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冰淇淋

　　五一劳动节的最后一天，双城下了场大雨，水泥路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雨坑，在黑夜之中映照出皎洁的月影。

　　空气中席卷着雨后清新的味道。

　　学成书店人满为患，除了对面双城大学的学生，还有好多中学生不远万里地跑来买新出的漫画和杂志。

　　蒋暖背着白色的双肩包，站在摆满笔记本的书架前挑本子。
　　一旁的向婉婷象征性地抽出一个蓝色的厚本子翻翻：“你退寝之后，下半年也不回寝室了呗？”

　　面前的一排没有喜欢的颜色，蒋暖抬头去看上面一层的笔记本：“不回啦，下半年学期没什么课，我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考研复习也方便。”

　　“好啵，我会想你的，”向婉婷叹息一声，抱住蒋暖，“无法想象没有你的寝室里，我将会是多么空虚和寂寞。”

　　蒋暖看着身旁努力挤出两滴离别泪水的向婉婷，觉得搞笑，摸摸她的脑袋：“好啦好啦，平时上课还是能见到的，不要这么伤感。”

　　脖颈被向婉婷头发蹭的发痒，蒋暖笑着轻轻推开她，目光锁定在最上面一格的星星蓝的笔记本。
　　她抬起胳膊去拿，够不到。

　　蒋暖左右看看，店员们在忙着给中学生们介绍杂志，她身边也没有梯子。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再次尝试，忽然听到向婉婷叫道：“表哥，这么巧，你来这买什么呀？”

　　蒋暖脚落地，她回身看去。

　　黑色外套的沈清风在她们身后的货架处挑碳素笔，左手拎着一袋猫粮。
　　他和平常一样，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言简意赅：“买笔。”

　　书店的收银台在他们的旁边，几个排队的小姑娘看见一表人才的沈清风之后眼睛直冒光，羞涩地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沈清风黑眸微侧，顺带着瞥了瞥蒋暖，没有多做停留，快速移开。
　　蒋暖朝左挪动一步，和沈清风拉开距离，继续抬脚去够最顶处的笔记本。

　　向婉婷并没有注意到蒋暖和沈清风之间的小动作，她见蒋暖有点吃力，回头拍拍比她们俩高出半头的沈清风：“哥，蒋暖够不着本子，你帮她拿一下呗。”

　　沈清风落在碳素笔冒上的指尖一顿，他转过身看着蒋暖，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蒋暖看着沈清风，转头随意从自己能碰到的架子上抽一本笔记本，笑眯眯地对向婉婷道：“我不要那个本子了。”

　　沈清风：“……”
　　向婉婷：“……”

　　沈清风没再说什么，手握挑好的笔，不在意地走到收银台前排队结款。

　　向婉婷挠头，觉得哪里有些微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天慢慢变黑，向婉婷嘱咐蒋暖回家要注意安全，朝着反方向的学校走。
　　蒋暖走出书店大门，把书包背在胸前，拉开拉链装新买的笔记本。

　　一道沉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朵里。

　　“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微信。”

　　蒋暖手握住拉锁，寻声抬头望去。

　　玻璃门的角落，两个散发的女孩子羞答答地围住沈清风。

　　他神色淡漠，抬腕看了看手表。
　　淡白的月色照在他的宽阔肩膀上。

　　其中一个女孩锲而不舍：“你不用担心，我们平时不会发消息打扰你的，就加一下呗。”

　　沈清风面容清冷，再次强调：“我不加陌生人微信，抱歉。”
　　女孩们看沈清风态度坚决，失望地走开。

　　沈清风长舒口气，一偏头，恰好看见店门口的蒋暖在看他。
　　对上沈清风视线的蒋暖：“……”

　　蒋暖此刻有点囧，不知道该不该做个表情回应沈清风。

　　她踌躇不决，沈清风像没看见她一样，淡定别开眼，右手掏出外套兜里的手机按了几下，放在耳边。

　　蒋暖摘下书包背在双肩上，双手插兜往家走。

　　她转身，听见沈清风打电话的声音。
　　他的嗓音低低，带了些冷淡。

　　有点像冬日的太阳。

　　“你说的那个东西我在书店没看见，明天你自己出来买吧。”

　　——
　　蒋暖穿过一个热闹的广场，伴随着快节奏的DJ舞曲，穿着统一红外套的大爷大妈们跳的欢快。
　　她租的房子所在小区离学校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走出广场，蒋暖抄近路进入一片鹅卵石小路。
　　走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她隔着鞋子依然能感受到硌脚心。

　　蒋暖边走边想着刚才在书店碰到的沈清风。

　　她和沈清风的恩怨情仇，是从大一那年进校报社开始的。
　　蒋暖当年也是热血青年一枚，立志在校报闯出一番事业。

　　可偏偏她遇见了沈清风。
　　沈清风和她是一届，两人非常有缘的在一个小组共事。

　　蒋暖性子慢热，沈清风性格冷冷，总板着一张脸。

　　他们俩好比湿柴火遇到暗火，碰不出来一点火花。
　　蒋暖有些怕他。
　　别说一起做事了，日常交流蒋暖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这倒没什么，两人矛盾的爆发始于一次策划方案。

　　蒋暖偏向热情洋溢风，而沈清风比较循规蹈矩，偏偏那时沈清风被选为组长，他把蒋暖交上来的方案打回去，让她改了有二十次。

　　蒋暖性格软，也有自己底线，她鼓起勇气去和沈清风辩论，两人闹了些不愉快。

　　沈清风觉得蒋暖太佛系过于欢脱，而蒋暖认为沈清风太过刻板毫无生机。
　　两人互相看不惯。

　　大三上学期，报社换届选举，年年得奖学金的沈清风已经是有目共睹的社长人选，另一个男孩郑好偏偏不服输，报名了竞选。

　　蒋暖也不服劲，反正是匿名投票，她毫不犹豫地在在选票上勾选了郑好。

　　票选结果出来后，沈清风以15:1的压倒性胜利成功当上新一届报社社长。
　　郑好虽败，但感动的泪流满面，当天晚上发了条朋友圈痛哭流涕的感谢投他一票的不知名同学。

　　看见朋友圈的蒋暖：“……”

　　蒋暖不晓得沈清风知不知道他丢失的那一票是她的。
　　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她和沈清风本来就看彼此不顺眼。

　　蒋暖在经济管理学院，沈清风是新闻传播学院，学校那么大，离开报社谁也见不到谁，再说明年就大四，毕业之后各奔东西，自然两两相忘。

　　想到这，蒋暖心情愉悦，哼着小曲走出鹅卵石小路。

　　小区内很安静，路灯照亮柏油路，蒋暖踩着淡黄色的灯光走到单元门口。
　　她手搭上防盗门的扶手，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沙沙作响。

　　四周无人，蒋暖心底一个翻腾。
　　这时声控灯灭了，一瞬间各种蒙面坏人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

　　蒋暖屏住呼吸，使劲跺脚唤醒灭掉的声控灯，她快速掏出钥匙寻找锁孔，却由于动作慌乱根本插不进去。
　　她急的背脊冒出一层冷汗，终于手忙脚乱地插入锁孔。

　　蒋暖用力一拧，“咔哒”一声，防盗门打开。
　　她像打开求生之门一样用力拉开重重的防盗门，还没等她买进去一只脚，倏低感觉脚踝处软乎乎的。

　　蒋暖低头看。
　　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橘猫可怜地仰头，“喵喵”叫了两声。

　　嗷！刚才草丛里的是只哈基米耶！

　　蒋暖松口气，蹲下摸摸橘猫的脑袋：“原来是你呀，你是流浪猫吗？”
　　站着看不清，和猫咪平视时，蒋暖才发现这是一只橘白相间的橘猫。

　　猫咪又瘦又小，白色前爪前系着一根脏脏的红绳。

　　橘猫浑身沾满泥土，那双眼睛是亮晶晶的。
　　它毛茸茸的头继续蹭蒋暖的裤腿，喵喵叫。

　　蒋暖心都化了。

　　她最喜欢小猫了，但妈妈从来不让她养。
　　七岁那年她捡了一只流浪白猫，冯姝严厉的呵斥她一顿，把猫赶了出去。

　　可是现在……

　　蒋暖抬头看了眼楼上，想了想，面色从犹豫变得坚决。
　　她双手托起小猫抱，轻笑道：

　　“遇见了就是缘分，你跟我回家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橘猫浑身冰凉，一下子触碰到温暖的怀抱，“喵喵”地叫着缩到蒋暖怀抱里，兴奋地晃动尾巴。

　　蒋暖单手拉开门，一人一猫走进去。
　　防盗门自动关闭。

　　单元门口不远处的路灯下，沈清风拎着一袋撕开的猫粮。
　　他目睹蒋暖抱走他喂养多日的流浪橘猫全过程。

　　沈清风上次来亲戚家，回去的路上无意间发现这只被同伴欺负的流浪橘猫，有时间就会来这里喂它，放寒暑假时他会让亲戚代劳。
　　小区流浪猫多。

　　他怕自己认不出那只橘猫，特地在它前腿绑了个红绳。

　　沈清风看了看手中的猫粮。
　　现在橘猫有了归宿，不需要他投喂了。

　　蒋暖平时迷糊了一点，但想象力天马行空，应该会给橘猫一个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吧。

　　想起蒋暖对他避而远之的模样，沈清风摇头笑了下。
　　小姑娘还挺记仇的。

　　算了，反正两人也不熟，以后估计也没有任何交集。
　　无所谓。

　　——
　　蒋暖上网搜索饲养猫咪教程，决定先给橘猫洗个澡。

　　小橘猫体型小，脸瘦成一条。
　　这只小猫很通人性，它知道蒋暖是好人，洗澡的时候只是不情愿地喵喵叫几声，并没有极力反抗。

　　小猫淋了雨，侧身的毛发上打结，沾着湿湿的黑土。

　　洗完澡，蒋暖为橘猫裹上干净的毛巾，插上吹风机吹它的毛毛。
　　小猫陀螺一样旋风甩头。
　　橘猫在洗澡的流程中一直乖乖的，没有任何应激反应，蒋暖对它的喜爱多了几分。

　　洗香香之后的橘猫蓬松松的，它趴在沙发上，伸出前爪舒服地伸展身体。
　　蒋暖趁机撸了一把。

　　家里没有任何关于猫猫的东西，蒋暖去厨房东翻西找，找出一根火腿肠喂橘猫。
　　橘猫大概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嚼。

　　蒋暖轻抚猫咪的脑袋：“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体检，以后你就是我的猫啦！”

　　回应她的是橘猫吧嗒嘴的声音。

　　“哦对，”蒋暖拿起茶几上晾得差不多的红绳，重新系在橘猫的前爪：“这应该是你前主人留下的东西吧，红绳是保平安的，我帮你洗干净啦。”

　　橘猫嚼着火腿肠，抬了下系着红绳的爪爪，继续晃动猫头干饭。

　　蒋暖轻轻捏捏橘猫的耳朵，语气坚定：
　　“我一定会把你养得胖乎乎的，这次谁都不能赶你走。”

　　双城大学，晚上九点二十五分的男生宿舍。

　　沈清风前天出门没带伞，淋了一场大雨，现在发烧浑身不舒服，他匆匆洗漱，躺在床上摁发疼的太阳穴。
　　对床的曹振推推眼镜：“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沈清风眉头紧皱，嗓子有点哑：“不用，没什么大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行，”曹振继续敲电脑，“你实在难受就喊我。”
　　“嗯。”

　　沈清风睡眠质量不好，每晚躺下都要一个小时才能睡着。
　　今晚他入睡的格外快。

　　他以为是自己发烧烧晕了。

　　可……好像哪里不对，怎么感觉身上有双手？
　　谁在摸他？！

　　沈清风赫然睁眼，看清自己所处环境后，彻底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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