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高中迎娶白月光小哥哥

　　夏染怎么也想不到在分手之后的第四年，竟会以这种方式见到楚郁宁。
　　那是一则发表在报纸上的黑白讣告。讣告中的照片里，那个男孩的模样跟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留了平头，这倒也让两道如利剑一般的浓眉更加凸显，冰冷明澈的眼神中夹带着淡淡柔情，眉宇之间多了一丝坚定。
　　从男孩长成了男人。可这个男人，已经辞世了。
　　夏染手按在眼球上，却有止不住的泪珠在眼睛里充斥、鼓塞、流淌，覆盖在男人的照片上，氤氲一片。
　　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连一句好好的“再见”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夏染忍不住跟同桌位的同事说了声抱歉，起身去了洗手间。水龙头开到最大，狠狠地冲刷到脸上。哗哗的水流蔓延下来，像是她心里止不住的伤洞。
　　夏染还记得第一见到楚郁宁的模样。那是个高高瘦瘦留着一头碎发的少年，坐在教学楼外的椅子上，别人都在互相追逐、跑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捧着一本厚厚的书，默不作声地看着。
　　有午后的斜阳倾洒过来，照在少年淡漠而疏离的眉眼上。
　　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她记忆中淡漠的少年在一场地震中去世了。他作为医护人员，竟第一时间抢在了消防员的前面，替那个被卡在废墟中的小男孩顶住了坠落的异物。
　　男孩得救了，而楚郁宁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要保护好自己吗？！
　　夏染不住地将冷水冲到脸上，双拳捏得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堵上心里那个充满了绝望与懊悔的疑问。
　　工作无法继续了，夏染低着头向上司请了假，得到了批准。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染止不住地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和楚郁宁分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至少她可以选择去和楚郁宁一起去救人，一起相互扶持，哪怕是一起遭遇意外，只要楚郁宁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是冒着香甜的罂粟，勾着夏染忍不住一步步、一步步地往下坠落。
　　“不！”夏染在心里呼喊。
　　她不能这样，她不能死！
　　这个呼喊就像是一记沉重的钟声，一下敲醒了久远的回忆。
　　夏染是在大二和楚郁宁分手的，那时少年百般求她、挽回她，大雨天站在她的宿舍楼下，整宿整宿地站着，最后站到浑身虚脱，发了高烧，被人送到医务室，可夏染都像是换了个人，铁石心肠，头也不回。
　　拉黑，删除，永不联系……
　　仿佛这样就能把少年推向一个光明的未来。仿佛这样，她就可以一个人留在阴影里，然后独自一人艰难前行，不拖累任何人。
　　她不想再连累楚郁宁了。
　　她丢失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给她的惩罚吧。
　　夏染抬头望天，正在此时，有风卷起，大片大片的阴云翻滚、酝酿，豆大的雨珠开始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仿佛跟那年的雨一样大。
　　夏染并没有带伞，回到家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夏母坐在轮椅上，听到响动，艰难地回头，向她露出一个微笑：“小染，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呀——”可话还没说完，就又变成了惊呼：“哎呀，浑身都湿透了吧？快去换衣服！”
　　夏染滚动了下干涩发疼的喉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的妈，夏天的雨下得急，忘记拿伞了，我现在就去换！”
　　她飞快地跑进卫生间，不想让母亲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夏母却还是不放心，她从轮椅上起身，沿着墙壁一点点摸索过去，趴到卫生间的门上道：“小染，把热水开大点，好好泡个澡，别感冒了。”
　　正说话间，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夏染心里一惊，赶忙跑了出来。
　　视线逡巡一圈，才松了口气。
　　好在并不是妈妈摔倒了，只是碰倒了衣架。可母亲却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可惜终归是越收拾越乱。没一会儿，夏母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颓丧地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愧疚。
　　夏染的心看得一抽一抽地疼。她赶忙跑过去，扶起母亲，轻声细语地道：“妈，对不起，不怪你，我扶你起来，下次我把衣架子放在墙角就好了。”
　　真的不怪妈妈。因为她的妈妈，看不见。
　　在夏染20岁的时候，夏家的公司遭人算计而导致破产，夏父也被查出了胃癌晚期，为了不拖累家人，也因为一生的骄傲被人踩在了脚下，夏父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没留下只言片语。
　　闻讯赶来的夏母亲眼看到夏父摔得惨烈的尸体时，当即就急火攻心、伤心过度晕倒了，抢救了3天3夜，好在留了一条性命。可那双眼睛，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医生说是血块压迫了视觉神经，能够活命已是万幸，至于失明，或许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夏染就明白了，命运的吊诡已经在向她招手，从那天以后，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夏染了。
　　从前，父母是她的支柱，以后，她将成为母亲的支柱。
　　而那个时候，夏染才大二，离毕业还有两年。
　　好在如今，她过得也并不算太差。
　　凭着自己勤勤恳恳的工作买下了一套40平的小房子，她和母亲两个人住。家里的一切都是她亲自看着装修的。墙上安装了可以轻易够得到的扶手，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软软的地毯，所有的家具折角都被处理成了圆弧形。这么多年来，她就是母亲的眼睛。
　　如今看来，这个衣架也要扔掉，可惜家里没有阳台，以后晾衣服是个问题啊。
　　夏染已经习惯了将生活无尽的琐碎当成一件又一件大事去处理，哪怕琐碎到一个衣架。
　　这还是她从楚郁宁身上学的，当初还在高中时，楚郁宁就表现出不一般的成熟稳重。
　　成绩又好，做什么事都既认真又心细，所有的老师都喜欢他。
　　想到楚郁宁，夏染的嘴角不禁上挑出一个弧度，可下一秒，无穷无尽的悲痛又如潮水般蔓延过来。
　　楚郁宁已经死了，她已然没有任何念想了。
　　母亲失明后，夏染把母亲接到上大学的新淮市，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做着兼职，一天下来，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在这些最艰难的日子里，楚郁宁一直是支撑着她的信念，在她被生活磨得千疮百孔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小小的念想，那就是或许等她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再去找楚郁宁。
　　告诉他，你看，我可以把生活过好的，我不要你为了我去做不喜欢的事，我不要你为了我磨平你所有的才华和锐气。
　　所以现在……原谅我，好么？
　　泪水再次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再也没机会了，没机会了。
　　夏染借口出去买菜，跑出家门，却哪儿也没去，只是坐在楼栋外面的房檐下放声大哭。
　　如果她当初没有任性地分手，可是……她又怎能不分手呢？
　　楚郁宁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人，事事都为她着想。
　　那个时候，楚郁宁只是刚刚得知自己家里的变故，就立刻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放弃了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梦寐以求的学校，一定要留在她的身边。
　　得知她家里为了给父亲治病，变现了所有的现金，变卖了所剩无几的家产，他竟然打了七八份兼职，家教、翻译、代写……到薪酬日结、来钱最快的快递、外卖。一个大学生能想到的所有兼职，楚郁宁都为她去做了。
　　她亲眼看到那个曾经在讲台上、在同学中间光彩夺目的少年，怎样睁着一双熬夜熬到通红的眼睛，怎样撑着一副疲惫到了极限的身体，还笑意温柔地对她说：“小染，这个周我又挣到了5000块钱，全都交给你。”
　　她怎么忍心去拿这个钱？
　　眼看着少年因为透支了身心的极限而学业难免地下滑，眼看着出国申请的期限就快到了，夏染终于做出了决定。
　　即便那是个令她彻夜心痛、如同失了魂般的决定。
　　可那是她心里最美好的少年啊，她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一步步地被折断羽翼，跌落深渊。
　　回忆就像是罂粟，越美好的回忆越让人心痛不止。
　　夏染哭得喘不上气来，头脑里因为缺氧而昏涨得厉害。在愈发阴暗的天色和浓重的雨幕里，她没能看到，有一辆车失了控般向她撞来。
　　……
　　时光之钟在这一刻滴答两声，然后飞快地回退。在隐约的如同梦境般朦胧的场景里，夏染看到了好多好多过去的片段。
　　片段里有那个微笑的少年，有健在的父亲，有高中的时候尚且无忧无虑的自己。
　　“铛——”地一下，时针停到了现在。
　　夏染猛地睁眼，看到了一脸担忧的父亲。
　　那是尚且年轻的，头发乌黑茂密，还没有被化疗和公司变故折腾得满目沧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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