就看到何励欣头发乱了，来时穿的那件外套被随意丢在沙发上，手腕上还有可疑的红痕，正端着两碗饭从厨房里走出来。“帕皮...帕皮还是太有劲了，我拽不住啊，被拉着跑了好长一段，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倒是稍微休息了一下。”李曼曼尴尬的抬手抠了抠头“抱歉，忽略你的体重了，忘了你比帕皮要瘦。”李曼曼说着低头往桌子上一扫，上面绿油油的摆了三个素菜，唯一的肉菜被盛在明显小了素菜一个码的盘子里，而且还是鸡胸肉，水煮的放了点辣椒面。“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瘦了。”李曼曼的手指蜷在了头皮上。拉开椅子顺势坐下，认命的嚼起了叶子，“你在外面那几年都是这么吃的？”“没，吃的比这个随便，那个时候工作忙下班就是大晚上，我肠胃又不好不想点外卖，冰箱里买的全是能生吃的蔬菜，回家拿出胡罗卜就开始啃。”“那个时候我冰箱里有好多蘸酱，走的时候还剩好多，都没能带回来可惜了。”何励欣拿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夹着莴笋吃。“倒也不是太可惜，我现在觉得你回来真是非常明智。”李曼曼吃完饭以后，拿着碗走到水槽边准备开始清理。这次是励欣得去床上躺一下了，早上五点的飞机和帕皮的拖拽已经把回家产生的肾上腺素消耗的差不多了。躺在那张从李曼曼少女时期就一直服役的床上，何励欣抱着枕头盯着天花板，顶天立地的书柜里摆着名著，医书，漫画，小说。励欣躺过的每间留存少女记忆的房间都有类似的陈设，以前的言情小说总是偷偷摆在家里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上课时还会担心妈妈打扫会不会突然翻出来，藏的时候总是往犄角旮旯里使劲塞，头几次拿出来都会带出来一条灰尘，往后灰尘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书突然不在了，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书架上。疲惫让励欣没盯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她一手抓了件放在床头来不及收拾的打底衫往脑袋上盖，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薄透的窗帘外乌云已经散开了，一束阳光打在窗帘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斑。励欣抬手往桌子上够，到处拍了几下后终于锁定了手机。按开屏保，已经16：28了，又该吃饭了，励欣已经好久没过上这种吃完午饭就能够短暂失忆接着吃晚饭的生活了。打开房门，李曼曼正叼着一包袋装奶，低头系那条买裤子送的假皮腰带“你醒了，收拾收拾我们出去吃饭，商场开了个新馆子，我请你。”晚饭过后，何励欣和李曼曼走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励欣手上拿着一根竹签在空气里晃动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个商场会被拆掉，但不是推到重建，是往卷帘门上写一个字然后过段时间大家生活照旧。”李曼曼抬着一碗小吃，正用竹签插起一块往嘴里放“为什么会这么想？这里可拆不起。”何励欣接过那碗小吃，双手捧住纸碗暖了暖手“莫名有种熟悉感，觉得这里很像我外公家，我上次路过的时候门口那个卷帘门上写‘拆’的小店又开门了。”李曼曼擦了擦嘴笑道“你真是回家了看哪里都是回忆，这可是你长大的城市，一个路口可能通往不同的地方，但是路口与路口的风景总有些相似的地方。”李曼曼拿着签子往励欣手里的纸碗伸手“你不吃了吗？”何励欣捧着碗向她抬去“下面全是葱。”李曼曼把小吃上扎的多余竹签丢进垃圾桶低头接过碗说了一句“......挑食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