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病症

　　“兰花浇了，地板扫了，桌子擦了……”
　　“很好，开业吧！”

　　鹿晓仁深吸一口气刷一下打开窗帘，下午两点的阳光猛地晒入室内，刺激地眼睛乌拉拉疼。
　　角落里的小诊所受不了光芒伟岸的午后阳光，鹿晓仁骂骂咧咧赶忙又把它拉上。

　　“不开了不开了，才两点开什么业。”

　　鹿晓仁好不容易提起的眼睛又半耸拉下来，踩着拖鞋慢慢悠悠走到门口，把诊所开业牌子往里一扔，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既然今天已经挂出去一次牌子，那么今天的营业目标也算合格。
　　他哼着小曲准备上楼躺着。

　　砰——砰——
　　刚没走两步的脚顿在半空中，鹿晓仁轻移落点使身体丝滑转过半圈看向门口。

　　“小鹿啊，真巧撞上你马上开门。”

　　“……是啊，李阿姨。”
　　鹿晓仁扯出一抹干笑打开锁，被扔到一旁的开业牌子还在地上滚动。

　　李阿姨动作急切，拽着一个满脸不耐烦的高中生进了屋。

　　“妈，我真的没事！真不用来这！”高中生瞥见鹿晓仁手里的牌子，头疼无比地急促解释。

　　鹿晓仁将牌子放了出去，让李阿姨和他儿子先坐下，自己则去倒了三杯温水。

　　“这就是阿姨您经常提到的小安吧？”鹿晓仁亲切地笑了笑。

　　李阿姨接过水，握着微热的杯子情绪缓和不少。她看向自己儿子，满眼的心疼都要落下来，林安被她盯得无奈，叹了口气后放弃抵抗摊坐在沙发上。

　　诊室的沙发松软舒适，是鹿晓仁专门为了躺得舒服买的，桌旁摆了盆茁壮生长的兰花，绿油油的叶子上洒落了从窗帘露出的光斑。

　　柔和的光照，简洁干净的色调，窄小的室内稳定平和无比安抚人心。

　　林安突然发现自己紧绷许久的神经莫名变得安稳。

　　李阿姨紧靠着儿子坐下，缓缓向鹿晓仁吐露：“安安最近有点……奇怪吧。经常躲着我们，他老师还说、说他上课时会跑出教室……”

　　“问他他也不说为什么，老师建议我们带他去医院他也不肯，今天更是被老师打电话让我们带回来……”

　　李阿姨越说越哽咽：“小鹿……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心理医生，我只能来问问你……”

　　“妈……”林安欲言又止，但最终依然什么都没说。

　　鹿晓仁思索了一番，看向林安试探性询问：“老师今天为什么让你回家？”

　　“……好像是因为从二楼跳了下去。”林安顿了下才回话。

　　“好像？”
　　“抱歉……我记不太清。”

　　鹿晓仁微微挑眉：“你的记忆有缺失吗？还是单纯健忘？”

　　“……不是，就是记不清，你别问了！”林安又开始不耐烦，视线在鹿晓仁和妈妈之间来回转，整个人变得暴躁起来。

　　“李阿姨。”鹿晓仁突然喊了声，把李阿姨的心都勾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您先上楼等等，我和小安单独谈会儿。”

　　李阿姨听到这话不太乐意，哪能放心把儿子一个人留下，鹿晓仁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

　　林安在母亲走后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但依旧一副不配合的态度。

　　“好了，你妈妈现在不在这，你之前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可以跟我聊聊。”鹿晓仁温和地朝他微笑。

　　“没什么好说的。”林安沉闷地嘟囔，“反正说了也没人信……”

　　没人信？

　　鹿晓仁摸了摸下巴：“这件事你跟你别人提过？”

　　“……嗯。”

　　“他们不信你？”
　　“……不会有人相信的。”

　　“没经历过的人……”
　　林安苦笑：“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鹿晓仁轻轻笑了声：“人与人之间差别如天堑，你不说怎么就轻易下定结论我不信？还高中生？这心智堪比冲动的小学生。”

　　“你！”林安瞪大眼，愤愤地咬牙切齿，“那好，那我要是说了你不信我就诅咒你也进入那个破游戏！”

　　“哦？”鹿晓仁半耸拉的眼皮抬起些许，“游戏？我记得你要高考？”

　　“……那不是普通的游戏。”
　　林安嗤笑：“那是一个恐怖邪恶、无法摆脱的神明游戏，那些神明的恶趣味恶心至极。”

　　“你多大了？”鹿晓仁突然蹦出一句。

　　“……”林安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他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你不是说会信我吗？！”

　　林安怒了：“结果你想骂我中二病？这就是心理医生的素养？！”

　　“没有。”鹿晓仁真诚恳切，“不过我确实是半路转行的，素养不高请见谅。”

　　鹿晓仁眼睛完全睁开，目光紧紧注视着林安，被他这样看着，林安的气焰莫名瞬间熄了下去。

　　“我是真心想问问你有没有成年。”鹿晓仁缓缓开口。

　　林安突然感觉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端正坐姿如实回答：“快十八，三个月后才成年。”

　　话音刚落，鹿晓仁的眼皮就塌下来了，微微后仰靠着沙发语气轻快：“那就没问题了，中二病。”

　　“……”
　　你有病啊？

　　“你真的是医生？”林安气得讽刺。

　　“中二病不一定只局限于初二，不少人会晚两年，当然成年中二病也不在少数。”鹿晓仁慵懒地窝在沙发柔软的海绵里，没一点形象。

　　林安对他这副不在乎的模样无语至极。

　　鹿晓仁毫不在意他的眼神，看了眼楼上，转头又对他说到：“你妈妈很担心你，我听说你成绩一直不错，把心思集中在高考上才是正道。”

　　“你！”林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行吧，那你去跟我妈说我没问题。”

　　鹿晓仁懒懒：“你自己去。”

　　林安满脸问号，刚要发作又听到对面飘过来一句：“这房子很老，不隔音。”

　　“……”
　　那你把我们分开有鬼用啊？

　　林安已经不想再跟这个半吊子心理医生掰扯，直接上楼找人。

　　刚来到上面，林安就发现妈妈眯着眼用老花镜查看手机。见儿子上来，她赶忙拥了上去：“没事没事，妈刚才查了不是啥大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啊。”

　　“妈，你……”林安刚想驳斥却突然顿住。

　　对啊，中二病多好个理由！
　　这样那种残酷的事情就不用让妈妈担心，找进去游戏前的安全屋时也有了借口。

　　林安呼吸急促。
　　只要自己赢了十场升阶游戏就能脱离那该死的地方……

　　就算输了……那个游戏也会抹除自己的存在，妈妈不会伤心。
　　林安垂下眼。

　　“医生说的对。”林安朝母亲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最近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会努力变回正常的！”

　　李阿姨鼻尖一酸，她总觉得这段时间孩子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她最爱的骨肉。

　　母子二人互相搀扶着下楼，而鹿晓仁早已经站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笑容立在门口。

　　“李阿姨。”鹿晓仁语气轻缓，“回去后多督促他的学习，毕竟高考是人生大事。”

　　林安白了他一眼。自己的成绩向来很好，家庭教育也是轻松式的，妈妈从来都是劝自己身体第一。

　　李阿姨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应了声后拉着儿子走出诊室。

　　鹿晓仁目送两人走远，将开业的牌子收了回去并且快速锁门。

　　太棒了！今天超额完成任务！
　　鹿晓仁伸了个懒腰。

　　林安和母亲慢慢散步，高三后难得回家一趟，近一个月既要处理游戏的事，又要面对现实世界其他人的不解，林安身心俱疲。

　　街道上全是平凡的烟火气，这个街区是老街区，到处都是挤挤挨挨的握手楼，油烟与谈话声交织在一块，普通而平淡的生活。

　　林安看着这一切，没有靓丽的景色却让他根本移不开眼睛。

　　好想一直呆在这里。

　　做个完全的普通人，而不是被那该死的游戏缠上，每次都赌上生命的代价……

　　“儿子，别哭，不会有事的啊……”

　　妈妈的话突然让林安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眼眶中不知何时聚满了泪水，此刻已经再也续不住。

　　林安压下所有情绪，狠狠抹了把脸：“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一定会活着闯过副本，赢下十场升阶游戏，安安稳稳地回到您身边。

　　泪水被擦干净，林安刚想开口转移话题，熟悉的被召唤感忽然出现。

　　艹。
　　这离上一次在现实中的时间点才过了半天不到啊！

　　林安目眦欲裂，一定是有人坑了他！

　　这么短的时间，精神还没修整完毕，又是一个被别人针对而进的副本……

　　活下来的几率渺茫，还大概率无法算入游戏次数。

　　林安突然有点想笑，发现刚刚好像立了个FLAG，主人公刚准备干完这票回老家过年，就被突然的意外杀死。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林安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尽快找一个独立的空间作为安全屋，不然会随机把其他人拉入游戏世界。

　　特别是母亲还在身边，自己不能害了她。

　　周边都是摊贩和小商户，短时间内也到不了家。
　　人一旦倒霉就会滚雪球一直倒霉透顶！
　　林安咬牙。

　　突然，林安动作一顿，随即转身朝刚才的心理诊所冲刺。

　　“诶！儿子你怎么了！”李阿姨根本追不上，急切地大喊。

　　林安没空等她，只能头也不回的解释：“没事啊，就突然中二病犯了感受到那个医生在召唤我！”

　　李阿姨听到这话大惊失色，但幸好那是个当心理医生的熟人，虽然忧心忡忡但还是放任他去了。

　　鹿晓仁窝在沙发上打瞌睡，原本打算看的书随意扔到一旁，还没见到周公就被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吵醒。

　　“来了来了！小心我的门！”鹿晓仁认命地爬了起来，两三步给林安开了锁。

　　门刚开了条缝，林安就侧身闯了进来，把鹿晓仁撞得一个踉跄。

　　“借厕所！”林安啪一下关上门。

　　脑子昏沉的鹿晓仁暗暗啐了一口：“咋不拉裤子上算了。”

　　鹿晓仁打了个哈欠，拖沓着步子坐回沙发上，已经眯成缝的眼睛呆滞地望向厕所方向。

　　……好像纸巾用完了来着。

　　为了待会儿不被打扰，鹿晓仁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拿过桌上的纸巾往厕所走。

　　“林安同学，我给你递纸巾，稍微开点门。”

　　里面的林安吓得赶忙把门摁住：“别开！”
　　开了后一定会把这半吊子的心理医生也拉进游戏！

　　门后突然的怒吼让鹿晓仁清醒了不少，但起床气依旧在，他嗤笑一声，手强硬地推上门：“这门坏的，锁不了！”

　　“烦死了，都是男的递个纸巾还叽叽歪歪。”

　　“别！”
　　林安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力气不敌鹿晓仁，门被开了条缝，一盒抽纸卡在了门缝上。

　　完了……要把人害进来了……
　　我不想像那群疯子一样……

　　林安绝望地闭上眼。

　　“……别抵着那门，赶紧把纸巾拿走！”鹿晓仁在门外呵斥。

　　？？！！
　　林安双眼猛地睁开，难以置信地发现那股即将把他吞没的拉扯感已经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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