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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
“您有什么想要的吗?”听起来有些许耳熟的沙哑声音不大不小出现在身后。
“!”
正停驻在货架旁的人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售货员,迟疑着回应,“我先看看。”
大热的天儿,这售货员的打扮却与这季节截然相反:黑色脖套遮住半张脸,忧郁中分盖住半边眼,头上套着个鸭舌帽,身上穿了个皮夹袄,尤为惹眼的当属那条……腿上红不红绿不绿的花裤。
花裤不知用的什么料,居然还是哑光面。
陶放进店时候已经瞻仰过了这赏心悦目的穿搭,如今再近距离欣赏一番,雷人依旧。
言明了自己的诉求,陶放回味了一下售货员的造型,还是默默转到别的地方探寻了。
黑脖套沉默在原先的位置,目光不知飘在哪里,沉郁而悠长。
“叮……”门口的铃铛再次响起,这间深夜便利店迎来了它的第五位客人。
黑脖套被铃声收回了心神,缓步走过去准备向新客人问询。
新客人并不像前几位进来时那样悠闲,甚至称得上狼狈。
晴夜里,不知为何兜头被淋了水,头发毡片子一样贴在脑壳上,满身满脸都湿呱呱。
鞋也少了一只,赤着一只脚不知跑了多久,上面覆盖了星星点点的泥斑。
他把一只手往收银台上一撑:“呼……你这儿卖毛巾么。”
黑脖套只能看到他湿漉漉的发顶:“有,价位不等。”
“挑最便……宜的,咳咳咳……多少钱……”
“15,承蒙惠顾。”黑脖套一面说着,一面变戏法似的从旁边堆放着杂乱无章物什的货架里掏出条毛巾来。
毛巾是玫粉色的,很少女心。
樊云海拿过毛巾的时候,脸上表情莫测一瞬,最后直接闭眼蒙到脑袋上呼噜呼噜一顿猛搓。
他还是维持着垂头的姿势,撑在收银台上的那只手都没挪过位置。
随便把毛巾搭在肩上,樊云海掏掏兜,从里面摸出张皱皱巴巴的二十元拍在收银台上,飞快地说了句:“呼……不用找了。”
带着他的毛巾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停转指针……回溯剂……牡丹花面皮鞋……上周青铜器,还有这叫什么……不改面……这都什么鬼玩意儿??
陶放越往里走,四处看看摸摸,拿拿放放,就越觉得这家店里卖的东西跟那售货员的气质无限贴合。
手指刚刚触碰上一个装着墨绿色液体的小玻璃瓶,门口细碎的说话声引得陶放转过头看。
一个辨不清男女的人单手撑着收银台,另一只手抓着一条猛男颜色毛巾毫无章法地在头上一顿乱抹。
陶放不确定地眯了眯眼,总觉得对方穿的那身儿衣裳自己搁哪里见过。
戳在小瓷瓶上的手指却陡然一痛。
“卧槽!”陶放小声轻呼,瞬间撤回一根手指头。
上面已经被烫红了。
“啧,鬼东西。”陶放竖着指头,皱着眉头再次垂头端详这个不详的瓷瓶。
门口的人很快走了。
店里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陶放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长长货架的尾巴。
前面大概是墙壁,但是被黑色的布料遮了个严严实实。
经过刚才的教训,陶放长了点儿心(但不多),轻轻上前点一下罩墙的布料,飞速退回。
属于厚重丝绒的触感残存在指尖,陶放哂笑,自己怕是太敏感了。
然后上前就扯起了布料。
“顾客!请不要触碰它!!”
黑脖套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跑动的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近。
但陶放就像没听到一样,在他赶来前的最后一秒,掀开了黑布。
身后的脚步忽然就停了。
陶放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但他又什么都无法顾及到了。
只能痴痴地凝视着布料遮挡下的那个人——
他自己。
好……好美……
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面庞,像一副已经被修改过千百遍才最终郑重其事勾抹上色彩的图画,比梦中的幻影逼真,却也更出挑。
但倘若换了个视角,你就会发现……
那是一张高度扭曲的面庞,像一副已经被画好的,颜料还未干的画作又被一根笔又粗鲁地搅动过后,凝成的一纸支离破碎的,像是马上要融化般的油彩。
但陶放看不到。
他看到的,只有那个酷似自己的人,和那人温温柔柔冲他伸来的手。
“啊……”陶放满眼晕眩,幸福地打算把手搭上……
“嗷!!!”“陶放”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那声音不似人不似鬼,像是从地底发出的恐怖之音。
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扭曲丑陋的面庞都无法遮掩内里透出的惧怕与恶念,仓皇逃向了黑布所遮盖的那个世界深处。
伸出的手没有抓住期待中的那片温软,而是触碰上了一片冰冷,指尖被不明物体扎破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小口,内里浸出血来。
陶放只觉得后颈钝痛,旋即失了知觉。
-
“不论你在哪里~工作都是要义~”
“睡梦中谁身影~呼唤你来早起~”
“起起起起起~~~”
聒噪的闹铃声把陶放美妙的梦境生生搅断,陶放一只手已经摁在手机上了,倘若不是那梦境过于真实,在他把手机扔出去的前一秒就已经起到了“把他吓清醒”这一作用,手机绝对已经处于飞行模式了。
陶放整个脑袋都裹着汗,湿漉漉的,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懒懒一个翻滚,把一半被子压在身子底下,脸朝天花板,发呆。
那梦做的,跟真事儿似的,搞得他还怪激动,结果是假的。。。
梦里的场景还是个真实地点,就在家附近那条地下通道里。
真有那便利店吗?
陶放对此表示怀疑,因为这边距离市中心已有不短的距离,本就人群稀少,更何况地下通道这种东西,搁这边儿平时都没几个人走,开在里面简直自掘坟墓。
不过陶放也就怀疑了一会儿,毕竟还有工作要干,迅速洗涮完毕换衣服去上班。
……
樊云海睁眼,一片朦胧的粉色。
“……”
他把遮住脸的东西扯下来甩到一边。
什么破色儿。
要不是嫌麻烦,他都想退货了。
樊云海在床上滚了一圈。
老酒这屑,吵吵不过就开始泼水,恶心人。
这毛巾色儿真丑啊。
樊云海又滚了一圈。
黄思源又跑没影了,小兔崽子,拿了东西就跑,亏他平时对他那么好。
这个毛巾的颜色……
“哗!”樊云海把被子一掀,操,不躺了。
稀里哗啦趿上拖鞋,樊云海拎着毛巾摇摇晃晃到厕所,随便把毛巾挂在了某条横亘厕所上空的塑料绳上。
对着碎了俩角的镜子草草刷完牙,欣赏了一下镜中自己碎成一条一道的脸,掉头找着背心套了,樊云海抓着用麻袋自制的兜就出了门。
远远就看见菜馆子已经开了张,樊云海晃悠上前,顶着老板不大好的脸色:“早好。”
老板咬牙:“……你还可以来得再晚点儿。”
樊云海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着:“不用谢,不用谢。”
老板:“……”
“喂嘿!老酒!有人订菜!!”
老板扭头一瞅,乐了:“呦,你小子今儿个翘班了?”
“甭提!厂长今儿有事儿!白早起了!”陶放摇摇手里的纸条,“喏,搁你那嘎墙上揭的!”
老板接了纸条略一看,还挺奇怪:“这儿咋滴要半夜送?”
还凌晨十二点之后,这来找茬儿的吧!
陶放只看见题头“订餐”俩字,没成想里头弯儿弯儿绕绕还不少,当即伸过头来看:“呦呵,来活儿了啊老弟。”
老板,也就是老酒,往陶放肩上不轻不重一拍:“说啥玩儿腻,谁你老弟,没大没小。”
陶放也不恼,反而开始牵着老板的思路往别的道上拐:“你说……这纸咋上墙的啊?”
“哈?”老酒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关切回望,“那卡儿墙上有胶带哇!”
陶放摸摸脑袋:“正因为没有我才问啊——”
老酒陷入沉默。
翻过纸端详着背面并摩挲了一下,没异样,除了顺滑就是顺滑。
出去墙上摸两把,没异样,要多光溜有多光溜。
老酒不禁拊掌:“真乃个奇也!奇也啊!”
“别七爷七爷了……”樊云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语气阴恻恻的,“看看你后院的鸡都离家出走几只了……”
老酒平日不干别的,就开个小饭馆儿外加养鸡钓鱼一条龙,对这些个活玩意儿宝贝得很,早晨没进后院看一圈,如今听人一提心就跟着一紧,当即也不管陶放了,几乎是滑着进后厨的。
陶放:“……”
鸡是真的很重要了。
没出五秒就听后院传来哀嚎:“操/他妈的!!造孽啊!!哪个挨千刀的偷老子的鸡!!我他妈的^*%%##*^&……”
老酒看着鸡圈里仅剩的三只鸡,快癫了。
陶放下意识挠头:“啥年代了啊咋了害偷腻?”(啥年代了怎么还偷呢)
樊云海摊手:“可能是长得太招人待见了吧。”
陶放:“……”
他按耐了许久才把到嘴边儿的那四个字儿给咽下去。
陶放跟着樊云海回到后院,但见鸡圈里一片狼藉,公鸡屁股上独有的墨绿色毛零散躺在地面,地上还夹杂着几个碎掉的蛋。
三只受惊的母鸡龟缩在鸡圈旮旯里,眼神里透出肉眼可见的惊恐。
“你昨儿几点睡的?”樊云海看着抱头疯癫的老酒,打断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也估计是下半夜了,毕竟他被泼水就已经是十二点多钟的事儿。
果不其然。
“一点半多吧,”老酒干嚎的一阵儿,总算恢复点儿理智,面露苦色回答樊云海。
“小偷这么兢兢业业吗?”陶放插话,“那不得赶个两三点来偷啊?”
老酒现在听见“偷”这个字儿就头昏,鸡小时候他可还是抱过它们的,它们还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呢,这说没就没啊!
樊云海无奈叹口气,一指老酒:“恐怕抓不着人,这儿卡儿监控都没,睡得比他还晚的就更别提了。”
陶放点点头,看看老酒又看看鸡,终于忍不住:“鸡……”
老酒更头疼了。
“离开离开离开,”樊云海眼看着对方心情极其不佳,连忙推着陶放往回走,“甭再说了,再说他要变身了。”
陶放却忽地转头冲他狡黠一笑:“俺有个好主意得人。”(得人,此处发音一声dei,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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