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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误会,逼走了我的将军
“我要权,你要人?你看着海晏河清,一毫一寸,哪样不是我为你打下来的!”
“我若真想要权,这天下早就姓林了!何曾轮到你纳兰家!”
“哐啷”
琉璃酒杯乍破,散落一地。
寝宫之外,忽的变得鸦雀无声,随从、侍卫们惊得跪在院里,不敢吱声。
一夜无眠,天快亮了,静寂了一夜的皇宫迎来第一声晨钟。
寝殿内。
林楠枫起身,轻叹,将一杯热茶递给纳兰。后者轻挡茶杯,抬头与之对视。
“阿林,江山是你打下的,你我之间的情谊,是尸山血海里偷来的,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对你的不同。我只要你的人,你......我不在乎什么权啊利,只愿,这一生,我们都能保持这个平衡走下去。”
阿林,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的。
纳兰的眼紧盯着林楠枫,唯恐她不懂,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手中的茶杯握在手里,像是要被捏碎了。阿林低头,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她的眼底有些浊了。
“你要人,我要权?是啊,我手握兵权,我权倾朝野。身为将门之后,我林家赫赫战功,我又怎会甘心做个病殃殃的异姓王!纳兰迦!我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
林楠枫低吼着,近二十年的征战,她已分不清此时浑身的疼痛,是气急攻心,还是一夜未眠身体亏空。
“我就是想要权,如何?陛下想要赐死我吗?”
林楠枫转身背对纳兰。
“你我何必如此,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迟疑间,举起的手已经抓不住她的将军。
“陛下,末将征战多年,落下诸多隐疾,如今战事平定,天下再无纷争,求陛下准许微臣告病。”
“微臣拜别陛下。”
大殿上,林楠枫请辞。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林将军战功赫赫,又与陛下年少相识,战事平定后,陛下忙不迭赐她一字并肩王。如今林将军要请辞,朝中仰仗将军压制的多方势力,必定蠢蠢欲动,颇为不妙啊。
林楠枫面色苍白,不理会殿上纷纷议论,只管转身离开。下殿后没走几步,就如气急攻心般,闷哼几下,撑着扶手跌坐在地,吐出一口黑血。
候在一旁的侍卫哪里见过这场面,慌忙的想上前搀扶。只是将军抬手道,
“别过来,不要声张。”
侍卫们退回一边,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异姓王用衣袖去血迹,暗红在玄色的布料中很快隐去。
异姓王慢慢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着往宫门走去。侍卫们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林将军。
将军府。
林楠枫最后一次坐在堂前,威风八面的将军如今只留下一支病骨。她遣散家仆侍卫,给他们发下足够后半生的银钱。
平定战事后,许多战场受伤的将士们被林楠枫雇请来将军府。陪将军闯过枪林弹雨的勇士们舍不得走,铁骨铮铮的汉子跪满了院子。他们知道,将军此行决绝,不是他们几十人膝下一软就能挽留得住的。
林楠枫也不舍,看着满院子陪着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们,迟迟不愿挪开视线。良久,将军叹着气,起身走向书房,将自己的虎符、蟒袍与满身荣光一并留在了繁花似锦的京城。
楠枫,南风。
常年在边塞征战的将军早已看腻了黄沙漫天,若不是身披胄甲,她真想好好在江南住上几年。可惜海晏河清后,一身病痛的她早已不适合潮湿多雨的江南。可如今,她也不愿在意这些,只希望问人称颂的江南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阿宁,将士们都散了吗?”林楠枫收拾好行装,见林宁还在院中。
“都散了,将军。”
“既如此,你也走吧,随我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林楠枫抬手捏了捏林宁的肩膀,这个贴身侍卫对她来说是不一般的,林将军带兵出征的第一场战役,五万精兵险胜,战事结束后,将军不死心地在尸山血海里,试图找到一息尚存的勇士。
林宁“歘”地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泪眼朦胧道:
“将军,我是你从阎王殿抢回来的,若不是你,我早在十几年前就葬身鹰爪了,如今将军遣散家仆,难道要连阿宁也抛弃吗?”
说着,又不停地磕着头,她头破了,鲜血顺着脸颊,眼泪鼻涕一起滴落在院子的青砖上。
“罢了。”林楠枫扶起阿宁,“我大概也没几年命活了,你就跟着我,当做为我送终吧。”
“将军......”
“不提也罢,走吧。”
江南烟雨忘红尘。
三月的江南湿漉漉的,雨水打在江上,竹叶上,打在屋檐上,好像碎琼乱玉的敲击声。
“咳咳咳...”
“将军,喝口热茶吧。”
“不了。”阿宁将茶杯放下,为将军轻理棉被,今年的雨水太多,连着好几日不停,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就连棉被都透着一股潮气。阿宁知道将军为什么不愿喝水,他是怕水喝多了,来回折腾。现在的将军每一次挪动起身,对她来说都是万蛊噬心之痛。
为国征战这几年,终究是亏空太多了。
再晚些的时候,林楠枫从被子里伸出冰冷的手,用了些力气,握住阿宁。
“阿宁,跟我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恨她,怨她,她不信任我。我不懂权力场上那些什么谋划,我只想守住这片太平......这天儿太冷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今年新出的笋子啊。”
林楠枫没力气说话,只是从胸腔里嗳出一些气音。她的旧伤发作的厉害,从她们三年前来到江南时,便愈发严重了。如今更是连床铺都下不来,这样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像是没有尽头,唯有解脱......
阿宁回握住将军的手,紧紧地握着,将军瘦骨嶙峋的手透着苍白,昏黄的灯光下,分辨不出一丝血色。
“将军想吃笋子了?隔壁范娘子做的腌笃鲜可是一绝,等将军好了,我们一齐去拜访如何?”
两人都知道,大概是没有好的那一日了,跟着将军这么久,她知道将军受过的苦,知道她身上的每一处伤,自然也就知道她的将军有多疼。可将军倔啊,委屈了不说,疼痛不说,伤病不说,硬是让那狗皇帝猜忌了,也不愿说。阿宁越想越委屈,大滴大滴的泪水浸湿了将军的手背。
阿宁呆呆的望着将军,她似乎昏睡过去,没了声息。
她试着拍了拍林楠枫,没有反应,又颤抖着探了探将军的脉搏。还好。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点。
林楠枫又醒了,她睡不久的,握了握阿宁的手,阿宁浑身一颤,慌忙抬头望着将军。
“阿宁啊,江南太远了,等我病死了,就把我烧了,留下的骨灰带回皇城,亲自递到她面前,告诉殿下,她再无威胁了...我想...葬在背靠皇宫的白虎山如何,她会让我入皇陵吗...罢了...随她吧”
阿宁满脸泪痕,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楠枫急促的咳喘便带出几片血花,被褥枕头染上几朵红梅。
“将军!将军是不是冷了,我为您添点茶。”
“阿宁,别忙了。”林楠枫紧缩着身子,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溜出几个字来,脖颈处的青筋如青藤般凸起。“你也知道我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这么多年,我也疼怕了。”
“你我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人,生死之事,理应比别人都看得开才是啊。”
阿宁不动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板边上,坚强如将军,也会说出“疼怕了”,这次怕是真的要离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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