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日子

　　葛格第一次见到祁饱饱是在一月初。在这之前，他们在网上聊了半年。
　　他们是网友。
　　葛格家很大，大到祁饱饱自卑的想要逃离。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祁饱饱没有说话，她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葛格说，“七宝，我喜欢你。”
　　祁饱饱也喜欢葛格，不过她的喜欢很简单，她想和他在一起。关于以后，祁饱饱没有想过。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没有发生关系。
　　祁饱饱很清醒，她很普通，普通的长相，普通的打扮。葛格之所以喜欢她，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总有一天，他会离开。
　　祁饱饱没有安全感…
　　十年前，她七岁。
　　在外面流浪了几个月的她被一个名叫祁望的男人带回家。
　　她是爸爸的女儿，却不是妈妈的女儿。她的亲生母亲，是这个家的小三。所以妈妈不喜欢她，经常打骂她。做错事的爸爸不敢为她说上一句话。
　　爷爷奶奶心疼她，把她接去一起生活，改名叫祁饱饱，寓意“吃饱饱”。
　　十四岁，奶奶生病，需要两万块钱手术费，妈妈想让她嫁人。
　　祁饱饱同意了。
　　两家约定好等明年祁饱饱初中毕业后结婚。
　　彩礼六万六，两万八给了爷爷奶奶，剩下的钱给了妈妈。
　　记得那一天，祁老师和校长冲进教室喊道，“祁饱饱，你爸杀人了。”
　　院子里有很多人，男方带人来退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爸爸瞒着家里人赌博，输急了眼，砍伤了人。家里没钱了，连同剩下的彩礼一起输掉了。每天都有讨债的上门，爸爸一咬牙，狠心同意了。
　　十万，把她卖给村里的老光棍当老婆。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是不是人……”
　　爷爷动手去打爸爸，被邻居拦下来。
　　祁饱饱站在河边，目视前方，她是想跳下去的，没有一丝犹豫。奶奶从身后抱住了她。
　　“这是十万的欠条，我会给你十万，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祁饱饱初中没读完，小小的人儿背了个大大的包裹走了，她不敢回头，怕看到爷爷奶奶哭。
　　祁饱饱吃尽了苦头，可和小时候吃过的苦比，倒也没觉得有多苦。
　　十七岁的夏天，祁饱饱带着十万块钱回去了。
　　她自由了。
　　“爷爷，你帮我吧。”
　　祁饱饱剃光了所有的头发，她希望一切从头开始。
　　“走吧。”爷爷对她摆摆手，“别再回来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那天风很大。
　　祁饱饱望着他们头上的白发，鼻头一酸，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鞋子。她暗暗下定决心，要挣很多钱，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
　　体检报告出来时，祁饱饱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好久好久。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医生说以国内现在的医疗水平还不行，国外有百分之五十把握。
　　“如果不治疗，能活多久？”
　　医生沉思了一会。
　　“三四年左右，你可以先吃药，万一过两年国内……”
　　祁饱饱走出医院，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
　　很多人说她是自杀，她是病死的，祁饱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祁饱饱加了很多IP地址是国外的网友，也是这个时候，她认识了葛格。
　　葛格在国外工作，他觉得祁饱饱很有意思，祁饱饱觉得他很善良，于是两个人在网上确定了恋爱关系。见面之前，他们没有发过各自的照片。
　　他很帅，西装革履像极了公司里的精英。她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特别可爱。
　　葛格二十七岁，他是想和自己的女朋友发生关系，但他更尊重她。
　　他带她去逛街，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他带她去理发店，祁饱饱的挂耳短发，修剪过后，更短了。
　　她带她去美容院，带她去健身房..….
　　他把她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祁饱饱也愿意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变得更好。
　　葛格离开时，留下一张信用卡。
　　“乖乖等我回来。”
　　葛格不在的时候，祁饱饱不是在美容院护肤，就是在健身房的路上，生活充实且无聊…
　　三月底，葛格回来了。
　　“七宝。”
　　葛格亲吻祁饱饱，手不安分的伸进衣服里。祁饱饱睡的正香，小声□□。葛格亲了下她的脸，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我明天要走了。”
　　祁饱饱想找点事情做，葛格不同意她去上班。
　　葛格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割双眼皮。”
　　葛格不同意。“还有呢？”
　　“没有了。”
　　葛格怕祁饱饱无聊，陪她买各类的电子产品，为她报了英语补习班和舞蹈班。
　　祁饱饱长得像极了她的亲生母亲，唯独那双眼睛，像极了祁望。所以在葛格离开的第二天，她去割了双眼皮。
　　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按时吃饭，营养均衡。早上去英语补习班，下午去舞蹈班和健身房，每周定期去美容院护理。
　　果然，钱养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无聊的时候，祁饱饱喜欢看书，常常跑去图书馆。一次无意中，捡到一张七年级的数学试卷，祁饱饱发现自己好多题都不会，于是买了很多书自学，从小学到初中……
　　她希望自己越来越好，至少以后站在他身边不会那么自卑。葛格也希望她越来越好，哪怕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
　　书本看了一本又一本，从舞蹈房到健身房，从补习班到美容院，他却一次也没回来过，祁饱饱不吵也不闹。
　　九年级的书，祁饱饱看不懂，葛格便为她请了女家教。
　　六月中旬，葛格回来了，待了一个礼拜又走了。
　　她从不无理取闹，从不会问他在哪在做什么，可每次只要他问，她总是秒回复。祁饱饱的乖，让葛格很是心疼。
　　八月初，葛格回国了。
　　“我要回家一趟，这趟回来可能不能去看你……”
　　他有家要回，可她呢？祁饱饱想爷爷奶奶了，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回去了。祁望一家人在外地打工，祁饱饱不用担心会见到他们。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老房子，现在的祁饱饱和这里格格不入，村里的人都在传她被人包养了。
　　下雨了，屋顶在漏雨。
　　不用问也知道，祁饱饱寄给爷爷奶奶的钱，都被那个叫祁望的男人拿去花了。
　　手机响了。
　　葛格问，“你不在家？”
　　“你回去了？”祁饱饱由欣喜到失落，“我回老家了。”
　　“地址发我。”
　　第二天下午，葛格一脸疲惫的出现在祁饱饱的视线中，就是那一刻，祁饱饱很想和他一起到白头。
　　村里的人又在传祁饱饱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回去的时候，葛格给了爷爷奶奶五十万盖房子用，祁饱饱是不知道的。
　　葛格温柔的亲吻祁饱饱，像是二次发育，以前面黄肌瘦的祁饱饱被葛格养的皮肤细腻有光泽，胸也大了许多。
　　祁饱饱没有阻止，也许在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葛格，但这次，葛格却停下了。
　　之前，葛格希望祁饱饱同意了再发生关系，可现在，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未来。
　　葛格这边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炎热的夏天还在继续，祁饱饱已经学完了高一上册的书，有时学累了，听会歌，也是一种享受。
　　九月初，他们认识一年了。
　　“我想去找你。”
　　夜里，他们相拥而眠。
　　早上，葛格去上班，祁饱饱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一个人偷偷去医院，和国内医生说的差不多，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为什么是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呢？因为目前有两人做了这个手术，其中一人死在了手术台上，另一人活了下来。
　　周末，葛格开车带祁饱饱去了很多地方，祁饱饱觉得这样也好，享受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按门铃，祁饱饱开门。
　　她是安崎，祁饱饱在葛格的手机里见过她的照片，一个差点和葛格结婚的女人。
　　“我叫安岐，沈清泽的前女友，你别紧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安岐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
　　安岐的话，像一个拳头重重打在祁饱饱胸口。祁饱饱这才发觉，自己从来不了解葛格。
　　葛格的家不是在南都，他是北城人。
　　那个也不是他们的家，是他租的房子。
　　剩下的，她不想知道。
　　安岐喜欢沈清泽，不婚主义的她答应了沈清泽的求婚，却在婚礼当天逃婚了。
　　“我在等你。”安崎开门见山，“我们结婚吧。”
　　沈清泽关上车门。
　　见他离开，安崎急忙说道，“我见过她了。”
　　沈清泽看着安岐，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你闹够了吗？”
　　眼泪滑落，安岐不甘心的问道，“你还爱我吗？”
　　“我爱过你。”
　　安岐嘴硬的说道，“你们不会走到最后的。”
　　沈清泽走了。
　　祁饱饱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一如之前，站在那里等他回家。
　　沈清泽站在祁饱饱面前，他知道，安岐一定会告诉她。
　　“为什么不质问我？”
　　“你了解我吗？”祁饱饱反问。
　　沈清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祁饱饱又问，“如果一开始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我会。”
　　“我相信你，就像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一切，我也会如实告诉你。”
　　沈清泽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祁饱饱了，简单纯粹的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真好。
　　祁饱饱抱着沈清泽，“如果有天我们分开了，我希望你幸福。”
　　沈清泽拥着祁饱饱，“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祁饱饱回国了，和沈清泽一起。
　　“我回趟家，等我回来…”沈清泽没说完的那句话，等我回来娶你。
　　他的想法遭到家里的强烈反对。沈清泽从不抽烟，那天晚上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释然。
　　家里的电脑坏了，祁饱饱来网吧下载点资料。
　　沈清泽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在哪？”
　　旁边有个女生匆匆关上电脑，冲祁饱饱喊道，“快走啊，要迟到了。”
　　祁饱饱一头雾水，反射弧有些长，回过神来笑着对沈清泽说，“哈哈，刚才有个女生以为我是学生，喊我去上学。”
　　沈清泽嗯了声，上学？好像也不错…
　　祁饱饱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我这边还有点事，你弄完早点回去。”
　　南城最好的高中，除了南城第一高级中学，就是贵族高中了。
　　“我希望她好，希望她幸福。”
　　几经波折，沈清泽拿到了入学名额。
　　从美容院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很大婚纱店，祁饱饱望着橱窗里的婚纱，想象自己穿上婚纱时的样子，微微一笑。哪怕以后不能穿上它，哪怕不能和他一起到白头，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着，祁饱饱也知足了。
　　“我晚上到家。”
　　凌晨一点，祁饱饱困的睁不开眼，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清泽回来了，抱着祁饱饱回床上。
　　早上，沈清泽带祁饱饱吃过早餐，开车前往南都贵族高中。下车前，沈清泽把学生证交到祁饱饱手上。
　　“学生证？”祁饱饱问道，“我们今天来参观学校？为什么不去南大？”
　　沈清泽解开安全带，“打开看看。”
　　“什么？”祁饱饱打开又合上，“这是真的假的？”
　　“一会见到老师，记得喊我表哥。”
　　祁饱饱快速解开安全带，随手关上车门，在沈清泽身后喊道，“我不想上学。”
　　沈清泽只顾往前走，见祁饱饱没有跟上来，回身。
　　祁饱饱问，“你希望我上学吗？”
　　“我希望你能遇见很多人，朋友，恋人，我更希望您能考上大学，有美好的未来。”
　　祁饱饱一怔。
　　“我今年18岁。”祁饱饱在提醒沈清泽，她现在的年龄不适合去学校念书了。
　　无论祁饱饱怎么说，沈清泽像是没听见似的。
　　祁饱饱握紧拳头，鼓足勇气，“你是要走吗？”
　　沈清泽不说话，良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要订婚了，你见过她。”
　　他和家里人认真谈过，他们聊了很多，沈清泽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祁饱饱好。
　　祁饱饱呆住，他不会再来找她了。
　　“嗯。”祁饱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沈清泽走了，留下一个钥匙和一个银行卡，卡里有二十万。
　　“祁饱饱，我叫沈清泽。”
　　这是他一次正式的介绍自己。
　　祁饱饱没说话，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沈清泽想让祁饱饱喊他哥哥，祁饱饱没理会，后来他们熟悉了。
　　祁饱饱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泽回答，葛格。
　　葛格？哥哥？祁饱饱说了句屁。
　　沈清泽笑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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