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去

　　《追风去》
　　文/夏初宜
　　2024.1.1晋江首发

　　“......托里特市近期安全形势严峻复杂，如遇紧急情况，请及时报警并联系......”

　　本次航班的语音播报比任何时候都要长，而机舱里的人不等空姐播报结束就已经人头攒动。坐在外侧的人纷纷起身活动，寻找自己的行李。

　　空姐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了。也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大家都盼着早点下去，谁愿意听空姐絮叨。

　　夏竹青摘下耳机，合上手中的医疗杂志，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长途旅行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她朝着机舱外看去，瞬间就被瓦蓝色的天空所吸引住了。她在英国的时候几乎看不到这么清湛的天空。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兴奋，抬起手，像是想触摸那片瓦蓝色的天空，眼中闪烁着的微光似乎与外面湛蓝的天空相呼应，她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心中不禁觉得非洲，也没有所想的那么可怕嘛。

　　夏竹青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等她拍完机舱内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她忙起身寻找自己的背包。那个红色十字架的标志真的很显眼，不过这并不是夏竹青最喜爱这个背包的原因，她喜欢这个背包不过是因为那个标志下面的那串英文“Oxford University Medical Centre”。

　　她这次来非洲N国，就是代表牛津大学医学中心来的。

　　不过夏竹青的激动也就持续了几分钟，刚刚踏出机舱门她就感受到一阵铺面而来的热浪，感觉就像被推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透明罐子里。空气中涌动着的热浪不断袭来，似乎只要一点点火星，这个罐子就能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她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刺眼的太阳，她有些不理解，为何才上午九点的光景，她走路就需要眯着眼。刚下完长梯，她身上的衬衣就已经被汗浸湿了大半，抬眸一看离航站楼还有好几百米的距离，她总觉得走不到航站楼就能被热化了。

　　她将自己的包护在胸前，尤其是那串英文，生怕这高温将它热化了。

　　夏竹青刚抬脚迈出几步，突如其来的尖锐声响刺破了飞机降落的宁静，犹如电光石火般在她耳边炸开，她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面色瞬间惨白。此刻她的内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恐惧与不安像潮水般涌来，令她双腿如铅灌，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睛惊恐而呆滞，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且扭曲。

　　枪声？战争？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心跳如鼓，每一下都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胸膛。

　　还未等她从震惊中回神，就有人用阿拉伯语大喊了一声：“快跑！”

　　身体的恐怖机关被这惊吓过度的嘶喊声触动了，四周的人群瞬间陷入了混乱。人们弯着腰，双手护头，犹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

　　夏竹青目睹着眼前戏剧的一幕，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犹如脱缰的野马四处逃窜。明明是高温天气，她却犹如掉进冰窟，浑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脚步也开始迟疑，她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无助让她在非洲的大陆上感受到了进退两难，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吞噬掉她的理智。
　　一个胖胖的非洲大婶拉了拉愣在原地的夏竹青。

　　大婶皮肤黝黑如碳，满脸焦急地对着夏竹青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见夏竹青没反应又指了指她胸前的包，示意她将包放在头上。
　　夏竹青这才明白，大婶是让她用胸前的包护住头再跑。

　　被吓傻的夏竹青点点头，甚至连谢谢都忘了说。

　　大婶看到她领会，又指了指了她胸前的那个十字架，朝着她竖起了个大拇指，用带着浓重阿拉伯口音的英语说了个“Good job！”

　　夏竹青的脸上闪过一丝勉强的笑容，她低头望向十字架，这是她多年辛勤努力的象征，可她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失去这一切了。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冰凉的金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支援任务重新回到英国牛津大学医学中心工作，她害怕失去梦寐以求的工作，可眼下，她更害怕永远停留在今天。

　　她紧紧地将十字架护在胸前，迈出了颤抖的步伐，但她才刚走出几步，周围的人就开始接二连三倒下，天空中弥漫着浓烟和火光，她在炮火连天中停下脚步，身体慢慢僵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中也尽是迷茫与恐惧。

　　萦绕在心头的恐慌和不安犹如黑暗中的深渊，深不见底，无处可逃。

　　下一瞬，大婶的身体就在不远处倒下，胸口一片血肉模糊，那双刚刚还充满温暖与善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绝望和痛苦。夏竹青眼睁睁地看着大婶的生命慢慢消逝，最后定格在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中。

　　尽管夏竹青曾在手术台上完成过无数艰难的手术，但鲜活的生命一瞬间在眼前凝固的过程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绝望。可自己除了被吓的双腿发软，心跳加快和面颊上滑落了几滴泪水外，无能为力。

　　她不停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抑制住心中的恐慌。但她的大脑似乎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过了好几秒，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原来真的是战争，她绝望又努力地辨认着枪声的来源，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折磨。

　　顺着枪声的方法看去，夏竹青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是一辆装满了行李的货车替她挡住了子弹，她感激地看了一眼为她提供了临时安全的庇护所。

　　枪炮声震耳欲聋，每一声爆炸都像是在心头砸下一记重锤，让人无法呼吸。

　　她努力捂住耳朵，可毫无用处，失去希望的眼神倔强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前方是航站楼，枪声从左侧传来。

　　从她这个位置到航站楼，没有任何遮挡物，若是往航站楼跑，无异于自投罗网。然而，继续躲在在这里也只是拖延死亡的到来。夏竹青又将目光转向右侧，那里堆放着杂乱的货物。可以遮挡住身体，而且刚刚似乎也有人往那边跑了。

　　她犹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压了下去，朝右侧的方向跑了过去，躲在了木箱子的后面。

　　她这才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巨大的仓库，仓库外面堆着很多尺寸相同的木箱子，仓库外堆满了形状规整的木箱子，可以暂时作为遮挡，而仓库最里面光线昏暗，她看不清楚堆积着什么。

　　她从木箱子的缝隙中望去，那辆几分钟前还守护着她的货车此时已是千疮百孔。而她也终于看清了枪击者的面目。

　　他们衣衫褴褛，只有少数人身着军用迷彩服。每个人手中都紧握着□□，小心翼翼地前进，其中一些人胸前挂着子弹，步伐中透露出肆意的张扬。在炽烈的阳光下，他们的肤色显得黝黑，面容在刺眼的阳光和跳动的阴影中变得模糊不清，犹如白日里的恶鬼。

　　夏竹青吓得猫着腰往仓库里面跑了好久，直到跑不动为止，她寻了个隐蔽的空间藏了起来。

　　疲惫不堪的她跌坐在地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衬衣已经全湿透了，正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黏腻的感觉令她浑身不适，光线昏暗的空间也让她十分不安。

　　即使已经暂时安全，她依旧不敢乱动，直到小腿处传来隐隐地疼痛她才轻轻低头看了看，牛仔裤不知何时被划开了，鲜血早已顺着裤腿流了下来染红了白色的运动鞋。

　　通过对疼痛的判断，这个伤口应当不浅，如果不及时处理，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很容易感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简单包扎一下，可包的拉链才拉开一点点她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对话。

　　刚刚放松下来的她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想通了吗？”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略带严肃。

　　对方沉默了很久不说话，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语气也比刚刚轻松起来：“小白啊，你是知道的，你要想你姐姐活下去，就只能乖乖听话，是不是？”

　　中年男子用略带玩笑的口吻将威胁说出口，被称为小白的男子听完后急忙颤颤巍巍答道：“想...想通了。”

　　随后便是一串越来越轻的脚步声，夏竹青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了三个往仓库外走的身影，中间那个瘦瘦高高被架起来的人，大概就是小白。

　　“We don’t need Chinese!”

　　夏竹青顺着声音的方向发现了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只能看到指尖一明一灭的烟头，夏竹青猜测他就是那个威胁小白的中年男子。

　　刚刚说话的人则穿着和枪击者们相同的衣服，仓库里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又是黑色皮肤，夏竹青看不清他的脸。

　　中年男子不急不慢吐了一口烟雾，慢悠悠说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

　　夏竹青听完后不禁一阵唏嘘，这番话仿佛是说与她听的。

　　她不也是为了能入职牛津大学医学中心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的吗？她将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低下去，紧紧抱住自己胸前的背包，却一个不注意而碰到了背后的木箱，木箱摩擦地面，发出“咯吱”一声。

　　谈话声戛然而止，夏竹青屏住呼吸，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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