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之题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为何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
　　爱你穿越时间
　　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
　　让爱渗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手机电话响个不停，也没人接。

　　“这谁的手机啊，电话响了几遍了？”酒吧的服务员大声问道，想要尽力找到失主。

　　“这手机好像是帆哥的，帆哥去洗手间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手机旁的一个女生说道。

　　酒吧灯光迷离闪烁，混音响播放着重金属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调酒师靠在大理石墙壁，手里夹着半只烟，烟头还燃着猩红的火光，扫视着门口进出的行人。

　　虽然这是在国外，但进出的行人每一个人都说着顺口的普通话，让人难免会感到恍惚，酒吧内的装修风格偏中式，吧台旁还放着仿真红枫树，不禁就会勾起人们在国内的种种回忆，出了这个门，外面的景象就会大变，到处都是英文，高楼大厦，纸醉金迷。

　　外面稀稀拉拉的下着小雨，将整个城市淋得湿透，空气中充满呛人的土腥味儿。

　　一个穿着酒红色大衣的男人收了雨伞进来，调酒师马上就把还未熄灭的烟给掐灭扔进烟灰缸，低头开始调酒，把石榴糖浆倒入玻璃杯，摇杯里的威士忌加入冰块和柠檬汁伴随着音乐摇摆旋转，男人走到调酒师面前的桌子上，酒已经调好摆放到了男人的面前，男人对着他点头微笑意表感谢。

　　男人将大衣脱下，交给酒吧服务员保管，服务员恭恭敬敬，生怕把衣服给弄折了，男人拿起酒杯，浅酌慢饮起来，每喝一口就会扫一眼那棵红枫树，不知是在想什么，眼里看起来有一丝淡淡的忧愁，却又转瞬即逝。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人去关心。

　　“先生，您的手机刚刚响了，麻烦您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酒吧的服务员走到他身边恭敬地说道。

　　“暮帆，是爷爷打过来的，是不是商量着结婚那个事啊？”女生向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暮帆招手。

　　男人听到女生的话手里的酒杯抖了一下，杯壁上的冰块掉在了他的腿上，晕湿了一大片，服务员看到自己的老板裤子被晕湿了，连忙拿了一个毛毯递给了他。

　　“谢谢”男人拿着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犹豫着要不要转头，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次一次的认错，一次一次的遭人唾弃的目光，一次一次的被人说神经病。

　　再三决定下，他准备转头，还没等他动，一只纤细的手插进了他的头发，强扭着男人的头看向自己。

　　那一刻，九年的思念在男人眼里一文不值。

　　两人之间就隔了一个拳的距离，男人看着他的眼睛，两人视线交缠，男人尽管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男人想要逃，他不敢看，他的心里满是愧疚，他害怕，他怕自己的懦弱。

　　“看着我，江桥，我让你看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暮帆大声呵斥，想要把这九年的苦衷全部放在眼里，让江桥慢慢品味。

　　“对不起”江桥看着他的眼，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置身于异世界，莫名有股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两个互相共鸣，周围客人的喧嚣声全部停滞，他们的灵魂相互交融，沉浸在对方的深情和迷恋之中，谁也不愿意离开。

　　酒杯从江桥的手中脱落，摔到了暮帆的脚边，两双皮鞋被浸湿。

　　暮帆慢慢把手收回口袋里，示意调酒师在调一杯给他。

　　“呃，这位小少爷，您可能不知，这个酒只有我们老板亲自点才能制作，这是我们老板特制的酒，是送给他心上人的，名字也是根据老板心上人来命名的哦，普通的客人我们不提供。”调酒师在一旁笑着说道。

　　“不用了，已经快12点了，外面还在下雨，我要回去睡觉了。”江桥转身拿过酒吧服务员手里的大衣，撑起雨伞出了门。

　　暮帆没有去追，玻璃上的雾气遮住了江桥的背影，只看到了带有一把红色枫叶图案的雨伞在缓缓移动，密集的雨珠从伞边垂直滑落。

　　有点迷幻，暮帆甚至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江桥还是当年的他，发型没有变，面貌没有变，穿衣风格没有变，喜欢红枫也没有变，看人的眼神依然没有变，好像一切都在做梦一样。

　　暮帆静静的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重重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直到脸上出现了红印，有些生疼，让女孩吓得不轻，才发现好像是真的，他和江桥分开了整整3297天，他找了江桥3297天。

　　“抱歉，吓到你了，苏北。”暮帆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他俩的婚礼，我有时间了就去，我要找江桥，告诉爷爷，我这段时间不回国了，合作谈成了，合同也签了，我会找人给你送回国。”暮帆摸了摸苏北的头，让司机送她回酒店休息，自己出去转转。

　　暮帆撑起雨伞，走出酒吧，去了调酒师说的饭店，那是江桥刚来到这里打工刷盘子的地方，他想去看看，江桥这么多年来受过的苦。

　　饭店不算太大，之前是一家烤肉店，现在改成了火锅店，从玻璃门看过去，人还挺多，听说六年前已经被买下来了，至于老板是谁，没人关心过，但在暮帆看来，六年前被别人买走，酒吧是两年前开的，江桥那时就等于失业。

　　暮帆推门进入，一阵热气袭来，让他咳嗽了两声，人太多，只能拼桌坐，服务员带着他去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坐的是江桥，江桥看着他，嘴里的牛肉卷还没来得及咬断，上沾满了麻酱，裹满麻酱的牛肉卷悬在半空中，酱料顺势滴到了他里面穿的白色T恤上，留下几个浅褐色的斑点。

　　暮帆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手边的纸巾，给他擦衣服，江桥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能追到这？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江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调酒师说的，他告诉我这些年，你发生的事，我很心疼你。”暮帆把衣服的污渍擦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擦不干净。

　　“我要了一打啤酒，等一会儿咱们喝一杯，九年没见了，这个面子不会不给吧？”暮帆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网上都说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啤酒很快上桌，暮帆开了两瓶，递给他，他放下筷子，没接，他不敢喝，这么多年来，没敢多喝过酒，在酒吧也只敢抿几小口，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他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

　　“喝晕了我送你回家，胃药我买了，你放心喝。”暮帆又把酒瓶往他手边推了推。

　　大概僵持了，两分钟左右，江桥拿起酒瓶，没多看他一眼，液体划过舌尖一路向下，喉咙产生微微辣痛，他一饮而尽，此时的他，还没等酒精发作，身体就开始燥热，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出现一抹绯红。

　　暮帆扶着他的腰，快速结账，走出了火锅店。
　　暮帆在门口打了一辆车，江桥报了自己家的地址，离这里不远，5分钟就到了。

　　暮帆看到眼前的别墅，和自己在国内的很像，都是两层楼，外面带一个小花园。

　　江桥的醉意开始袭来，抱着他的背，带着酒气的呼吸弥漫在暮帆的脖颈，刚进屋，江桥就低头亲了他一下，舌尖兴许是因为喝了酒，有些干涩，江桥的眼神有些迷离，勾起暮帆的心尖，暮帆回吻了下去，吻的不算狠，他害怕，当初也是这个样子，让江桥离开自己九年。

　　江桥捧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江桥拉着他去了卧室。

　　江桥躺在卧室的沙发上，伸手去解暮帆束脚裤上的松紧绳，没解开，又解了一遍，还是没能成功，江桥有些不耐烦，暮帆给他扶到床上，让他乖乖别动，自己下楼给他泡杯蜂蜜水。

　　一楼的装修风格和他在国内的一模一样，放东西的位置也可以说是一比一复刻，蜂蜜很快被找到，暮帆泡了一杯水，上楼给他送过去，看到江桥已经睡着，怎么喊也喊不醒，暮帆看着他无奈的笑了笑，给他盖好被子，在他身边躺下。

　　江桥感觉有人在抚摸着自己，有种真的痛感和假的爽感，他感觉浑身燥热，血液像是沸腾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被人碰一下，就抖一下，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占为己有的痛感让他很爽，就这样经历了一夜，江桥浅意识里还以为是梦境，直到他感受到一股强光，缓缓睁开眼睛。

　　江桥想要起床，却发现自己的腰很疼，胃更像是被火烧坏了一样，床边坐着正在看手机的暮帆。

　　江桥一摸，床单没湿，衣服除了上衣被脱了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暮帆，昨天我没干什么吧？”江桥不敢看他，耳朵红的好像能滴血。

　　“没啊，只是做了恋人之间的事情。”暮帆看着他坏笑道。

　　江桥还未来的及责怪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乌云在我们心里搁下一块阴影
　　我聆听沉寂已久的心情
　　清晰透明就像美丽的风景
　　总在回忆里才看的清
　　被伤透的心能不能够继续爱我”
　　手机被暮帆拿着，铃声循环播放了一遍，江桥想要接电话，却够不到。

　　江桥快要被气哭了，暮帆看到，瞬间心疼起来，乖乖把手机还给他。

　　电话是医院打还来的，是体检报告出来了，让他去取一下。

　　昨天外面下了一天的雨，江桥打开窗户，瞬间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有些闷热。

　　江桥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毛衣外套，里面又换了一件白色T恤，看起来很简约时尚，又不失优雅。

　　“我陪你去？”暮帆坐在餐桌旁静静注视着他。
　　“不用，就取个体检结果而已，又死不了，你就乖乖在家。”江桥摸了摸他的头，低头亲了他一下。

　　“快回来哦，宝贝”暮帆为他开门，目送他离开。
　　路上还是湿漉漉的，天色暗沉，江桥明显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江先生？”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看着他，面色有些凝重。

　　“我是，医生，结果怎么样啊？”江桥看着面前的医生，心里有一丝恐惧。

　　“胃癌早期，能治好，放心吧。”医生看着他笑了笑。

　　虽然说是能治好，再没遇到暮帆之前，他已经做了入土为安的打算，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数不尽的愧疚。

　　出了医院，江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
　　刚推开门，调酒师还在调试新款酒水，没有注意到他，他看了一眼，走到红枫树旁坐下。

　　红枫树被人打理的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树叶依然是那么火红，惹人喜爱，江桥很欣慰。

　　“哎哟，老板您怎么不吱个声啊，怪我太大意了，我着就给您调。”调酒师低头赔脸。

　　“不用麻烦了，叔，我来就是为了看看红枫树。”江桥手里抚摸着树叶，趴在桌子上，斜眼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抚摸了一会儿树叶，江桥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九年前离开的场景和画面，都说人在回忆过去时，回忆痛苦永远都比回忆快乐要多一些，好像的确是这样。

　　江桥进来的时候门半开着，这会儿来了一道风，明明风并不大，却偏偏吹断了江桥正在抚摸的树叶。

　　江桥看着手中的树叶，眼睛不知是被那一阵风吹进沙子了，还是他心里难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落。

　　江桥把那片红枫叶放到桌子上，双手抱在一起，重新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去。

　　他闭上双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又一阵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吹的凌乱不堪，桌边的红枫叶缓缓飘动，伴随着风的变化飘向门外的天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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