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中原中也的第二人格后

　　你发誓，你只是打了个盹儿。

　　现代打工人的精神状态着实不能多指望。空出时间参加漫展的前提是提前完成工作任务。在熬夜又早起换装上妆完毕后，你不出意外地睡了过去。

　　然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你对着水槽愣愣发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止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也许是起床气的缘故，你没能第一时间理解他们在说什么。有穿堂风吹过，但你没觉察到冷。在半梦半醒间，你用双手撑住冰凉的水泥台边直起身来。

　　“吵死了。”

　　其实你只是极轻地、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然而就在话音刚落后，所有嘈杂的少年少女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切鸦雀无声。

　　【喂！】

　　是年轻桀骜的少年嗓音。很好听，但是语气听上去已经近乎气急败坏了。

　　这声音……是直接从你脑海里响起的。

　　【快给我清醒点啊你这家伙！你把我的同伴们吓到了！】

　　诶？

　　你的起床气终于散去。你眨眨眼，转头四处看了看。

　　站得离你最近的白发少年小心翼翼地探头过来：“中也，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不舒服吗？”

　　……你叫我什么？

　　你的嘴唇翕动了一瞬。理智在一瞬间回笼，万幸的是，你很擅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论内心有多崩溃抓狂都能维持的面瘫脸是你的绝技——这要归功于万恶的社畜生活，呵呵。

　　你回过头。简陋的水槽上方镶嵌着四周布满裂纹的镜子，影影绰绰地映出一道赭色的身影。你没敢多看。还有此刻也依旧吹过你面庞的穿堂风——你终于意识到，这里似乎勉强算是个遮蔽所。

　　被你的眸光一扫，周围的半大孩子们竟有不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

　　【回神啊！情况说明一会儿再做，现在先说点什么让他们安心！】

　　你终于意识到这道恼怒而无可奈何的少年声音属于谁了。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你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

　　【再愣神的话，等我拿回主动权……非把你找出来用重力碾碎不可。】

　　少年的嗓音已然变得紧绷而低沉。很显然，他真的生气了。

　　“……我没事。”

　　你轻咳一声。喉咙振动着，发出少年正处于变声期的微沙的声线。你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个可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没人知道，狂喜与惊骇的浪潮几乎要将你吞没。

　　“我只是稍微有点……起床气。”你捏了捏鼻梁，对一旁的白发少年道：“抱歉，能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吗？大家先去忙吧。”

　　“……中也、你真的没事吗……？”

　　遇上对方探究的眼神。你心头瞬间一股无名火起。先前还有几分不确定——毕竟猛然间二次元变作三次元，本就模糊的路人面貌更是难以辨认。但是这样试探的眼神和标志性的白色头发两相结合，你有了七八分把握。

　　糟糕啊。话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中也几岁了？

　　“我的话是不管用了吗。”你淡淡地反问道，“白濑？”

　　“那我们先按计划去做今天的工作了！”随着对方的一个眼神，周围的少年少女们各自窃窃私语地相继散去。

　　很好。看来这家伙别的品质先不论，看空气的能力还是有的。你懒得管这群年轻的小羊们在说些什么悄悄话，现在的首要任务是……

　　【啧。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先交换情报再说吧。

　　……

　　在打发走其他人后，现在的空间里仅剩下赭发少年一人。以及一个鸠占鹊巢的你。

　　感觉视线没有变矮。现在的中也已经160了？这可有点不妙。不是说你对这个数字有什么意见，你只是在担心故事正式开始的时间点。

　　话说回来，这个腿长比例真优越啊，面部五官也是。其他人的长相看起来不过是正常三次元人，但是镜子里的这张脸简直就是混血儿的范例。不如说，你现在才有了点穿越的实感。那个无趣的世界里，你身边不太可能存在这副模样的人……

　　诶。

　　你的身边有过谁来着？

　　【……你要看自己看到什么时候？】

　　中也烦躁的语调听上去有些微妙。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如果是想加入羊的异能力者的话，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等一下。你这才从直勾勾盯着镜子的状态里回过神。中也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柔和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别扭的……不好意思？

　　【……明明是女孩子，这样会很不方便吧！快解除你的异能力回去啊。】

　　脸红了？

　　你一蹙眉，镜中的少年也跟着皱起眉心，但因着十分白皙的肤色，那抹可疑的烧红仍然看起来非常明显。你逐渐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开口问道：“中也，你在镜子里看见的是谁？”

　　【喂喂——别这么自来熟地直接叫名字啊！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样子吗？紫色头发的女孩、子……难道……】

　　“是哦，很奇妙呢。我在镜子里看见的是你的脸哦。”你抬手抚上下巴，语气里多了一分好奇：“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样子？紫色的头发？”

　　【自己长什么样子不要问我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中也……中原君。”你顿了顿，“不管你相信与否，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所以很抱歉，你想让我快点回去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我真的很抱歉。”你重复道。

　　【哈？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但是知道我，还有白濑？】中也的声音听上去颇为不爽，一副压根不信的架势。

　　“……”

　　你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更重要的是，你无意对他隐瞒任何事——这可是活的、真实的中原中也本尊。你无奈：“我真的没骗你，我只是……”

　　不记得自己的人生了，但是还记得你的。你张了张口，却突然感觉这句话好像有万钧重。这是什么羞耻表白现场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早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你疲惫地说，“实不相瞒，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吓他们，只是我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能看出来。你的黑眼圈看上去就像快猝死了。】中也嘲讽般地回应。

　　“说不准我确实已经死了呢？现在只是一个余愿未了的冤魂……开玩笑的。”你口吻轻松道，“先不在这种事上纠缠了。不如我们来做交易吧，中原君。”

　　中也用鼻音回复你。看来他确实还没相信你，并且处于被你这个外来者压制的怨念之中。你无奈地笑了笑。

　　“来互相帮助吧。在这个状态下，我暂且使用你的身份，寻找我的来历，尽早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而我能给你的报酬是——你的过去和身份。”

　　【喂。你知道用这种事来开玩笑的后果吧。】

　　啊。果然生气后的声音也很好听呢。中也的声线比你印象里动画中的更富威慑力，压低时的沙哑质感在骨膜上振动着，是完美的听觉盛宴。但你已经从容地无视了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

　　其一，不知原因的现状是，现在这副身体里占上风的意识是你。

　　其二，你并没有说谎。

　　“虽然可能在你看来，这种事和我说自己失忆一样没有可信度，但是我保证，全部都是可以验证的线索。”

　　你盯着破碎模糊的镜子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

　　“怎么样？要和我交易吗。”

　　……

　　大白天的撞鬼了。

　　——这是中原中也今天最真实的心情。

　　他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一片意识之海中。视野变成旁观者角度，以天幕为屏，显示出原本他的视网膜上映出的画面。

　　最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在这里无法使用异能，即使拼命想要抢回身体也无计可施。

　　可恶！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而对方莫名的熟稔态度让他觉得不妙。从镜子里看见的明明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几乎将恹恹的倦怠感写在脸上，表情却冷淡而镇定。似乎当这副身体的使用者是对方时，气场和压迫感就增强了一倍不止，甚至连伙伴们都不敢靠近了。

　　他开始猜测，难道她也是哪个实验室里的某个实验体？毕竟控制他人的身体这种表现形式，只会让人想到危险系数极高的精神系异能。这样一来她对情报的掌握程度也有了解释。

　　镜子里映出了对方的眼睛。灰曜石般冰凉而无机质，仿佛能直直穿透灵魂、看见他本身的锐利。

　　奇怪。刚才心脏是不是跳错了一拍……

　　她在问，要不要和她交易？

　　这是什么魔鬼的蛊惑吗？中原中也咬牙想。问题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啊！只能时刻警惕，看看能否抓住对方精神力松懈的瞬间夺回身体的自主权了。

　　而她给出的，是他即使明知是陷阱也会义无反顾去一探究竟的价码。

　　……

　　【你的交易我可以答应。但是！还得再加上一个条件。】

　　识海里的少年沉声说。

　　“你说。”

　　【在这段时间内，你得帮我保护我的同伴。】他在海滩上盘腿坐下，嗓音也染上了一抹懒洋洋的戏谑。【既然你的消息那么灵通，我的能力你肯定知道吧？有能耐压制我的意识，别告诉我你不能使用我的异能力。】

　　【“羊”的敌人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我可不保证。】

　　你沉默了片刻。“中原君，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在我对重力操作控制不当时趁虚而入？”

　　【呵。我不否认。】中也冷笑一声。片刻后他又狠狠拍了下膝盖。【什么叫趁虚而入啊！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好不好！】

　　“没关系，如果能把身体控制权还给你我求之不得。”你揉了揉太阳穴。中也中气十足的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的感觉可真是令人痛并快乐着啊。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往后这段时间就还请多指教了，中原君。”

　　那边安静了一小会。你歪头：“中原君？”

　　【……叫中也就好了。别用敬语，听上去怪怪的。】

　　“真的？被一个来历不明还很危险的家伙这么称呼，不会不舒服吗？”

　　【哈……真是服了。对我有敌意的家伙不会这么评价自己的吧。】

　　中也伸展了一下身体，双手以一个闲适的姿态抱在脑后，在沙滩上躺了下来。你对他变得轻松悠然的态度感到一丝惊奇。你并不知道的是，中也见过很多自顾自地以各种方式称呼他的人，在他拒绝过一回后就顺从地改了叫法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他其实已经开始有些相信这是个意外了。

　　说不定已经死了，只是一个余愿未了的怨魂、吗……？

　　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话说，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名字？

　　你在楼层的边缘站定。一种莫名的冲动催促着你，让你想要站到更高的地方，好好看看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似乎比呼吸更加自然。你略微弯曲膝盖，心念一动，便以一个灵巧得不可思议的动作翻身而上，稳稳地站在了屋顶平台上。识海里中也正在抱怨你的反应太过突然，甚至还吐槽了两句明明这是他的身体。你没忍住，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名字当然也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觉得，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重新起一个。”

　　【重新起？要我帮忙吗？】

　　你犹豫了一秒。

　　“说来听听？”

　　【嗯……朋美。珠惠。多津子。泰子。……】

　　“噗咳咳咳咳！”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行！还是算了吧。”

　　【啊？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帮你想啊！】他不满道，【我的起名水平有那么差劲吗？】

　　“哈哈……”你干笑两声，他再说下去你怕会出现什么更微妙的名字。“不是你的问题。总之，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段对话发生的同时，朝阳正慢慢升起。温柔的晨光洒在你脸上，连风的气息也变得新鲜而自由。擂钵街的景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也能让人产生一种希望依旧存于此地的幻觉。

　　一个荒谬而大胆至极的念头突然从你心底冒出头来。

　　【你又在发什么呆？快点想好然后我们就该去做正事了！去晚了的话白濑他们又会胡思乱想，要解释半天很麻烦的啊……】

　　中也的声音就像一剂强心针，不仅没有让你冷静，反而使浑身的血液都在清醒地沸腾。

　　还来得及。

　　命运之神，不论你是否真的存在，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别怪我试图打乱所谓作家、世界的神明……所书写的未来了。

　　“好。”你在阳光下眯了眯眼，“就叫我夕雾吧。”

　　【这个……是姓氏吗？】

　　“无所谓是名是姓。总之，叫我夕雾就好。”

　　这个名字的寓意其实很简单。你一抿唇，嘴角的弧度不觉带上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危险之感——甚至称之为狰狞也不为过。

　　你决定了。

　　你要和名字里带朝含雾的家伙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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