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

作者:花花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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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始


      李寄秋腰酸背痛的从浣衣间的井边直起腰。

      第一百次骂自己:为什么那么想不开,非要出个到王宫里当宫女的馊主意。好好活着它不香吗?为什么要这么做牛做马的为难自己。

      大门外响起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听脚步十有八九是下级女官莉莉来了。

      自入宫选拔时,李寄秋被选人的大侍官塔度夸了句模样挺好,分到了王子苏珐尔的宫殿。女官莉莉就如同被扎了瘸了十几年的痛脚,日日盯着李寄秋,瞧她不顺眼,恨不得变出十八般武艺与她为难。

      莉莉进门来,走到井边,看着腰酸背痛的李寄秋,得意洋洋的叉着腰:“你怎么还没洗完,王子还等着穿呢。今天可有十几桶,这6桶上午必须洗完,不然你别想吃午饭。”

      莉莉是王宫衣饰局的下级女官,专门管着今年新宫女的培训。自李寄秋入宫,明里暗里给李寄秋额外加了不少活,还专门把她调到最辛苦的浣衣间,天天盯着她。

      李寄秋无语,你家王子是哪吒吗?有三头六臂,每天要换这么多衣服。

      但她懶得跟莉莉计较,答道:“好”。

      莉莉看到李寄秋好说话,神情越发嚣张:“慕慕,你可别觉你被塔度大侍官选进王子宫里,就有什么了不起。进了宫,大家都一样,就是贵族的小姐们也只能乖乖听话干活,谁也别想偷懒。”

      这话说得,委实不算客气,要是平时的李寄秋,早想办法收拾她了。

      奈何此处不是长安,她也不是大唐李都护家的嫡小姐,现在她不过是一个因边境不宁而辗转流落至莱密尔国的孤儿,无亲无故,颠沛流离,身世堪怜。

      李寄秋深吸了口气,心中再次默背了一遍给自己的人设。抬头微笑:“那真是多谢莉莉姐提醒。”顿了顿,才道:“您还有事吗?”

      莉莉看到李寄秋没想前几次那样勃然大怒,有些无趣,摆了摆手,道:“那就没什么了,你好好洗衣服吧。”说完又踩着脚步哒哒哒的走了。

      李寄秋背着她翻了个白眼,对着她身后的空气挥了挥拳,才顺下气。

      一个月前的李寄秋是绝没想到,自己会放着好好的都护府大小姐不当,跑到一个南境的小国来当宫女。

      开玩笑,翻开疆域图,这个莱密尔国在南疆一众密密麻麻的林立小国中,连个指甲盖大小都没有。就算是近些年对大唐称藩朝贡的小国邺碎也比它大了一倍。

      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谁叫她收留了一个来自南境的奴隶;谁叫她不仅收留了人,还带着人一起查案;谁叫她不光带人查案,还想为人在武后面前请功。

      结果人家根本不稀罕,转背就拿着案子的赃物跑了。

      九霄玉佩,颜卿他可真下得去手,那可是大唐至宝。知道为了蹲这赃物,她跟林昀守了几个通宵吗?枉费她还想为他请功脱去他的奴籍,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李寄秋觉得自己牙又痛了,真是不能想,一想就上火。

      半个月前,她的护卫颜卿拿着九霄玉佩跑。李寄秋才知道,自己收留的人并不是个身世简单的仆从。据林昀后来追查,说他极可能是莱密尔国的三王子,伪装身份潜入大唐就是为了至宝九霄玉佩。

      可彼时,已经人去无踪。武后闻讯震怒,就算李寄秋之父李简是高宗出了五服的族亲,仍免不了受女儿牵累。昔日武后有多宠信李寄秋,此时的怒火就有多旺盛。

      李寄秋深知只有拿回九霄玉佩,才能免除罪责,不牵累自己的家人。所以,她特意跑去大明宫向武后下跪请罪,并立下约定:3月之内亲自去南疆拿回遗失的九霄玉佩,否则任凭处置。

      可惜立誓容易,执行难。

      李寄秋一个人磕磕绊绊奔波了大半个大唐,从一开始骑着白马的意气风发,走到南疆边境时已经是得求着破落驴车借道搭载的灰头土脸。

      要不是靠着武艺在去莱密尔国的路上救了一个卷毛的异国青年。而此人自称是莱密尔国的贵族,一听说李寄秋是去莱密尔王宫找她失散多年的姨母,便马上主动为她作保,推荐她进了王宫当宫女。此刻李寄秋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土。

      但是,如果知道这坑爹的莱密尔王宫宫女,是这么一份不分日夜的辛苦活——白天得洗十几桶衣服,晚上还得熬夜守宫门。她一定不出到王宫里当宫女这么个馊主意。

      李寄秋洗完井边的十几桶衣服,太阳已经下山了。她也顾不上自己没吃午饭,只想找个地方歇一下,跑到住宿的地方却发现自己的床被别人给占了。

      “起来起来,你干嘛躺在我的床上?”李寄秋看到自己的床位上躺着个高个子宫女。她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但上次跟莉莉一起跑来讥讽她的几个人中就有这人。

      “你的床?你现在就想睡了?”高个子宫女嘲笑她。

      “不然呢?”当晚的宫殿大门已经有人守了,其余各处都有内殿的侍女,无须过问。余下的不过是三王子的寝宫,但那历来是莉莉眼中的肥差,向来是莉莉那个小团体里的人争着抢着要去的。

      “你去守王子的寝宫。”

      “哈?你们不是一向都自己去的吗?”

      “王子在,当然是这样,不过今天嘛,王子出去了,不会回来。”

      苏珐尔出去了,那倒是个机会,李寄秋若有所思。

      高个子宫女看她表情,以为她不愿意,马上说:“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让你去就去,不然小心我告诉莉莉。”

      李寄秋选入莱密尔王宫其实还没有几天,一进来就被女官莉莉盯上,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进入过苏珐尔的寝宫,更别提见过苏珐尔了。

      听莉莉说,苏珐尔貌若天神,身高八尺,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嘴唇像花朵一样娇艳,…… 。

      李寄秋当时想象了一下,有些疑问:眼睛像太阳,嘴巴像花朵,那眼睛得多大?嘴巴得多厚?那还像个人吗?

      遂没有再向莉莉打听,因此至今不知苏珐尔的长相。

      今夜,苏珐尔虽然不在寝宫,但九霄玉佩是至宝,自然不太可能随身携带,必然是被藏在他寝宫宫室的某一处。如若能趁其不在时,直接找到玉佩的下落,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李寄秋洗衣服洗了这腰酸背痛的几天,已经不想再管这莱密尔王宫究竟有多少有趣的八卦。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玉佩,赶紧别再当这坑爹的莱密尔王宫宫女。

      也懒得计较又要熬夜,应了高个子女孩,就拿着灯笼跑去苏珐尔的寝宫值夜。

      苏珐尔的寝宫是一栋白色的建筑,有着宽大的主殿与两个侧殿。建筑有些暹罗的风格,但不似暹罗房屋外饰上那么多雕刻的花纹,反而挂了许多纱幔,让人仿佛回到了长安的胡肆一般。

      夜晚的天空很明亮,挂着一轮满月,月光洒在宫殿前的草木上,幽静安宁。三三两两的碎星亦点缀在明月旁,散发着清淡柔和的光芒。

      可惜,李寄秋却不能欣赏此时的夜色与苏珐尔宫室的草木,她避开宫室周围巡逻的卫兵,走入寝殿,思索着如何找寻九霄玉佩的下落。

      偌大的寝宫此时并没有人,可见苏珐尔确实没有回来。李寄秋第一时间搜了他的床头,可并无特别,她又找了找室内的桌椅陈设,也无踪迹。

      无法,李寄秋只能走到寝宫外间的书房去找,正摸索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你在干什么?”

      李寄秋心里猛地一抖,是苏珐尔回来了。

      李寄秋回过头,那张面容她并不陌生,可以说曾经日日看见。

      林昀说的没错,大唐的颜卿确实就是莱密尔的王子——苏珐尔

      眼前这张面容同记忆里一模一样,一般无二的眉目如画,清俊高雅。曾经,奴仆的粗布陋衣未能掩饰他的优雅,此时异国异乡的装束更在他眉梢眼角增添了一丝动人的神秘。

      明明是混血的长相,深棕的卷发,却不知为什么轻而易举就叫人想起古典诗文里那些明眸皓齿,流风回雪的美人。

      曾经,李寄秋就是因着这一丝好奇,收留了他,想帮他。可眼前的人,却已不是大唐的颜卿。

      苏珐尔望着她,眼中俱是陌生:“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李寄秋低头:“回王子,我叫慕慕,是今夜的值守宫女。”

      “慕慕?”苏珐尔轻声念了一遍这名字,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李寄秋面无表情,心想别说你,这名字我自己也不熟。

      但她低头顺从道:“回王子,我是大侍官塔度几天前选入宫来的,今天正好轮到我值守。”

      苏珐尔默然。想了一会问她:“我们以前见过吗?”

      李寄秋夸张的谄媚一笑:“您是王子,奴婢哪有荣幸与您有交情。”

      苏珐尔便不做声了。

      李寄秋见没事了,转身想走。离开前却被苏珐尔伸手一把捉住了手臂。

      苏珐尔问:“你是中土人?”

      “是的。”

      “很好,那你留下来为我守夜吧。”

      守夜?李寄秋从未听莉莉谈起苏珐尔需要人守夜。王子的寝宫向来有侍卫值守大门,殿内的女官都有休息的隔间。

      李寄秋内心有些慌张,但仍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淡。

      李寄秋想拒绝,猝然间抬头,才发现苏珐尔眉目低敛,正垂头看着她。眉间的额头微微皱起,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看她抬头,苏珐尔挑眉:“怎么?有问题?”

      “没有……好的,王子。”

      李寄秋吹灭多余的烛火,只留一盏烛灯,开始为苏珐尔守夜。

      白日的活虽然辛苦,但辛苦过了度,人过了入睡的时点。反而睡不着。她倚在竹榻前,看着窗外的月亮,不自觉的想起在大唐的时候。

      李寄秋第一次见颜卿是长安一个夏末的早晨。

      彼时李寄秋正偷偷骑着她爹的大宛白驹上街。那是她家最好的马之一,是她爹背着她娘,花了500钱从一急着返乡的胡商处购得。平时等闲是不会让她碰。但那日她爹外出公干还未回来,她便溜到马房中牵着马偷溜了出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骑着马还未出坊市,就撞上了出行的怡昙县主。前方开道的侍卫嚣张跋扈,扬手一鞭子就惊了马。

      所以说这世间之事,常常都是福祸相依。如果不是当时的颜卿,她恐怕难以从受惊的马背上安然脱身。当时庆幸,现在回头看,又何尝不是为日后九霄玉佩失窃埋下了伏笔。

      初见颜卿,他已经非常好看。

      虽然只是个不知道哪里拐卖来的奴仆,身上带着镣铐锁链,但举止文雅,待人有礼,见到他人危难便会出手相助。

      救了人也不居功,只有在被赶来的奴隶商人鞭打时,克制的握紧拳头,抓住对方的鞭子。

      追上来的丫鬟凝儿说颜卿对她有救命之恩,不如买下他,让他做个护卫,这样她也不必日日追着小姐出门。颜卿也可从商贩手中脱身,作为他救了李寄秋的报答。

      李寄秋觉得主意不错,便同商贩开口,没想到颜卿却不领情。

      彼时,颜卿尚不太会说中原官话,一番话连比带画,说得磕磕绊绊。说没想到,李寄秋跟其他人一样,心里都是想着要奴役他。

      商贩一解开锁链,人就当场跑掉了。

      凝儿见状气了个半死,说从未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仆役。李寄秋却没当一回事,心里想着,这番国小奴还挺有骨气。

      “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一个声音打断了李寄秋的思绪。

      是苏珐尔,他还未睡。

      “回王子,没什么。”

      “是吗?那你为什么面上带着笑容?”

      李寄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弯起一个明显向上的弧度。

      她扯了扯嘴角,把笑容拉平,回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

      苏珐尔却没打算放过她:“哦?是什么样的故人?”

      李寄秋弯了弯嘴角,道:“王子不会感兴趣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感兴趣。正好我现在睡不着,你不妨说一说。”

      “他···是我买的仆人。”

      “你喜欢你的仆人?”苏珐尔问。

      李寄秋摇头:“不,我讨厌他。”

      “可你还是会在夜晚想他。”

      李寄秋默然无言,半晌后答:“是。”

      “你仆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李寄秋看了苏珐尔一眼,随即失笑:“他只是个平民,不如王子俊美,不如王子富有,不如王子受人爱戴。”

      “可你仍在我面前想他。”

      李寄秋望了苏珐尔一眼,又飞快的转过头看向窗外:“只是偶尔,那不过是因为他偷了我的东西。”

      “他做了什么?”

      “他答应成为我的仆人,可转身却偷了我家中的宝贝离开了。”

      “你很恨他?”
      “恨?谈不上。”李寄秋自嘲一笑,又道:“但,我也不会再原谅他。”

      “也许……他另有苦衷?”

      “苦衷?”李寄秋猛然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苏珐尔:“您觉得是有苦衷?”

      “那请您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苦衷,可以让一个人日日相对数月却对自身来历一言不发?又是什么样的苦衷,可以让一个人转身就拿走同伴冒着生命危险取回来的赃物,不告而别?又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一个人非要置他人于不义境地,牵累无辜?”

      面前这个叫慕慕的女孩,双眼明亮,不回避的,直直的看着苏珐尔。脸颊因为气愤而染上淡淡的红霞,眸子也因过于激动的心情而泛上晶莹的水色。

      苏珐尔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可以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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