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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这个城市的冬天冷得很极端，屋里被暖气包裹，算得上温暖如春，屋外却凛冽到恨不得剔走人骨头。
姬如雪压了压头上的毛线帽子，拖着行李箱往取票大厅走。
姬母道：“你这姑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一声不吭就订了机票走，姬如雪你还是个孩子啊！”
姬如雪：“我待在家里反正也是惹你跟我爸碍眼，我还不如识相点自个滚蛋。”
姬母：“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
广播的播报声音透过网线传到电话那头，那头也没闲着，隐约可以听见二人争执后姬父接过电话的动静。
“小雪，我是爸爸。”
手长期露在外面不免冰凉，姬如雪干脆插上耳机听电话，“爸，你也要当我妈的说客？”
“什么说客不说客的，你妈也是想着你年纪不小了，可以先彼此接触着，发展发展看看。”
“我好不容易给她介绍个人，没成想她倒先跑了。”一旁姬母的话冷不丁插进来。
“妈~，我又不是没谈过，可哪个不是没半年就吹了，”说到此处，姬如雪不免为自己叹了口气，“可见缘分这东西玄之又玄，你二老就甭瞎操心了。”
姬父：“那你要去多久，你一个人爸爸妈妈不放心。”
“放心吧，也没多久，我到了每天给你们二老打电话报平安。”
头顶的广播传来空荡的播音腔——“前往北海的旅客请注意，你乘坐的南航3u030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12号登机口登机。”
“不说了，我要登机了，等到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姬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姬如雪：“知道啦爸爸！”
舷窗外的耀阳仿佛只是颗巨大的宝石，曜人却不灼人，它静静的藏在奶油似的云层后面，为过往的航班带去璀璨。
这次出行也并非姬如雪为逃避相亲的任性之举，也寄托于她最近状态不佳，歇了两个月新文一直写写停停的条件下的一次“意外出逃”。
对于一个码农来说，姬如雪一贯秉持的信条是——非必要不出门。
如今北海道暂时是没戏了，这北海嘛，倒姑且可以一试。
机场大厅的旅客陆陆续续涌进涌出，驻守在外围的商家总时不时向乘客投来殷切问候。
“姑娘，住店吗？”大妈拿着二维码凑上去问姬如雪，“给你算便宜点。”
姬如雪：“不用了，谢谢。”
姬如雪把帽子上的墨镜拉下来，挡住眼睛，拖着箱子抓紧出去。
“姑娘，要去哪啊？我路熟。”又一个出租车司机问她。
姬如雪：“不用了，谢谢。”
出口这段路不过300米，却全堆砌着陌生又尴尬的问候，和推拒。
兜里的手机识相的响了，一把将姬如雪拖出窘境。
“你好，请问是姬如雪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个干净的女声。
姬如雪：“我是。”
“非常不好意思，我是照水小居的老板，是这样的，我们安排去接您的司机他的车胎在半路爆了，可能没办法准时去接你，需要你在机场稍等一会儿。”
“稍等？”姬如雪磨着齿间的话梅糖考虑。
等人，姬如雪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加上车马劳顿，这更加加重了她这个想法。
“这样吧，这周围应该有去郊区的大巴，”姬如雪拉低些墨镜，四处看了眼，“我自己过去，你把司机的号码发给我一下，一会儿我直接联系他就可以。”
“真是不好意思，这样...也好，那您直接去机场负一层B区，那里都是专线的大巴。”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姬如雪看了眼右手边指示的路牌，很快就找到了“负一层”几个字样：“行，先挂了。”
还没上车那股避无可避的汽油味就钻进了姬如雪的鼻子，她咽了咽口水压住犯恶心的冲动。
这是从机场直达郊区的大巴，乘客的数量比寻常的大巴多很多。
车内所剩的座位所剩无几，那对互相依偎的情侣旁有一个，最后一排靠着窗睡觉的青年男子身边有一个，还有从姬如雪上车开始就听见咳嗽声的第一排大叔旁边有一个。
“姑娘，快找位置坐好，我们要发车了。”帮她放好行李的司机催促道。
姬如雪：“不好意思，马上。”
看似选项不止一个，实则答案直接被内定了。
姬如雪囫囵的看了那对情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最后一排。
身旁这男子脸被口罩和墨镜挡得严严实实，外面又罩着他冲锋衣的帽子，叫人美丑难辨。
不过萍水相逢嘛，这少看清一两个人倒也无关痛痒，姬如雪从挎包里掏出耳机插上，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又塞了颗话梅糖进嘴后便阖眼睡去。
车辆行进途中，难免会有颠簸，不过大部分的路程还算平坦。或许是最后一排的椅背太直，坐得姬如雪不怎么舒服，她来回辗转怎么也睡不着。
她此刻除了烦躁，就是憋闷。
不过如此情状，她倒是对身旁这男子生出几分敬佩之心。
这减速带一会一个的，把车窗抖成这样，这人还能睡得如此平静。
他靠在上面的那块头皮不觉得麻？姬如雪不免好奇。
她又扭头看了右边，也是几个昏昏欲睡的人。
难道是自己太久没出远门，坐车不习惯的缘故？
姬如雪自嘲似的短叹了一声......
大巴司机：“来，下车了下车了，到站了。 ”
司机的这一声吆喝比什么闹铃都管用，惊醒了一大片人，没醒的也在周围的人提醒下清醒过来。
姬如雪呆靠着座椅撑了一路，终得解脱。
虽然她下车心切，但由于自己位置靠后，也只得多等一刻。
“宝宝，帮我拿一下，”男生把手机还有咖啡啥的杂物递给女生，道，“我去后面取行李箱。”
女生：“好。”
姬如雪：“你好，王师傅是吗？”
“是姬如雪吗？”电话那头问道。
站路口人多物杂，姬如雪一心扑在电话上，全然忘了身侧环境。
“小心！”姑娘的胳膊被左边伸来的手扯了一把，让开了那个被怀中重物的挡住视线的行人。
是刚刚靠窗睡觉的那个男生扯的她。
姬如雪被这么突然扯了一把，她先晃了眼男生，又看向那个刚走去的抱着东西的行人。
“姑娘，你听得到吗？”电话那头的司机问。
“听得见，”她捂着手机快速对人道了声谢，便转身继续讲电话了。
“对对对，我是，我是姬如雪。”
不知为何，那男生正打字的手猝然顿住，他抬眼看向姬如雪的方向，徒留手机上的光标闪烁不停。
为避免再被人撞到，姬如雪拖着行李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人群。
她扯下墨镜，左右打量着，“我到了郊区的车站了，师傅您的车胎修好了吗？”
李星云：“……”
王师傅：“好了，我正在去站台的路上。”
姬如雪：“好嘞，我在这个大巴的站台等您，谢谢。”
身后的人影渐渐照上来，笼住姬如雪，她忽然觉得背上一凉。
骤然，她身后的人递过来一句招呼。
李星云：“好久不见。”
李星云：“......姬如雪。”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
姬如雪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她瞠目一怔，掐着手指不敢回头。
“你...怎么在这？”李星云又问。
姬如雪木讷地转过身，看清了这个背影的主人。
冲锋衣、墨镜、口罩，是刚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是......李星云。
“好久不见，”姬如雪眼神往上走，与那双剔透又明亮的眼睛对上，“李星云。”
“我...我来这里采风，你呢？”
姬如雪干笑着，努力找回谈话的主动权。
李星云轻呵了一下，“我漫无目的，不过是四处看看。”
李星云：“最近…过得还好吗？”
姬如雪：“……”
李星云问得人猝不及防。
不知是不是刚那股晕车的恶心劲没压下去，还是别的，姬如雪只觉得喉头一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星云低笑着，赶紧给这尴尬的局面找补，“抱歉，是我唐突了，希望我没有破坏你的好心情。”
这场对话，直白又尴尬，让人喘不过气。
手机响得及时，让姬如雪从尴尬的困顿中挣出来。
她手下意识地去找手机，在挎包里掏了好几次才掏出来。
姬如雪：“喂。”
“姬小姐，我到站台了，我的车打了双闪，你看见了吗？”
姬如雪眼睛往旁边直愣愣地偏过去：“看见了，我马上过去。”
姬如雪提着精神，回答他刚才那句话：“重逢只是意外，不代表会产生交集，也祝你旅途愉快。”
李星云：“再见。”
姬如雪拖着箱子离开，装作没听见。
没有再见，她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再见。
“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等太久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关切道。
姬如雪：“没有，”
姬如雪看着站台那个人影，一点一点远离，模糊。
她又补充道，“您开慢点就行，我可能......有点晕车。”
这趟远行与她料想的全都背道而驰。
或许太久没有触碰的事物，再接触时不管怎么着都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她以为可以顺风顺水的抵达自己订好的民宿，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来接机的司机车胎爆了；她以为的本该嘈杂扰人的大巴，却无比安静，偶有三两个人说话，但那声音也很轻、很轻。
就像她以为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不会有人认识她，跟她打招呼。
至少，那个打招呼的人不应该是李星云。
可一切都让她猝不及防，又叫她找不到一个破绽。
姬如雪就这样带着败北的情绪一路蹉跎，直到抵达目的地。
李星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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