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

　　1.

　　佛子心知肚明着自己的死劫。

　　——十九岁。

　　从呱呱坠地再过十九年，他就会死去，这是一道意味不明的、不知能否跨过的生死劫。

　　要破劫的方法当然有，那就是将那位实力高超的邪道护法在死劫到来之前杀掉。

　　是的，佛子的死劫应在了护法身上。在天命预言之中：佛子死在自己的十九岁，是死在护法手里。

　　佛道的天生菩提骨自然是正道人百般呵护的宝贝，所以自打死劫这预言一出，每天想暗杀护法的人数不胜数，令其烦不胜烦。

　　护法本人根本不信这狗屁预言，他对天命之说嗤之以鼻，但这些天实在是被络绎不绝的人给烦透了，于是想干脆提前做实这事儿算了。

　　说干就干。

　　这天夜里，护法潜伏进佛寺，摸进传闻中佛子的屋里，一个转身，就碰上了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
　　年少的小菩提骨就那样看着他，眸色清浅，轻轻侧首朝人微微弯唇，而后一语道破护法的身份。
　　“啊……我猜到是你。”

　　但令护法奇怪的是，这小和尚并没有喊别人过来，就算对着护法说要马上就杀了他的威胁，也只是眉眼弯弯，很安静的回应道：“六个月后我才会死，所以你不能杀我。”

　　护法：……

　　护法都快气笑了，他把刀抗肩上，抵齿舐唇，以戏讽的眸光看去，嗤一声，说：

　　“拜托，佛子大人——”他拉长音调，刻意咬重那个称谓，很讽刺的意味：“你要是真如你所说，那么笃信那狗/屎预言，吃饱了撑的让人每天堵爷？”

　　佛子大人顿时鹿眼微圆，口中“哎？”了一声，表情有些奇怪和茫然，最后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好声好气跟他道歉说以后不会再有了。

　　护法盯着那双眼睛，莫名其妙消了火。也许是估计着自己邪道护法的身份，他颇为恶劣的想：这眼珠子真他妈漂亮。
　　要是注定死老子手里，这双眼睛他怎么也得挖出来玩儿。

　　算他心情还行，于是大发慈悲，放过了面前那小孩儿。

　　2.

　　也不知道小菩提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护法还真过上了好一段清静生活。

　　不过可能是习惯了先前刀光剑影的刺激，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过久了，甚至让护法觉得十分不得劲。

　　没关系，大护法一贯从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护法梅开二度推开门，轻车熟路摸进了佛子待的地方。

　　这破小孩儿被正道养的忒规矩，认真又干净，还很好骗。

　　恶劣的护法大人心里想着想着，在最后半句着重语调，余光撇着身边被自己轻而易举拐出来的正道的宝贝疙瘩。

　　佛子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仰着脸问他说的要度化的恶在哪里。

　　护法满不在乎的拎着小孩儿走进了红袖招，说爷今天带你看看什么才是极乐。

　　……然后这位小菩提骨第一次冷着脸从满是脂粉味儿的楼里走出来，在护法的嬉皮笑脸里驻足。

　　他看着他，孤风不庇佛子的两粒玄珠，便这般将护法完璧凝注在眼底。鼻端的温息渐化去深更露重的雾，他仍凝望着他。

　　或许是对那双眼睛的在意，连带他的各种眼神都被护法刀凿斧刻划在心底，以至于在以后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都能清清楚楚不差毫分。

　　那天，佛子说：
　　“阁下，我还剩四个月的时间。没有办法将它们耗费在你的玩笑上。”

　　3.

　　这小孩儿好像生来就担着自己的责任，他是佛的代行者。不该被其他东西困住。

　　佛爱众生，渡化恶魂。

　　多大的责任，好光明的坦途。

　　他们是不一样的。

　　护法唇边的笑渐渐敛了，他半垂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话里话外还是不正经的意味。

　　“我说——小屁孩儿，你要真这么想替你那佛祖长长久久守着众生，怎么不干干脆脆杀了我呢？”

　　一点萤，划过他眉间。

　　佛子看着他，语气平和认真的，像单纯的疑惑：“我为什么要杀你？”

　　是啊，正道宝贝、佛下菩提骨的概念里怎么会有杀生呢？

　　护法被他意料之外的回话愣了一下，然后再次笑得直不起腰。

　　顶着佛子的眼神，长臂一挥，最后毫不见外将人揽到怀里，喉头捺下又要即将释开的笑，眼风逐他肩上，悠悠地说：
　　“怎么办啊佛子大人，爷他/妈/的居然还真觉得你还挺顺眼。”

　　佛子歪了歪头，而后忽然眼神一亮：
　　“所以你要皈依佛门吗？”

　　佛佛佛，你脑子里都是佛。
　　谁要皈依佛门？

　　护法立马松开他，骂了句脏话，把人送回去就破门而出大摇大摆离开。

　　跟你的佛过一辈子去吧，小屁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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