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年无余

　　2021年高考完后，云京医院疫情仍然严峻，林笙和母亲多次乘坐高铁往返在云京和西山禄，只为求医。

　　林笙第一次坐高铁，票是托亲戚买的，挂号也是麻烦了许多亲戚，亲戚帮忙定下来了云京比较好的医院后，在一线城市的亲戚在网上挂的号，当林笙父母想转给他们费用时，他们却说“你们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这次就不用了”，林笙父母对她说将来一定要优秀，也能给到家里小辈一些帮衬。

　　第一次坐高铁紧张吗？林笙已经不记得了，笙儿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担心自己患上的病症会不会费用很高，会不会拖垮自己的家庭。无论是路上的风景还是黑暗的隧道，林笙都无法享受，焦虑又自卑，这就是林笙的第一感受。

　　下高铁站后，需要乘坐地铁，中途要换线，但是林笙和家人都没来过云京，只得又拜托在云京进修的，一个远房的堂姐带着他们走一次。堂姐还定下来了医院旁边的出租屋，云京的楼可真高啊，车也好多。林笙记下来了地铁路线，存在手机备忘录里。因为下次就不能麻烦别人了，大家都太忙了。

　　在挂号日期的前两日，林笙和家人便安顿在了租的居民楼里。远房堂姐还告诉了笙儿，该如何租房子等等。林笙真的非常感激这些亲戚，在那段时间对于亲戚一词有了汹涌的泪意。

　　这两日的时间里，林笙和父母两次往返医院门口与租的居民楼，熟悉路线。这两日里，林笙再次因为云京的物价刚到焦虑和自卑。一个韭菜粉条馅的素包四元，一个肉包六元，一小盘煎饺，一共十个，就花了18元，煎饺的个头不及半个水饺大。

　　挂号前一天，林笙和父母去医院外面小屋的核酸点做了核酸检查，做核酸的人可真多啊，把医院前面围了三层。75块钱一次的核酸检查每两天就要做一次。每次排队去拿预约核酸的单子就要三四个小时。

　　到了挂号那天，进医院依旧很难，医生询问情况后开了单子，在三天后做了两个检查，是CT检查和核磁共振。做完检查以后医生说14天之后来取报告，没办法提前。

　　林笙和家里说要不先回家吧，245一天的租房费用，等14天太贵了。不如坐高铁回家，之后取结果那天再来。于是林笙就在网上买了高铁票，回家的路上，林笙的心情依旧复杂，她既期待看到那个结果，又害怕是不好的消息。好在高考成绩出来了，周围的熟人问了她的成绩，她发现自己好像还不错，就去问了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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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瑜是谁，程瑜就是白月光，在林笙的记忆里，程瑜从来没生过气。林笙家里养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些留守儿童的奶奶在她们孙子前面说了什么你们班林笙，她身上有没有羊膻味，难不难闻，她爹又矮又穷，她奶奶还是精神病，没出息之类的话。他们的孙子在学校就开始给林笙起绰号，扔掉林笙的作业本，孤立林笙。小孩子的恶意大吗？恶意不大，他们只会爱看着你孤立无援的样子哈哈大笑，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对于受害者来说，她感觉到的恶意有多大。
　　老师管不了也没办法管，甚至不想管，因为在多数老师眼里，林笙的父亲确实是又矮有穷，林笙小时候也挺邋遢的。林笙四年级的时候，她的哥哥上初一，她妈妈就去初中食堂工作。每天早上四点走，晚上十点回来，林笙就自己梳头洗脸，头发总梳不好，显得很邋遢。林笙和母亲说，母亲告诉她要坚强，要不管别人，要懂事。母亲偷偷找过老师，但是没有用。林笙太小了，10岁的年纪，学不会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经常躲在被子里哭。程瑜是唯一一个，没有和大家一起起绰号，孤立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背后说过她的人。那个时候林笙只是感觉他教养很好。

　　后来六年级的时候，林笙变得自卑又敏感。母亲已经到了村里的蔬菜加工厂工作，依旧起得早，回家晚，很累，所以林笙回家母亲一般都睡了。升入初中后，父母经常农忙，没空去接她，通常她都要走路回去。程瑜的奶奶和父亲有时候在校门口碰到了会把她一起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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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瑜高考没发挥好，但没发挥失常，他似乎并不担心。林笙依旧会和往常一样和他吐槽最近发生的事。程瑜不会说任何负面的看法，有时候也会回复一两句要怎么做。程瑜也会在林笙说又要去医院的时候回加油。

　　很快到了取结果的日子，依旧大包小包赶往了云京。诊断结果是先天性脊髓畸胎瘤，脊髓栓系等等，但是位置太靠下了。医生询问为什么等到了18岁才去医院检查。婴儿的时候做掉这个手术才是最好的。但是真的不是林笙家里不想检查，而是这些年跑遍了区医院，市医院，省医院，他们全都没有检查出来是脊髓畸胎瘤，省医院又怕贸然开刀导致林笙终生瘫痪，只得等高考结束去云京诊断。

　　医生又说，林笙这种情况慎重考虑。因为畸胎瘤的位置比正常案例要靠下许多，而且在神经密集区域。拖了太久也比其他病人的瘤要大。建议回家慎重考虑是否要住院。

　　林笙母亲只得让林笙退房，买票。

　　林笙和程瑜说了自己有点焦虑能不能一起打游戏，程瑜本来不玩微信区，但是林笙说了几次以后还是开了微信区的号和她一起打游戏。林笙那个时候刚玩游戏没多久，没有英雄角色，就和程瑜绑定了死党关系蹭英雄角色。大多数时候林笙不开麦，程瑜就自己说话，什么都说。那些时候缓解了林笙大多数的胡思乱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笙每天晚上都给程瑜发晚安。可是最后，林笙却连程瑜的□□微信都没了。

　　在家想了一个星期后，林笙和家里决定住院做手术，因为那个时候已经腰疼得走路都费劲了。再次到达云京的医院后，医生让做了心电图和另一个检查，交过住院押金以后，依旧是回家排队，等空床位，医生说预计等一个月。

　　这次回家林笙正好能自己领报考指南，那天早上林笙给成瑜打了电话。在公交车上，林笙想到了过去两年，几乎每次上学都是一起坐公交去，当然还有另一个女孩子。而高三最焦虑不安的时候，程瑜在车上也会和林笙她们聊天，什么都聊。有一次林笙突然兴起，非让程瑜叫姐姐（程瑜奶奶姓林，林笙叫程瑜奶奶老舅妈，但是没有一点亲缘关系），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幼稚，虽然最后得逞了，还顺便薅了一把程瑜的头发。林笙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多好。

　　一个月很长，领完报考指南，报完志愿后还没有等到住院通知。住院通知的电话，是在一个黄昏打来的，林笙的母亲和她说完之后就去收拾东西了，林笙却感到了那个黄昏一片死寂。

　　匆忙到达云京之后云京在下雨，住院需要24小时内的核酸检测报告单，谁知做完核酸后，云京下起了瓢泼大雨。行李箱里的衣服湿了一半，身上也湿透了，鞋子直接泡了水。在回出租的房子的时候，雨越下越大，深度已漫过了帆布鞋。

　　因为第二天要住院，所以林笙晚上睡不着，出租屋里面的WiFi信号也断了，林笙只能躺着，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发呆。睡着的时候大概已经很晚了，第二天却是四点多就醒了，林笙看了一会儿手机上的小说，五点多母亲也醒了。她们两个把昨天晚上晾出来的衣服收进行李箱，其实还是有点潮的，但是得去医院了。

　　收拾好以后到了医院，按着押金条上的电话拨通，对方是一个年轻的护士，她带着我们到了住院楼和门诊楼中间，然后停下来了脚步，转头对林笙的母亲说，家属不能陪同进去，可以回家等候手术通知，术前一天家长才能来陪房。林笙的母亲刷一下眼泪就留下来了，她对林笙说“妈妈能不能抱抱你”，林笙笑着答应了，和母亲拥抱告别之后，转身即泪流满面，林笙不敢让母亲看到她的脆弱，因为她感觉母亲的压力也很大，不能让母亲崩溃。

　　护士说对林笙说那边的楼她也不能过去，需要林笙自己一个人走了。当林笙上楼问好楼层后，先安置了行李箱，接着就和妈妈确认有没有到地铁站，林笙很担心妈妈在大城市走丢。万幸，母亲最终平安回家。

　　当天晚上林笙失眠了，第二天早上四点多，护士来量体温。因为睡得不深，林笙一下子就惊醒了，护士说没事继续睡会儿吧，五点半记得去抽血。抽完血之后在住院前三天做了各项检查，医生询问了两次个人病历。

　　在等待手术的这一个星期里，妈妈给林笙拍了花花草草，叮嘱林笙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林笙依旧保持和程瑜的微信聊天，但是在减少频率了。手术前一天中午，妈妈赶来，正好上午那天隔壁床一个阿姨出院了，南方的阿姨，性格很好，看出来林笙对明天的无措，阿姨安慰我放平心态。随后林笙鼓起勇气问可不可以抱抱她，她们抱了一下，林笙眼泪掉下来了。

　　妈妈中午匆匆赶来，安顿好后问林笙紧不紧张，不要怕。晚上，林笙和妈妈说，明天进手术室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让他们担心，妈妈说，好。其实，林笙是怕自己下不来了，或者又怕人心险恶。

　　前面有几个手术耽搁了很久，最终林笙禁食禁水了26个小时，第二天晚上十点，在饿到发昏想吐的时候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后出来时医生尝试叫醒林笙，林笙一直喊疼，医生和妈妈说，可能是麻药时间有些过去了。医生让林笙撑着别睡，并让妈妈一直保持林笙的意识，直到护士通知再睡觉。术后林笙刀口疼的不行，脾气也随之暴躁，她恨老天给了她不好的身体，恨小时候的医生误诊，甚至恨父母为什么要生下她……妈妈一一听着默默流泪，后来想起来妈妈那时默默流泪，林笙总觉得揪心的很。

　　术后第15天出院也很困难，云京疫情管控严重，林笙的刀口还没长好，但是因为床位等原因不能再住院了。最终选择了出院车送到高铁站，好贵啊。

　　进去高铁站工作人员找了轮椅把我送到了高铁车厢，在车上，联系了家乡出站爱心服务。回家后林笙在家里躺了几天便想走路，有点不自量力了。这段时间去学校拿档案是林笙的哥哥去的。但是九月中旬因为又住院了，所以档案还回学校延期存放了。

　　林笙询问了程瑜的开学时间，还拉着成瑜开了微信区游戏号，嗯，程瑜开了。之后好多次程瑜都不想打，所以吵架了，最终他说“认识这么多年，都是小事，上号”。这种情况两年里面发生了四五次吧。

　　第二年林笙正常去上学，相处模式照旧，第三年有两周程瑜几乎不回林笙任何消息，最后问，他有对象了，林笙那时候在气头上，又幼稚，就把程瑜游戏号和两个□□号删了。第二个□□是某天林笙不开心，成瑜说用大号游戏号带她
　　月底，可能是戒断反应，没有天天吐槽日常的人不太习惯。
　　林笙还是忍不住发消息了，白月光之类的，当然最终结果是，程瑜让林笙删掉他，林笙下不去手，程瑜动手删了。这就是简介里面写的被删了之后在湖边散心，几天下来就平静了。好像确实是，林笙被自己蒙蔽了，陷得太深。（错把路灯当做了月亮，可是那一刻，确实有光照在了我的身上。）

　　写到2500字的时候不想写停笔了是因为林笙已经不太记得成瑜这些年都说了什么让她走出不开心和emo的话。不可否认，程瑜那些年确实是防止林笙下坠和抑郁的稻草，非常感谢，以及，祝好。

　　最后，为什么姓程。因为山水一程，得幸遇明灯。瑜为谐音。
　　岁年无余＝岁年无我。
　　林为谐音，笙＝生生不息，自强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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