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婚蓄谋已久

　　今日的悉尼，霞光很美。累到快散架的蒋晚韫，疾行在巴兰格鲁的海边，这身边满是金黄色的涟漪，却不是她一个小会计有暇享用的。

　　“小姑娘，请问悉尼歌剧院怎么走啊？”

　　又是熟悉的搭讪，公司在旅游景点就是有这样的’烦恼’，然而即便再累，蒋晚韫还是带着这位游客奶奶去到了正确的码头。

　　“小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以后肯定有福气的。”得到了正确的指引，老奶奶笑得好像花儿一样灿烂。

　　蒋晚韫苦笑了一下，答道：“如果我父母向您一样愿意溜达溜达，那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是啊，如果她的父母是对开明的，那么站在人生十字路的她，也不至于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走到几公里外的巴士站，蒋晚韫习惯的选择了后排的位置。看着逐渐泛黑的天空，她回想起刚刚来悉尼的那一年。

　　蒋晚韫这个人啊，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她生得清秀，成绩皎皎，听父母的话，就连大选专业都是父母选的。在江南的小镇上，没人不羡慕，蒋家有个’乖乖女’。

　　她人生中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在大学谈了一个男朋友，他叫陆行远。这厮是个典型的北方糙汉，放荡不羁爱自由。因为他的一句’跟我走，我养你’，蒋晚韫放弃了父母安排的稳定工作，毅然决然的和陆行远来到了万里以外的澳大利亚。

　　五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过去像幻灯片一样浮现在她的脑子里，然而回到现实，她确实’跟人家走了’，但对方，却需要人’养’。

　　巴士慢悠悠的往城郊行去，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蒋晚韫都快睡着了，总归是到站了。

　　每日通勤两个小时，蒋晚韫不是没想过租一个靠近公司的房子，可是越往市中心，房租越贵，现在只是一个小会计的蒋晚韫负担不起。

　　路过街区的超市，蒋晚韫刚巧赶着点买了一些打折商品，等她一路到家，天已经有些擦黑。

　　她打开门，屋内一股呛人的烟味让她皱了皱眉头。蒋晚韫将东西放下，一边走一边跟在客厅打游戏的陆行远说道：“我说了多少次，要抽烟就把窗户打开，不要弄的这么乌烟瘴气的。”

　　蒋晚韫说完，陆行远戴着耳机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目光紧盯着屏幕，嘴里还念叨：“woc，会不会玩啊！”

　　看着屋内满地的烟头和一些饮料瓶子，还有厨房洗碗槽里堆满了的带着油渍的锅碗，蒋晚韫的怒火从胸口直冲脑门儿。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扯下陆行远的耳机：“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

　　陆行远被突然打断，本就因为遇到坑队友输了游戏就火大，他腾的站起来，对着蒋晚韫大吼：“你干嘛！？有病啊？！我戴着耳机怎么听得到你讲话，你吼什么吼！”

　　蒋晚韫后退一步，眼眸漠然，嘴角扯动，想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对峙了几秒，蒋晚韫无奈的转身，不想跟他再说什么。

　　她默默走到储物间拿出扫把扫地，陆行远看着蒋晚韫没有再说话，翻了个白眼，又坐回去，继续戴着耳机开了第二把游戏。

　　蒋晚韫心底一阵一阵发凉，她将屋子收拾完后，又挽起袖子将锅碗洗了。

　　虽然悉尼的气温不冷不热，可水龙头里的水却钻心的冰冷，蒋晚韫感觉那水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她洗着洗着，感觉自己小腹一阵疼痛，她回想了一下日期，今天可能是例假要来了。

　　蒋晚韫听着陆行远还在后面喊着叫着，丝毫没有发现蒋晚韫的不对劲，蒋晚韫埋着头，不知道是因为肚子疼还是怎么的，眼泪啪塔啪塔的落下，砸在手腕上。

　　蒋晚韫撑在洗碗槽附近，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陆行远似乎感觉到了蒋晚韫的不对劲，他停了游戏走上前：“你怎么了？站这儿老半天。”

　　蒋晚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没有说话，继续手上的活儿，将碟盘规整好。

　　“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啊。”

　　陆行远最烦蒋晚韫这闷包子一样的性格，他不耐烦的又说了一句。

　　蒋晚韫红着眼眶，转身面向他，很认真的说了一句：“陆行远，我们分手吧。”

　　当这句话说出口，蒋晚韫压抑在心底很久的积怨似乎松懈了一些，整个人感觉轻松不少。

　　陆行远听到这话，愣了两秒，随后笑开：“不是吧？我不过说话声音大了一点，你就要跟我分手？至于吗你，行行行，我以后不大声跟你说话了行吗？别闹这死出。”

　　蒋晚韫：“我说认真的，陆行远，我受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曾经我们出国时的豪言壮语，全都不复存在，跟着你在这里，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分手吧。”

　　看着蒋晚韫认真且坚定的模样，陆行远这会儿总算知道蒋晚韫是认真的了，他双手扶上蒋晚韫的肩膀。

　　声音出奇的温柔：“韫韫，你别闹，咱们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你哪里不满意我改还不行吗？”

　　“好好的？全都建立在我的迁就和妥协罢了。你不做任何事情，天天搞那些破投资，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对我坑蒙拐骗，我的钱怎么会被败光，我现在怎么会连一块生日蛋糕都舍不得买！”

　　“蒋晚韫！你不要翻旧账。生日蛋糕我补给你就是了！还有，我投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蒋晚韫平静地看着陆行远，听着他重复了许多次的话，突然觉得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熟悉又陌生。她微微叹出一口气，手指轻颤着，指向了玄关的方向。

　　陆行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点头，做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行！蒋晚韫，这是你说的。”

　　他虽然在这里住了两年，但大多数东西都是蒋晚韫买的，房租也是蒋晚韫掏的。除了他的几件衣服，他没什么好带的。或是为了表示对蒋晚韫的不满与决绝，他一头钻进卧室，没一会便提着一个行李箱出来愤愤然走到门口。

　　开门后，他没有感受到任何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而那个他恋爱长跑五年的女友，在赶走他之后，只是无波无澜地走进了厨房，麻木的继续收拾碗筷。

　　也许是不甘，他回过头，对着蒋晚韫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蒋晚韫，你岁数也不小了。”

　　说罢，陆行远摔门而去。

　　蒋晚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不自觉从眼眶滑落至下颚，冰冰凉凉的，一如她的心。

　　她的身子顺着橱柜滑下来，使她瘫倒在地上。啜泣了一会儿，她仿佛想通了，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卧室，打开床头柜。

　　里面原本躺着一张银行卡，现在消失了。

　　蒋晚韫翻找着，也一次次验证着自己的猜想，搜寻无果后，她愤然地锤向墙体，指关节一瞬间红了起来。

　　绝望之际，她看见床上摆着一张纸条，她将那张纸条捏过来，看着上面潦草的字体：“这钱本来就是我们结婚用的，我也有支配权，我会用它产生更大的价值，你等着！”

　　蒋晚韫咬住因生气颤抖的唇瓣，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

　　她还记得毕业的时候，她和陆行远以他的名义办了这张卡，当时他们说好存够钱就结婚。可是毕业这三年，陆行远眼高手低，一直要做什么’澳洲的顺丰物流’，屡次将他们的钱用作投资，结果赔的血本无归，她就不再往里面存钱了。

　　前些时候，是陆行远亲口对她说，要买机票带她回国，要给长辈准备礼物，要筹备他们的婚礼。她才将这些年省吃俭用的钱放了进去。

　　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她嗤笑，笑自己傻，一次又一次信陆行远的鬼话。她把揉成一团的纸条重新展开，仍觉得不解气，一向温婉的她，嘶吼着将它撕成一片一片的才作罢。

　　蒋晚韫用掉了攒着回国的年假，在不见光的房间里待了几天，身边是几个水量的不一的矿泉水瓶，还有几片干巴巴的面包，以及一部不会响动的手机。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

　　直到这天，原本人烟稀少的社区突然热闹起来，几个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从窗户传进来。

　　蒋晚韫掀开一小部分的窗帘，从上往下看去，一个缀着糖果和蝴蝶结的圣诞树映入眼帘，周边建筑上也挂满了各色彩带，小孩子明显活跃了许多。

　　她机械地运转了一下脑袋，才意识到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而今晚是平安夜。

　　蒋晚韫没有过节的兴趣，但不知怎的，她就觉得自己要出去走走了，至少买个苹果送自己。

　　这些年她委屈自己太多了。

　　这么想着，蒋晚韫走进了浴室。沐浴、换衣服、化妆，做完这些，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出去赶地铁，正好能在晚上七点前抵达唐人街，在餐厅吃饭。

　　将仅剩的几百块澳元塞进包里，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节日的缘故，这一路上的氛围让她心情放宽了一些。

　　沿途她还接到了同是来自中国的同事的电话，问她的假期过的怎么样。

　　蒋晚韫前几天因为分手特意休了假，现在听到同事的询问也只是搪塞过去，不过同事仿佛打电话意不在此，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她要结婚的事情上。

　　同事话语中炫耀着自己的钻戒，以及对方在当地的身份地位，蒋晚韫应付着：“那你应该很快就能拿到绿卡了，恭喜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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