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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身
公元785年,法兰克王国查理大帝执政时期涵盖的领土范围北经里约的河边小镇正值盛夏。它跟许多无名小镇一样在窄平的沿山平原上苟延残喘地屏住一口气然后平庸度过未来的每天。
夏蝉喧嚣,绿树葱郁,为这一片生机增添光彩。万里无云的烈阳向每一株苜蓿投怀送抱,撩拨风的风性也不放过在每一抹树下奔腾穿梭的机会。而后它的脚步倾洒在地下,穿息于涧泉。时不时穿来声透彻心扉的鸣叫,清冽入耳的滴滴答答的酿泉声……还是那片旖旎,还是那份惬意。
林的深处传来的悦鸣婉转飘扬,迫不及待将山间的夏意传递给每一位约尔克乡村的每一位乡民。骎骎穿梭的骏马带走了余光,林间树影塑刻出那人凌乱的鬓角及急匆的残影。
杂草被马蹄践踏,苜蓿丛似海浪般应声倒下,切碎了其中蕴藏的碎影,紧接着又是一双脚——所窥见的,正是赶集回乡的不修边幅的人儿安德烈。他疲倦地停下,将马儿拴在溪边喝水。
知更鸟缓缓地搭落在高大青年的肩上,悉心细鸣,俯身紧贴着自己的伙伴。随之回应的,是安德烈柔顺的抚慰。
「哦,斯科特。现在还不行……不要啄我的头发……嘿!讨厌鬼,不要耍小机灵。」
渐进粗鄙的知更鸟显然越界了,惹得他隐忍着怒气将他轻轻甩了出去,当然这场景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之后鸟儿再无任何举动,扑腾着轻盈的翅膀,换成了往日怕人腼腆的样子。假寐在树上,双目微睁,生起了闷气。安德烈则不以为然,从捉襟见肘的缊制衬衣里掏出一张用点点墨迹潦草书写的“最新条款”,席地而坐仔细读了起来。
他用眼从每一个字细细扫过,嘴也辅助拼字,一眼一嘴,虽是个没读书的乡下人,但经敲锣打鼓的告示人叽哩哇啦的解释和他少的可怜的知识储备一番解析,他立马气不打一处来,胡乱将纸揉作一团,宣泄般向急潺的小溪扔去——直到它浓缩至一点而后泛起点点银花。
「哦,真该死的。总是在这种地方,城里的贵族老爷们狮子大开口又从这挣了不少油水,前日刚允诺的按庄稼收成给予报酬。今日不知道是哪个现世宝又颁发了新的农务法令,妄图吸干我们这最穷苦农人血!一群躺着吃饭不眨眼的家伙,吃死你们吧……」他咒骂道,身子又一趴,将草帽盖在自己脸上,阳光透过间隙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
生活已经艰难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缘由?他自摘下帽子,静望着深蓝的碧空和柔和的云以及那翱翔的飞鹰。
他也曾向往自由,他也曾有所志向。生活的压迫没有留住他的一丝理想,反倒激发了现实的哀嚎。他也不敢相信,一个才18岁的青年落得这般地步。如他一样处境的乡下人,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三餐的腊肉煎蛋,每天浑浑噩噩度过日子的行尸走肉。
安德烈无奈提起帽子,甩了甩头发,骑上马,策马扬鞭地溜走了,只剩下寂静如初的山谷。
家早回晚回都一样,他心里早没多少留恋。回到村上,傍晚熟悉的磨坊声、驴的嘶鸣、回乡村民不停的咒骂声早已使他厌烦。马踏着沉稳的马蹄,驮着他缓慢前行。沿途景色被夕阳所融化、定格,也使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
「安德烈!给我过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打破了这份宁静,沿途的村民纷纷回去了头。只见一个年过半甲的醉汉挺着啤酒肚、咧着如河马嘴大小的嘴,比划着马上的青年。此人正是安德烈的父亲勃兰特,一个年轻失志晚年一事无成的酒鬼。
他随地抄起一杖竹竿,狠狠将安德烈从马上赶下来,又小声嘀咕咒骂道:「你这个杂种、不懂事的废物,让你早点回来帮我干农活,你却迟到了这么久。我说过了,太阳落山前就必须回来,但你今天倒好啦,外面的清静给你享你有那命吗?你这辈子就是个狡猾老鼠,我迟早把你送到领主的下层军队去,让你好好折腾折腾!」
安德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极力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脸,边拼命辩解道,但显然都无济于事。他踉跄地摔了下来,紧抓父亲的裤脚恳请他不要再打下去,乡民即使习惯,但还是象征性地劝上一两句。
他愤愤坐下,将棍子扔到一边。捡起酒瓶,使劲在地上砸了一两下,又指了指安德烈:「崽种,你要是……要是……(酒嗝)再不经我同意擅自逗留,我要你好看!」安德烈听后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血液都已凝固;这个老疯子真有可能把他打死。安德烈拖着打着寒颤的身躯,恳求着父亲的原谅。得罢,父亲的情绪才趋于冷静。
安德烈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用冷水草草地洗了脸。本想着上床睡觉,却猛然想起没吃晚饭。算了罢!只好自认倒霉,等明天运气好碰上一遭掺肉丝的肉粥。他由衷地厌倦这种平淡无奇的日子,更受不了要就此度过这平庸无为的鼠辈一生。
八九岁的时候,也就只有母亲会真正关心自己,但母亲早就离开人世了……
谁在意自己呢?无人在意。
翌日清晨,雄鸡的长鸣刺破了黎明,撕开了破晓的帷幕。如往日一样,被脸色苍白的哥哥强行催促着起床。安德烈强忍着饥饿和困意,勉强挺着身子匍匐前行。他随便理理头发,甩起粗布马甲,径直快步走出家门。
父亲和哥哥早已恭候多时,父亲一见到安德烈,必定要骂上两句「懒货、蠢货」,随后才拍拍马鞍让他上来。往常赶路,只能听见野狗的吠鸣。可今日,却有别样异常的声音。
「救救我……请来个人救救我!」一阵渗人的凄厉哭喊在林间回荡。
「什么鬼?大早上就这么晦气。」父亲紧皱眉头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感觉像是棕熊或野猴的声音,真是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怪象……」安德烈悻悻地嘀咕道。
「闭嘴!别扯那些没用的。鞭子和镰刀都在包里,你们俩和我一起下去看看是这么回事,若真是个人就救他,顺便——」老汉边说边吞了一口酒。
「好要点便士。」还没等他说完安德烈便脱口而出。
跟随在二人身后的德鲁伊没有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安德烈使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父亲脸色一沉,怒色溢于言表。他正要给安德烈一记拳头时,呼救声又从林间传来「请救救我,快来人、快来人!」
「你们小心点,万一是山贼就不好办了。」
「不会的,虽然我们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愿主保佑,阿门。」父亲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死小子算你好运,等我看完什么情况后,我就揍你,你逃不掉的。」父亲又补上一句。他立马拧拧拳头,给胳膊做了个凶狠的拉伸,随后从包袱里抽出一把镰刀,回过头吩咐德鲁伊看好行囊后,又转眼白了一眼安德烈:「你也拿上铁锹,跟在我后面。用用你这无处使的发达四肢。」
事毕,他们吃力地爬下陡峻的山坡,径直走向幽静的山林。多么静谧,诡异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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