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重现

　　“还是准备住院吧，调整一下药。”
　　程束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医生，那是一个利落的女医生，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
　　“那我们今天东西都没拿。”身旁不显老态的女人双手攢紧，但还没等他说完，对面的医生干脆利落到“单子你们拿着，直接下去交费就行”
　　程束这才抬起头，窗外阳光撒入医生办公室门外写着程倪的名字，路边落叶随风飘落，落入程束眼里，猛得化开涟漪。
　　江城的傍晚是如浓墨慢慢晕开的，就在最后一抹天光落下时，程束坐上了病床。
　　意外的的柔软，和他一样。
　　他的病床挨着窗户，是夕阳落下的方向太阳从对面的豪华商场落下，灯火通明的大楼和近处破败的小楼。
　　夕阳初下时程束踏入病区，背着沉重的书包，窗外是一片昏沉的暗黄色，“”最近雾霾很重啊。”程束心想。
　　“来测一下身高体重生命体征。”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向他走来，胸前是医院统一发的名札，王宁，名札上写着。“好了你在这等等吧，你家人在哪，先把字签了，再去医生办公室一趟”
　　程束身后的女人，画着淡妆，眼底尽是疲惫与不舍，她拿起笔，仔细查看面前的纸张：
　　江城精神卫生中心
　　【非自愿住院治疗入院告知书】
　　患者及其监护人签字：叶年尘
　　“患者先来吧东西放下安检一下吧，很多东西不能带的就让家里人带回去。”随即指向一边的沙发，沙发边是两台电脑形制的仪器，支出几根固定的管子，末端是一块印者定位点的黑色塑料。
　　“应该是治疗的仪器吧”程束想着，便多看了几眼，恍惚间看到一片衣角。
　　程束走到沙发边，护士叫他坐下，他没动，只是将手提袋和背包放在地上，打开手提袋的拉链，等待护士摆弄。
　　护士拖来一个箱子，同时张罗着身边的病人“都回病房嘞，收病人收病人，都回去”她蹲下身，一点点将包里东西拿出来，“我们这边要检查违禁品的，不让带的都让家里人带走，这些袋子啊什么都不能带”
　　程束没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没什么表情，直到最后一个袋子被翻开，程束不由得攢紧了裤腿。
　　那是满袋的小说，漫画，还有游戏周边。
　　“你看这个是姜冰吗”身后突然传来的女声吧程束吓的不轻，但是他不敢回头，精神紧绷，有些尴尬，只能盯着护士手中的周边不敢做声。
　　“是的吧，你也玩居万年吗。”一个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好似有江南的清冷，又不乏温柔。
　　居万年是最近很火的一款网络游戏，其自由度高吸引了很多人的喜欢。
　　程束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他感觉有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不管善意恶意，他讨厌被注视。
　　耳边的声音逐渐减淡，是那男声人走过身边，操控那个电脑样式的机器，他们的交流中断。
　　他很想抬头看一看看他，这样温柔的嗓音在他心间摩擦。
　　他真的很声控。
　　那人的声音可以去当配音演员了，程束心里嘀咕着。
　　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就在程束耳边，贴的很近，仿佛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皂香“岳松松，过来做一下脑电”
　　他乘机偷偷看了一眼，可惜人太多，并没有太注意到离他几步路距离的那道身影。
　　程束的周边被收了不少，只剩几本漫画和几张被作为书签而留下的纸片。
　　抱着发的箱子来到自己的病床，病房最那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男人坐在柜边，看着被医生带进来的程束。
　　程束走向自己的病床，床位是靠着窗户的，正是日落，阳光透过压抑的防护网打在程束的身上。
　　程束将箱子踢到床下，随即将床上放着的生活必需品整齐摆好，全部塞进床头柜，随即他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没被收的纸片。
　　最近正热播着一部魔法冒险有关的动画，他有点想念家了。
　　在这里无所事事，像没有自由的鸟。
　　程束躺在床上，被子搭在身上，医生总是时不时来问他几个问题，他让有点烦躁。
　　腰疼，不知道是不是早起的缘故，他只好在床上躺着，每次医生来，他总得坐起身，面带笑容回答医生的问题，然后再躺下，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让他有些不自在。
　　“医生怎么还不下班，做医生也挺可怜的。”程束心里想着。
　　天逐渐变得昏沉下来，雾弥漫开来仿佛落下滴滴点点。很快到了发饭的时间，程束正躲在病房门后，视线不由望想远处正开门的实习医生。
　　程束没看清脸，但隐约听见早上那道声音正轻笑着和其他人闲聊。
　　远远得看着三人的剪影，身材很好，每个人有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韵味。
　　程束不知道哪个是他，但是他的视线自然放在了一到矜贵清冷的轮廓。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人就是那道声音的主人。
　　“他们下班了”程束心里想着，“我也想走。”
　　病房里没有自由，一切都是按照规划表的行动。
　　相比之下，他们医护便是他所期待的住院生活。
　　回到床上，他不愿意去拿饭，程束本能的抵触这里，在这度过的一下午他也没出过房门，极度紧张，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这里的一切让他厌烦，负面情绪让他内心颤动。
　　“还有谁没拿饭的？”
　　听闻，程束慢慢起身穿上拖鞋，低着头不言语，慢慢向门边走去。
　　门是两边开的，程束站着门后，房间里没开灯，门外灯光刺眼得很，透过房间门的玻璃打在程束脸上，惹的程束眼眶湿润，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更不喜欢这里，他也不想在这里生活，他不想拿饭。
　　“躲在门后干嘛，记得拿饭啊”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走向自己，手里拿着几份饭。
　　“喏，拿一份吃饭。”他的语调很能感染人，让人感到快乐，愉悦。
　　但是很快程束就笑不出来了。
　　“这饭也太难吃了吧，黏糊糊湿答答恶心心。”程束挑挑拣拣，有一碗饭和两格菜，其中一个是茄子，不吃，另一个是炒土豆，大锅炖炒把土豆炖的稀烂，还有几块肥肉穿插其中。
　　他不太能接受。
　　于是他决定倒掉，程束走向外面，假装理直气壮的往外走，看见路过的人会厌恶他的表情会迟疑，但是他得把饭扔掉，饭菜的气味熏的他难受恶心。
　　他不知道的是，茶水间也有监控，正对着垃圾桶。
　　护士走进来问他为什么不吃饭时，他的心好像停跳了半刻。
　　护士见程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留下一句“要好好吃饭听到没有”便离开病房看其他的病人了。
　　吃过晚饭便是护士交班晚查房的时候，病人们回到病房做好，程束乘机打量着病房里的众人。
　　病房没住满，靠近门那边躺着秦贺，他年级看着不大，但脸上皱纹不少，但长的很年轻，很难判定那人的年龄。
　　程束不自觉的往那边看，在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同龄人之间徘徊。
　　在旁边一个床位是空床，但护士刚刚进来换了新的被子被套，似乎是要有新病人来。
　　在旁边是一对父子的床位，父亲作为陪护占了一个空床位照顾，儿子躺在床上，尽情享受着父亲的关爱与照顾。
　　不过他不像有过感激。
　　病房里很安静，程束很想出门走走，但是被他人打量的痛苦时刻笼罩这他，他只得退一步，暂时蜗居在床上，屏蔽空间和想象。
　　可是屏蔽想象只会让思绪疯涨，程束很累，没有任何力气。躺着床上无所事事的自己让他莫名有些想哭。
　　程束讨厌哭的感觉。
　　就像以前那样程束讨厌自己。
　　这这里程束没有自由没有想做的能做的，他厌恶自己厌恶这个地方也厌恶世界。
　　这里的饭菜让他呕吐，这里的人很多让远离社会的他焦虑，这里24小时开着的灯让他感到冷漠。
　　这里的一切都不顺他的心他对这一切感到恶心。
　　凭什么他要受苦难凭什么是他，小痛小病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又凭什么受苦难的不是他，只是折磨他，用生命的代价换取一颗摇摇欲坠的破碎的心。
　　他不想死，他想有人救救他。
　　“怎么不高兴了。”程束脸蒙在被子里，透过被子能看见程束微红的眼角“怎么哭了想家了？”程束拉下被子，面前站着一袭白衣，穿着深蓝色毛衣，长相是可爱的那一挂。
　　“没有，揉眼睛了”程束低下头，露出光滑的后颈，如天鹅折颈，脆弱的样子惹人怜惜。
　　他想到了那个人，他如泉水般流动的嗓音，他的存在是程束在这里唯一的感受到愉悦的地方。
　　程束陷入沉思，很累，没有精力说任何话。
　　满心想着那道嗓音，仿佛就听见拿到声音在耳边回响。
　　见状护士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去墙边打点。
　　病房里都是一级护理，护士需要经常来巡逻打点看看病人的近况。
　　关门的咔哒声给了程束清醒的空间，房间静静的连时间流逝的痕迹都没有，在这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
　　比如程束的喘息声，伴着他渐重的心跳，突然一声突兀破坏了交响曲的整齐，“发手机啦发烟了”
　　该哭的时候哭，该拿手机拿手机。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因为对他人的眼神而犹豫。
　　程束起身，但他没有立刻行动，只是做在床上，他确实想玩手机，也知道家人在等待自己的电话。
　　但是他真的有些恐惧，特别是看到护士站围着的人排队到了自己病房门口，熙熙攘攘的人走在门外。
　　他不矮，但窗外拉长的身影还是刺激到程束的大脑。
　　他决定先不动，等待护士再来房间时，私下里告诉他。
　　过了好一阵子，病房门被猛地打开，走进来一个身材较好的男性，相貌也是较女气那一卦的，可以说是个漂亮的男人，他身上散发的酒气熏得人难受。
　　他躺在床上，对着医护人员大声叫唤。
　　“我要打罗拉，我只打罗拉，你给我打的是什么？”
　　程束没有办法，那男人打着针，侧躺着睡的很香，他穿着淡紫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毛衣是贴身的那种很好的勾勒腰线。
　　房间里异味很重，熏得程束有些想吐。
　　但是程束没有意见，他不敢有意见，他不是胆小，只是不善交际，很久没有社交。他就这样坐着，期待护士能早点打点，一面看书一面看着那男人，莫名的隐隐对他有些期待，像是相同类型的人相互吸引。
　　直到他醒来，开始吐。
　　晚上没有保洁人员，只能是护士亲自来拖地，味道也到必须要开窗通风的程度，程束就坐在窗口，晚风吹得程束有些头疼，他突然有些委屈，委屈今天来到这里受的苦。
　　“那边的，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那男人坐起身，看向程束。
　　“你不能喝水，护士特别叮嘱了”程束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睛还带着些许醉意，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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