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

　　“感谢观众对?超渡?的支持，感谢幕后工作人员的协作，感谢粉丝对我的喜爱…之后我会继续打磨自己，给大家呈现出更高质量的作品。”
　　台上的江许之身着的黑色大衣自然垂到膝盖，缎面的阔腿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脖子上的银色项链落在胸口，与耳朵上的耳钉一起被头顶的灯照的折射出零碎的光。
　　语闭，他手持奖杯朝台下鞠了一躬后步伐干脆的大步离开。
　　回响在场内的只有雷鸣般的掌声。

　　江许之边走边翻着手机通讯录，忽然他感到面前有一道阴影遮蔽，抬头迎来的是一位中年女人和善的微笑。
　　女人身穿白色西装，棕色头发被利落的扎起。脸上画着大浓妆也遮不住的皱纹反倒给女人平添了几分和蔼。
　　“江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女人说着便上前了几步想着拉近点距离，却被江许之不动神色的躲开。
　　“不好意思，记性不太好忘了，抱歉。”江许之坦诚道。
　　女人的笑还是一丝不苟的挂着，没有因为江许之的话产生变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名片递给江许之。
　　“没事，您贵人多忘事，能理解。”
　　江许之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大脑飞速的回忆眼前人的信息。
　　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叫王玫，是节目?真心话?的导演。上个月的活动我和您见过面的。”王玫停了一下，“当时向您发出邀请希望您能参与我们节目的录制但您当时回绝了。”
　　江许之听王玫这么一说，记起确实是有这事。
　　上个月的晚会他也是在后台被王玫叫住，听着对方介绍了半个小时自己不感兴趣的节目。期间他很想找借口离开，但每次看见对方看向自己真诚的眼神时他出于教养还是耐心的听完。
　　最后王玫发来邀请，他一口回绝。

　　“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厚着个脸皮又来跟您提这个事。但我们节目真心邀请您能参与其中，即使能来当一期飞行嘉宾我们也很知足。所以希望您还能再考虑一下我们……”
　　江许之将手中拿着的名片放进口袋。
　　“好，我会考虑的。”
　　话让王玫眼前一亮，似乎将这一句话视为救命稻草，她知道相比于上次直接回绝这次还有了余地，于是讨好般的说着感谢的话。
　　“那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江许之话还没说完话便转身，说完时人已经背对王玫迈着步子离开。
　　王玫也知道自己浪费了江许之时间，没选择纠缠。于是对着江许之的背影喊。
　　“江老师您一定要好好考虑啊，我们等你消息。”

　　回到车里的江许之倚靠在柔软的靠背上，紧绷的身体放软了许多。他闭着眼睛，睫毛低垂在眼下形成阴影，高挺的鼻梁与抿着的淡粉色的唇相接，分明硬朗的面部线条与之相配。面部被车外刺进来的光照的明暗界线清晰更显五官的优越。
　　驾驶位是江许之的司机兼助理张远。张远通过前视镜看到一脸疲态的老板，轻声询问：
　　“江哥，我们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

　　江许之好不容易趁着赶路时间眯会儿，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他啧了一声，从口袋掏出电话，一看来电人是裴哕顿感烦躁。
　　电话接通先传来的是裴哕那嘈杂的声音，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被无限放大听的尤为刺耳。过了几十秒传来沙哑的男声。
　　“我靠我跟你说一件大事。”
　　“你这嗓子哑成鸭子了还嘀咕，而且你那好吵。”
　　“等等。”等了几分钟裴哕那终于安静，“现在听清了没？”
　　“嗯。”
　　“我跟你讲我去大事啊兄弟我说出来你别太激动啊。”
　　“你倒是说啊。”

　　裴哕扯着个沙哑的声音钓了江许之胃口半天，最后江许之冷冷扔来一句
　　“你再不说我挂了。”
　　“诶说说说，你看你怎么一点耐心也没有。”
　　“……”
　　“宋且回来了。”
　　这回裴哕语调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双方都默契的沉默 ，安静的车里这回只剩下通话时微弱的电流声。
　　“喂？你还在没？”裴哕询问。
　　“在。”
　　江许之本来烦躁的神情不知是被这句话震慑住还是怎样，柔和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变成了面无表情，喉结滚了滚，声音比刚刚沉了些。
　　“你怎么知道？”
　　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平淡的像陈述句。
　　“我刚下飞机在b2厅看见他了，当时我还以为我累到出现幻觉了，然后我让我助理过去拍了个照片，我草结果真他。”裴哕话语中透着震惊，而后又切成了疑惑，“听你这语气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的感觉？”
　　“嗯。”
　　江许之回应的这一声嗯不重，但足以让裴哕震惊一万年。
　　“我草你他妈比我还疯啊，我以为我让助理偷拍别人够神经了，你不会还专门找人监视他6年里一举一动吧？！”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的话建议你别当歌手了，这条路不适合你。”
　　江许之为了让那头裴哕停止发散他的想象力，解释道：“机场工作人员里有我认识的人，我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已。”
　　“你这招呼打的让别人天天关注机场有没有宋且身影啊！”裴哕骂道“你真的是神经病。”
　　嘟……
　　江许之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经过这一通电话困意全无。即使他已经事先知道宋且回国，心里早有准备，平静的等待裴哕这个八卦佬告诉自己这件事，但被人通知第二次同样的事，江许之没由来的烦。

　　“宋且回来了。”
　　这句话像蛀虫一般啃食江许之的大脑使他不能清醒思考其他事。
　　他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将头倚在窗户上。
　　透明的玻璃不仅印出了蔚蓝的天空与四散的云，也印出了江许之的脸。江许之目光有些惘然，盯着天空发呆。
　　像是历经危险捡回一条命的求生者那样没缓过神般，江许之胸膛因呼吸起伏，呼吸越来越沉重。温热的气体扑在玻璃上形成薄薄的雾。
　　越放空，脑子里越是重复那一句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公司，江许之下车快步走进了写字楼，径直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长发的女人。女人正优雅的品着茶，见江许之来也没有起身动作。
　　“ 梦姐。”江许之喊了一声。
　　韦一梦抬眸，放下茶杯。
　　“还以为你甩大牌不来了呢。”
　　“堵车了。”
　　韦一梦见江许之一脸紧绷样，笑出了声。
　　“来晚了就来晚了，你紧张什么？都跟我4年了还怕我呢？”
　　说着站起走向对面的办公桌抽出一份文件拿给江许之。
　　“这是刘导新电影你自己考虑一下要不要接。”
　　江许之粗略的翻阅了一下，回复：“您决定就好了。”
　　韦一梦听了这话，被逗乐了，拍了一下江许之的肩膀。
　　“我决定不了才问你的。这个剧本我看过了，这个类型的角色你演过太多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但剧情方面挺有创意的，听刘导说这这电影奔着得奖去的，拍的好的话没准还能再给你升咖。但你未来几个月的档期已经被排满了，能不能挤出时间演这部电影就看你愿不愿意累点了。”
　　江许之将剧本放到茶几上，语气中尽是随意。
　　“那推了吧，我不想累。”
　　本来挂着一副笑脸的韦一梦听江许之这么说，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刘导的戏怎么敢好意思推啊，换成别的张导李导的，我早推了，你说的到轻巧。”韦一梦一副恨铁不成钢样，“自己想想吧，如果真不想演，那就给我一百个理由。”
　　想让我演直说。江许之心想。

　　刘导，本命刘照毕，电影届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凡事演过他电影主角的人都爆火了——例如江许之。
　　江许之第一部戏就是刘照毕?怜?。当初江许之从来没打算往演员这方面发展，偶然一次大学演讲照片被传到网上，正巧让寻找?怜?的主角的刘照毕发现了，一眼就觉得江许之特有灵气十分贴主角设定，邀请了好几次来试镜，但都被江许之回绝。而当刘照毕不抱希望的发出最后一次邀请时江许之奇迹的答应了。再之后的试镜 试戏拍摄刘照毕十分满意。虽然有些地方不足，但作为非科班出生的人，这已经很好了。电影上映后因启用新人演员扛大梁这一话题很快吸引了一波看乐子的观众去看，但最后都被江许之演技折服。
　　按刘照毕的话来说就是“江许之天生就有镜头感，天生就适合大荧幕。”

　　“那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百个理由。”江许之答。
　　韦一梦被咽的说不出话，干瞪着江许之，方才优雅从容的影子早已被眼前一米87的男人气的烟消云散。
　　江许之也不管，自顾从口袋掏出王玫给的名片，递给韦一梦。韦一梦接过看了一眼，揶揄道：
　　“王玫这么有毅力，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都拒绝过一次了还上赶着往前凑呢。”
　　“这个你找借口帮我拒了。”江许之言简意赅。
　　?真心话?这个节目拍了两季了，一直不温不火。因为节目内容制作偏平淡，无非就是坐在台上，玩几局游戏，输了的人要接受盘问。胆子大些的艺人会直接坦诚的回答，但大多数人还是话里有话，说的山路十八弯似的。所以因为太过于趣，没多少人愿意去看，节目自然而然没落。
　　至于为什么一直找江许之，无非就是看中了其带来的效益。他们把赌注压在江许之身上，相信他的到来能让节目起死回生。
　　但偏偏江许之对这种不感兴趣。

　　“行。”王玫说，“也没什么事了，给你放两天假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休整完后飞米兰。”
　　“好。”
　　江许之转身出门，动作干脆，一气呵成。
　　韦一梦看着江许之的离开背影都不带停的，心中暗暗吐槽。
　　这小子心思只有20%在演员这方面吧。

　　过了半小时，张远将江许之送到江宅大门口。
　　“江哥，到了。”
　　“谢谢，你也回去休息吧。”江许之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张远冲江许之笑，比了个OK的手势，眼神却不自禁往面前的建筑飘。
　　虽然来过这么多次，但每次看都会被震撼。
　　有钱人就是好啊，房子都这么气派。张远不止一次这么感叹。
　　面前的江宅酷似欧洲城堡，面积大，建的也豪华。从外部就能看出住在这里的人的背景有多雄厚——
　　江许之祖上就开始经商，慢慢发展壮大，到他爷爷这辈已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了。而江许之的爷爷当过将军，父亲曾是上校，家中有红色基因加持，有钱又有权。他还是他这辈唯一的孩子，可以说是这偌大家产他唾手可得。

　　张远望着江许之渐远的身影直至变成一个点才扬长而去。

　　偌大安静的客厅里，江许之静静的躺在沙发上。
　　家里没有第二个人，缺乏生机，显得格外沉闷。
　　江许之没力气再走上楼回房间睡，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在沙发上感受到眼皮逐渐承重，直至睁不开眼。
　　因为宅子周围环境清幽，再加上家中人少，江许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给沉闷的基调再增添了几分孤独。

　　起初江许之内心躁动难平，大脑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是的，一到放空，他总是不受控制回想起。
　　所以他习惯将自己工作安排满，这样就累到没时间再去想这些事。

　　他在上台领奖前，就已经收到了宋且回国的消息了。
　　那时他是懵的，无数个日夜渴望的消息，突然如大雨般砸在他的心，让他措不及防。以至于他心因此猛烈跳动，呼吸不稳。
　　这个反应让心细的工作人员发现，以为江许之是上台前的紧张，还鼓让他放轻松。

　　江许之躺在沙发上这么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累到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过去，远远的注视着宋且渐远的背影，无声的说了一句——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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