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5月,临夏之季,曹庄村刚下过小雨,空气中弥漫着花木与泥土融合的气息,泥地上落满散碎的栀子花瓣。

　　“喂,啊小兰啊,下飞机了嘛,要不要奶奶去接你啊。”
　　兰莞挽一手握紧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倚在电线杆旁,漫不经心道：
　　“嗯,到了。”闻言,手机里的人立马乐呵起来。
　　“哦哦哦！那好！你把定位发过来,我让你大婶去接你啊！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话音刚落,便挂了电话。

　　漆黑幽深的小巷里,少年身着白色背心,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坚硬紧实。
　　几个人围堵着一个戴眼镜,流里流气的黄发小子,男生趴在地上,眼镜碎了一地,玻璃渣子上沾满血迹,陈述这刚刚搏斗的场景。

　　周围充斥着咒骂声, 少年拨开人群,捏着男生的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地上的人,男生被迫抬起那早已臃肿的脸颊。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深邃的眼眸,瞳孔里充满着男人该有的傲气和尊严,嘴角残留的血丝滴在褶皱的校服上,逐渐晕染开来,男生唇瓣紧抿着,攥紧着拳头,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少年冷哼一声。

　　兰莞挽听到声响,不由自主地环顾起周遭的环境,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条黑不见底的巷子无疑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慢慢靠近巷子口,清晰的声音立马传入耳道。

　　“看来还是不长教训啊”青涩沉稳的嗓音在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京纯！你就单纯搞老子是吧！不就是捏那女的屁股,调戏了几下吗？至于这样吗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不近女色！怕不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一见异性就硬吧——”还没等男生说完,一个拳头便朝他的脸颊上重重砸去,掐着男生的脖子朝墙面按上去,眼球布满血丝。

　　萧京纯见着眼前的男生早已没了方才那副嘴脸,甩给吃瓜的众人。

　　“好好招待招待他。”

　　刚走出巷子,萧京纯遍瞥到躲在角落“偷窥”的少女,微弯着腰,伸长着脖子朝巷子内张望,似乎忘了身边人的存在。
　　白皙的脖颈与布满淤泥的墙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手里紧握着手机,大概是想将录好的视频交给警官报警。

　　挑了挑眉,还没等少女反应回来便抢走对方的手机,当看到手机的界面是偷拍自己的照片时,不可知否地勾了勾唇。
　　“偷拍我？”反应过来的少女闻言一愣。
　　当看到眼前的少年拿着自己的手机时,脸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红了起来。
　　随即一把夺回手机,一脸正经地说：“只是单纯看你长得帅,随便拍拍而已。”
　　“行啊,我脱了衣服,你多拍几张好留念留念。”闻言,兰莞挽脸不争气地一红。

　　许是刚斗殴过,白净的背心上有不少血迹,汗珠早已浸湿背心,所以当少女直勾勾看向眼前的人时,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

　　羞耻心瞬间缠绕全身,情不自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这一举动恰巧被萧京纯捕捉到。

　　短暂思考过后,见小姑娘依旧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腹部,呼吸越发深沉,一股冷气也随之向周围蔓延而去。

　　“看够…看够了吗？”
　　这一声吓得兰莞挽一激灵,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托腮,坐在行李箱上,抖着腿。

　　再抬眼,身边早已没了少年的身影,只剩微风轻轻拂过的踪影,漫空中淡淡的海盐薄荷味,宣誓着少年方才存有的气息。

　　公交车上,兰莞挽看着前方的红灯。脑海再次映入刚才的画面。
　　　 回味起少年的话…怎么是个小结巴呢？害羞了这是？
　　啧啧…长相和反应着实不符……

　　肆意狂妄,跌宕不羁一……再带点小可爱！这是兰莞挽给萧京纯的第一印象。
　　*
　　“京纯,刚才跟你讲话的是谁啊！你还别说,那小腿,那小脸……”邱博昊将手搭在萧京纯肩上,嘴吧嗒吧嗒讲个不停。
　　“滚,放开你的猪油手,不认识,就一陌生人。”萧京纯淡淡开口道,手中的烟一根一根地抽。
　　“我说你,就不能别抽烟吗？陌生人还聊这么久,心思不纯啊你京纯。”邱博昊总喜欢开这些玩笑,萧京纯早已适应了。

　　怎么能算不认识呢。不对,可能在她眼里,自己只是过路人。
　　*
　　两年前,同人,同景,不同行。
　　萧京纯抱着头,蜷缩在满是老鼠和蟑螂的角落里。
　　“你爸不还钱,不管怎么说,你作为他亲儿子,总得给个交代吧。”一群高壮的成年男人将少年堵在巷子角落,几人拾起棒子一下又一下打在少年的身躯上。

　　那年,母亲患有乳腺癌,生活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悄悄离了世。父亲赌博欠债,被迫丢下萧京纯一人。
　　15岁的他,靠着妈妈的财产苟活着。同龄的孩子还在为零花钱不够而向父母发脾气时,他早已虚报年龄兼职打工,每天都要计算每一笔开销。他甚至可以睡大街,3天只吃4个馒头2包咸菜。

　　视线越发模糊,耳边环绕着人们的咒骂声。萧京纯被人打的早已意识不清,他心中祈祷,祈祷有人来救他。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要完成他当医生的梦想。

　　终于,警笛声越发响亮,周围瞬间清静下来。

　　“你还好吗？”细软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萧京纯缓缓睁开眼眸,朦胧间,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姿。
　　再次醒来,他正躺在ICU的病床上。窗外刺眼的阳光瞬间让他清醒了几分。身旁正坐着一个小姑娘,见他醒来,小姑娘急忙叫来护士。
　　“护士护士！306病人醒了！”
　　办理完出院手续后,萧京纯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试想一下,一个陌生人,救了你,还给你办理了住院手术,帮你付了钱,又各种照顾你。想想就荒谬。可为什么,他想让这个梦,延迟得再久一点。

　　“你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将萧京纯的思绪打乱,毕竟人家好歹帮了自己,萧京纯也不害羞,跟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没怎么。就是…操…反正谢你了。”
　　“在女孩子面前你说什么脏话？很掉价的好不好。”
　　“哦。就说脏话,关你什么事。”
　　“凭我救了你一条命。”
　　“……噢…那谢谢你。”
　　“你叫什么？”
　　“萧京纯。”
　　几秒后
　　“京纯,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
　　“别这么叫我。”
　　“哦…那不好意思啊,我叫兰莞挽,叫我小兰就好啦。”
　　“哦。”
　　*
　　后来,他庆幸那年祈祷有人来救自己,因为,这样他就能陪她更久一点了。
　　*
　　“我问你话呢？京纯？"邱博昊撞了撞少年。
　　“什么？”萧京纯这下才回过神。
　　“跟人家小姑娘聊这么久,还不认识,心思不纯啊你。”
　　“嗯,不纯。”
　　“？？？萧京纯你来真的？！！”
　　喜欢她是真的,无数个夜,他都试想过把他关起来,独属他一人的冲动。
　　可她早就忘了自己,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救了一个人的命。
　　在他眼里,便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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