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虚无命题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眼前是摆出鼓掌动作的手偶，耳畔是女性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我抬起头，看着眼前两人模糊的面孔，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梦。
　　“来和妈妈一起唱歌呀，斯塔莉。”
　　母亲柔软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面颊。父亲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顶，调侃道：
　　“小天才嫌这种把戏幼稚了？”
　　当然是没有的。
　　只是这段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到如今的我早已经不是梦中的孩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爸爸……妈妈。”
　　就在我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一刻——接着，梦境开始褪色，疯狂地褪色，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拥抱虚无。
　　心脏的每一次鼓动都带着疼痛，抬起挽留的手也是颤抖着的。
　　我很久没有像这样恐慌过了。
　　“爸爸，妈妈，等等，我——”
　　“斯塔莉，别哭，别哭。”
　　“在……最美的色彩……重逢……”
　　耳边除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似乎还传来了谁的呼唤：
　　“斯塔莉小姐？醒醒。”
　　可是爸爸妈妈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环绕，我舍不得不去听。
　　“不要忘记……去寻找……意义……”
　　“斯塔莉小姐？”
　　梦境湮灭，周遭重归黑暗与寂静，只余泣音。
　　“斯塔莉！”
　　我浑身一抖，猛地睁开了眼。

　　公司的星舰哪里都好，就是顶灯有些晃眼。视野一下子从浓黑的梦境跳到亮白的休息室，即使有一块阴影遮了遮，我也还是被刺得闭上了眼。
　　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滴落至摊开在膝盖的书页上。
　　一张纸巾被递到面前。我抬起头，撞见一片略微模糊的浅金与湖绿。
　　“来，擦擦脸。看来得让公司换一换星舰灯光的颜色了，瞧给你晃得，都掉眼泪了。”
　　砂金笑眯眯地说着，离开背光的位置，坐到了我旁边。我用纸巾擦拭眼泪，清了清嗓好让声音不那么闷：
　　“……谢谢。”
　　“小事而已。跃迁已经结束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马上就要到站咯。”
　　我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砂金也不在意，轻轻笑了一声：
　　“头晕的话就去洗把脸，朋友，等会还要请你帮个忙——放心放心，是你擅长的事情。”
　　他拍拍我的肩膀，随即很是潇洒地披上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转身离开。
　　我盯着窗外的星河，晕乎乎地发了会呆才缓过劲来，摸着脸上黏哒哒的泪痕往洗手间走。冰凉的水泼在两颊，让几乎停摆的大脑清醒了许多。我双手撑在洗手台两边，与镜子中红着眼眶的姑娘对视，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多少年……我都多少年没再梦到过我的父母了？
　　匹诺康尼的忆质有那么强烈吗？还是说我最近劳累过头了？到底为什么……
　　说真的，我并不是很想显得多么在意过去的那些事。这会显得很矫情，而且沉溺于过去往往会影响我的思考效率。
　　算了，偶尔一次。这不重要，不重要。
　　我拆开一包一次性毛巾，在热水中浸过一遍后敷在了眼睛上，将就一下去去红血丝。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砂金的“帮忙”大约是和什么人搭个关系。社交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即便我不像砂金那样精致，至少也还是得收拾一下自己。

　　正值家族谐乐大典前夕，白日梦酒店大厅熙熙攘攘。我调整好挎包与帽子，对手中的小化妆镜试着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善的表情。
　　镜子里的少女眉毛微微下撇，抿唇微笑，看起来很好相处。我收起镜子，垂眼默默复盘。
　　情况不容乐观。家族对公司怀有的敌意环绕在四面八方，砂金带来的行李全都被扣下了——那里面甚至包括了基石这样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工作人员也无法交涉，不断强调着“这是上面的意思”，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我在旁边听得直皱眉，砂金倒还是笑眯眯的，好脾气地提醒试图问出一点详细状况的我：
　　“拉帝奥教授还在等着呢，我们先去前台吧。”
　　大约一周以前，拉帝奥已经率先抵达匹诺康尼。那时我手头的课题还在收尾，砂金也有另外的任务尚未完成，于是我们就约定今天与拉帝奥会合。“安全抵达”的消息已经发送了，这会儿他大约正在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吧。
　　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基石被没收了”这件事……真是没想到，这局居然从一开始就设得这么明显。
　　看来先忙完课题再来匹诺康尼是对的。麻烦的收复任务的周期一般不会短，更何况这次的情况如此棘手，谁知道要和家族拉扯多久？再怎么犯懒，我也没有把课题搁置那么长时间的习惯。
　　“别那么心不在焉啊，朋友。打起精神，看到那边了吗？”
　　矿金微微侧身，压低了声音提示。我朝前台望过去。一位红发白裙、气质优雅的女士和棕发的先生领着两个小辈正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色彩明亮，在人群中颇为惹眼。
　　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不得不说，砂金作出了一个好选择。至少无名客们声名在外，在场的几位都不是坏人，完全可以达成“相互利用却不会置于死地的友好合作关系”。
　　排队等待的人有的已经开始不耐烦，这显然是因为前一位耗时过长了。看起来无名客们现在遇到了些小麻烦，这是一个搭上关系的好时机。
　　我放慢呼吸，迅速找到了照镜子时的状态。
　　“对，就是那里。帮我一个小忙，这样你我都能多一重保障，多才多艺的天才小姐。”
　　狡猾的赌徒明知我不会拒绝，却还是用蜂蜜般的腔调请求着，绮丽的双眸对我眨巴眨巴。我放软眉眼，对他抿唇，慢慢抬起嘴角，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下次记得提前串个词以防露馅，砂金先生。”
　　“我想，稍微搭个伙的默契还是有的，天才小姐。”
　　赌徒心情很好地帮我把帽子往后压了压以减少脸部的阴影，随即理理衣摆，率先走上前去，掐着时机接上了工作人员刚刚没说完的话。
　　“只是眼下正值「谐乐大典」前夕，匹诺康尼每一纪最重要的时刻。又遇上家族的人发出邀请，全银河的客人把这儿挤得水泄不通……”
　　“酒店安保是雪上加霜，容不得半点闪失，真不是这位小姐能说了算的——星穹列车的各位，就别难为人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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