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说

　　阳光正盛，树影婆娑。几缕阳光穿透绿叶的重重阻拦，洒落在白皙的脸颊上。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几下，眼皮随即睁开。意识回归，竺岭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牵动起力量，只觉身体各处布满密密麻麻的刺痛，微弱的力量像枯井里的薄水，稀稀拉拉的只能流动一点。顿时，竺岭警铃大震。

　　伴随着脑部传来的一阵钝痛，竺岭抬头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是他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练就的本能。不停移动的视线掩盖在发丝下，无人察觉。

　　显而易见，他现在身处于一辆破旧的公交车上。

　　但，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是噩梦游戏最终关卡的Boss，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在自家副本里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悠闲地钓鱼打鸟，顺便没事儿跑到其他副本串串门，揍揍不老实的鬼...反正怎么也不应该满身是伤，力量大损的出现在这里，还被该屎的太阳晒醒：）

　　车上不止竺岭一个倒霉蛋被无缘无故拉到这里。在竺岭周围，随机且不均匀的坐着好几个人。有的神色镇定，有的满脸慌乱。

　　有人试图起身，却被怪异的安全带猛地拉回座位，只得疯狂扯着安全带。有人见实在解不开后转而去拉车窗，哐哐拍打着已经磨花的玻璃窗。震的车身剧烈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车上一整个群魔乱舞。

　　一个秃头汉子在发现车窗也根本打不开后，崩溃地转向身旁的年轻女孩，满目通红，低声嘶哑道：“你怎么这么冷静？！你知道什么事儿吗？这...这到底是哪里？我要回去！！”

　　女孩情绪较为稳定，但听到他的话也不由地苦笑道：“叔，很抱歉我也都不知道。”

　　“不过按我平常看的小说，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被卷入无限流了。”

　　竺岭前排坐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她忽然转过身，一支胳膊搭在椅背上，神态放松，朝着正在交谈的两人笑道：“小姑娘猜的没错呦。”

　　竺岭默默打量一番，认出她是那几个神色镇定的其中之一。

　　她继续道：“现在我们正在通往E级副本的路上，到地儿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求助，我能帮就帮哈。啊等等...先和你们讲下情况吧...”

　　“祝西梅，收收你那点无处安放的圣母心吧。”一道低哑的男声打断了她。“副本里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你以为你能庇护住他们？”

　　说话的是祝西梅邻座的一个男人，有着一双死鱼眼，刘海长到能盖住双目整张脸几乎被野蛮生长的头发包住，使他看上去有些阴郁。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两人应该认识。

　　*死鱼眼可真没礼貌。

　　竺岭在心底默默吐槽。

　　祝西梅白了阴郁男一眼，不给予理会，继续解释道：

　　“我们都是被噩梦游戏选中的人，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通关副本。至于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目前已被确认的挑选条件有...头脑、体格、心性。也就是说，被祂选中就表明你是有一定优点的。对祂而言，就是有用的猎物。”

　　“在这里，你可以靠通关副本获取巨额财富，提升个人素养。智商提高，□□强化都不是空想。但有机遇也就有风险。祂同时也是残酷的，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与现实中死亡一样。”

　　“啊？会死人？！那...那我们不玩这个游戏了不行吗？”秃头汉子听到“死”后急忙问道。语调发颤，目眦欲裂，冷汗直流，心脏疯狂跳动，恨不得现在就跳车离开。

　　“逃不了的。”阴郁男冲秃头古怪一笑。阴森森的瘆得年轻女孩不由得绷紧了背。

　　“祂的运转需要我们这些猎物提供能量，这所谓的能量就是我们恐惧的情绪。你越害怕，祂就越高兴。”

　　“当然，死了祂更无所谓，不过是再向现实里拉些人进来的事儿。而且死人的尸体还能温养副本里的npc和鬼怪，祂也乐得见人都去死。”阴郁男哼笑道。

　　“活着提供能量，死了温养诡怪。我们就是一群被圈养的牲畜。”

　　“你好像很了解祂？”清润的嗓音响起，竺岭突然发问。

　　阴郁男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漂亮青年。

　　竺岭所在的副本【湘妃竹】以古代为背景，受副本影响，他留了一头乌黑长发。三千青丝搭在肩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顺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挑起一缕，细细研磨。苍白的脸颊与浓密的乌发，极致的黑与白形成强烈对比，衬得黑越浓，白越烈，使竺岭更显病态，勾勒出莫名的破碎感。

　　此时，精致的眉眼正盯着阴郁男，怪异的灰瞳盯得他心头一紧，像被阴暗的毒蛇紧紧缠住，用尖锐的毒牙抵住咽喉。阴郁男在心里嘀咕着，随即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冲竺岭撇撇嘴：“大家都这么说，不信你问她。”说着拍了拍祝西梅的肩膀。

　　祝西梅点了点头。

　　竺岭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的确如此。在他串门的时候，无数次听见玩家被怪物撕裂时的惨叫，无数次目睹了人类被鬼怪分食的场景。那些人的最后，都化作噩梦游戏沃土，温养着无数诡怪。

　　见竺岭没了动静，两人也转回了身子，倚着靠背开始闭目养神。

　　车上渐渐安静下来，只留有几个新人低微的抽泣声和交谈声。竺岭靠着车窗，车窗边框里还夹杂着没清理干净的脏污。他没在意，睫毛下垂，眼神放空，开始整理思绪，思考受伤和似乎成为玩家的事情。

　　看上去随时散架的破车一路颠簸着向前奔跑，白云绿树飞速向后逝去，迷茫的乘客们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水泥路上疾速滚动的轮胎好像永远不会停下，短暂的安全好似永恒...

　　*
　　当公交车停下时天色渐暗，已至傍晚。一个做老师打扮的中年妇女登上公交车。她手上提了个红色大喇叭，轻拍了几下确保能正常使用，然后对准嘴巴：

　　“来来来都醒一醒了！！”

　　玩家们被这尖锐的响声吓醒，抬头一脸茫然的望向女老师。女老师见人都醒的差不多了，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更大声道：

　　“各位实习老师，欢迎你们来到沂南中学。”

　　有人下意识向窗外看去，来时晴朗碧蓝的天空已被阴沉沉的厚云层代替，一座形似监狱的学校赫然撞入眼帘，外墙的墙皮大片脱落，长了不少暗绿色的青苔。学校门口立着一块陈朴的岩石，可能是因为时间久远，布满划痕的岩石看起来饱经风霜。岩石上用金色颜料描摹着四个大字。

　　“沂南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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