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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巡忆卷)
【记忆本就是一片荒野,又怎么让它开出花?】
这里方才经历过一场大战,几乎无人生还。周遭是尸体和武器的堆积,抬眼望去,已经难以将这一片废墟尽收眼底。
没有活人了吧。
她有些唏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就是这样的道理了,两国交战,受益的第三国。
想好了回去后怎么交代,她便不准备再向深处走去了,道路没有尽头,杀戮的人更是如此,她十分明白,也不愿去试错。
探测器握在手心,也许,在往前走一步,就会响起生命的警报,但,这一步她何必再走?
一步。
警报竟然真的响了,这......
她愣神了一瞬,惊骇于此地真有活人。
显示不远,要去看一下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另一只垂下的手紧紧握拳,眼神透过尸山骸骨,像在望着刻在心中的记忆,越过血海,向她涌来。
潮湿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将她缠绵拥紧,像是无法逃脱的深海,又像亲切之人的耳边低语。
去看看吧,别留下另一个遗憾了,即使是别人的她。
......
“姑娘,这里是云初吗?”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但说完又自顾自地疑惑了。
云初是哪里?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问着。
面前的医者看上去好奇怪,又好亲切,她们之前,认识么?
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是什么呢?
“你,不记得了?”
医者的疑问很轻很低,不仔细听,便要消弭在空气中了。
她精准地捕捉到了这语气中的惊讶,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又是什么呢?
她不记得,但又不太紧张。这习以为常的感觉,又是为何?
医者带着包住了整个脑袋的大大白色兜帽,嘴角微微勾起,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床上,失忆的人心情也不自觉地好起来,她的头发被人整理地很柔顺过,铺在一侧,她一转头,就能带动千丝万缕。
她也微笑着,和煦的阳光照了进来。
她不再问什么了,安静地侧卧着,这样的感觉正好。
荒芜的记忆,已经有了一丝阳光闯入。
【如果还有时间,一定记得要好好告别。】
失忆的女人也忘记了自己叫什么。
医者笑着说没事,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过去的名字,就和过去的记忆一起消散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依旧是温和样子,但女人却不太认同,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皱了皱眉头,赌气地说了句:“不是这样的。”
她的态度太过肯定,医者盯着她看了很久。
良久,医者摇了摇头,看她眼神不再如初见般,好似在说:“不是。”
不是谁?
她是不是把她当成了某个人?
她不想问,深深地望着白色兜帽的医者。
自己下意识地,又把她当成了谁?
这些天的相处,莫名地合拍,她是不是也在透过这个女人,看别人呢?
她的心脏顿痛起来,鼻头莫名地泛起酸意,眼前变得模糊。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先回去了,你......”可以叫我黄泉。
“嗯,不送?”
狡黠的狐狸嘴角还弯弯地,但黄泉看出了几分敷衍,她将情绪埋在心里,攒紧的眉头没有松开。
今天,好像没有出太阳。
怪不得。
【我们生来,便一无所有。】
那个失忆的女人在营地养伤了一段时间,应当是给自己起了一个叫“黄泉”的名字,星际上有很多人都会给自己起这个名字,也不见得奇怪。
不及黄泉,不相见也。
但当医者听见这个消息时,并不见得十分淡定。
“她......”她顿了半晌,又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忆者了,一眼洞之的能力,也随着以往的故事而逝去了。
曾经有人问她,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能力,不会后悔吗?
她回答,不会。
她不知道看了多少人的记忆,但似乎自己的故事里,没有什么记忆,看客看遍了所有的故事,也不会变成自己的故事。
她有收藏记忆的习惯,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太感兴趣了,也许也是当年的那件事吧。
现在的她,依旧可以看别人的记忆,但这是她本来的能力,和星神的赐福无关。
要看看吗?要动用天赋吗?
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因为一个名字悬起,她沉默着,那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后来的几天,医者看不出什么区别,她似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医者的任务并不繁重,酉国对这场战争最大的参与,也就是拾起两国的旧部和蚕食地盘。
几乎无伤。
但黄泉小姐却不这样以为。
“外面的伤患,你不去看看吗?”
黄泉看着在屋子里倒腾的医者,觉得这样不太好。
医者惊异地看了一眼她,转瞬就轻声笑起来。
“如果你还有记忆,也许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她想,又在心中补充道,不论是什么时候的你。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医者小姐对她说的最正经的一句话。
她明显感觉到,最近的医者小姐没有刚开始那么......那么,热情。
她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无端生出些落差来,总是想问个明白。
不过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那天。她回忆起来。
“请问,你能不能看看我的记忆?”
她有些踟蹰,对一个不太熟识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耳垂有些红,但她的确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记忆。
她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过往,这是一种直觉,所以她也不再去回想。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与日俱增,使她几乎夜不能寐。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噩梦经久不衰。
今天从与营地的士兵的交谈中得知,医者是六相族的人,天生就有进入人的忆境的能力。
便来问了。
医者小姐似乎不感到意外,但也没有答应。
她作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我不愿你溺入深海。”
她的声音温柔缱绻,安慰着自己的病人:“我们一无所有来,也将一无所有去,亲爱的,不必在意。”
望着面前淡定温和的人,黄泉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来能安抚人的情绪。
她的焦急、难寐,以及隐隐的疼痛,都在医者的温软中融化,淌过心田,消散。
原来她已经知晓她的过去,又不愿告知。
“抱歉,我还是想知道。”她听懂了医者的担心,也听懂了她的怜悯。
可是一无所知的人,只会存在于虚无。她懵懂的眼神中,透露出令人熟悉的倔强和执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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