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青书录

作者:青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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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元驸马


      建安十四年

      大殿之上,一张张书案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名学子杀出重围坐在这里,执笔疾书,正在做最后的比拼。

      殿试,无疑是所有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殿堂。它没有落榜一说,却关乎在座的各位今后官场从何而起。若能摘得榜首,便可得直接官从六品。

      殿外戒备森严,不少禁军严守出入口,并不时有小队巡逻。

      殿内则有不少大臣担任监考官,分散在大殿各处。

      站于大殿正前、龙椅下首的监考官,侧头看向计时点燃的檀香,香已燃尽,香灰缓缓倒下。

      他恭敬转身,向上方屏风处行礼,得到候在外侧的内侍传话,才郑重转身,高声宣告:

      “时辰到,考生离席!”

      “恭谢圣恩!”

      众人起身整顿,待跪拜行礼后依次退下。

      考生们走出大殿,或如释重负,或忧心忡忡,或喜笑颜开。

      十年寒窗静等花开。

      这其中便有沈俱怀。

      她年仅十七,身量已有七尺半,身姿挺拔,站在人群中气质格外出众。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英朗之气,远看又会有些难辨雌雄的错愕。可只要细看她举手投足,没人怀疑她是个男子。

      粉壁贴皇榜,扬名至胡山!

      放榜三日,东京城都在讨论一甲三人。

      话说榜眼是吏部尚书赵廿成之子赵睿,乃家学渊源;探花是工部侍郎屈南阳之子屈尚贤,实属天资聪慧。

      但这状元是何许人也?

      能摘得榜首,想必惊才绝绝,为何东京城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放榜三日也未见其人。

      一时间,状元沈俱怀究竟是何方神圣,成了东京城茶余饭后闲话的谈资。

      大庆殿

      放榜第四日,皇帝在大庆殿设宴。

      御案之下,整齐摆放着二十四张桌案。

      左边下首坐的,便是这三日整个东京城都在谈论的神秘状元郎,沈俱怀。

      不少人纷纷打量她。

      放榜三日无人见其真容,好奇也是应当的。

      其中也包括坐对面的赵睿。

      赵睿自诩少年天才,此次殿试势在必得。

      然而,放榜当日看到自己的名字居然屈居榜眼,再一看状元竟是一个无名之辈,内心十分不甘!

      对状元自然没有多少好脸色,眼神中透着不善。

      晚宴并不奢靡,不过这是相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人而言,对于在座的不少学子来说,能得一餐热食,有酒有肉还有精细的食物,已是不易。

      沈俱怀专注于眼前的美食,在一众喝酒赏舞的天子门生中,倒显得有些突兀。

      才女们退下后,又有乐坊的乐师入场弹奏。

      古琴悠扬,丝竹婉转,颇有高山流水之意,沈俱怀抬头看了一眼,便还是专心吃食。

      皇帝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平淡地扫过赵睿,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俱怀,问道:“状元郎似乎对歌舞不感兴趣?”

      沈俱怀没想到皇帝突然提问,忙放下筷子,起身行礼,恭敬地答道:

      “回陛下,实乃佳肴美味,略胜一筹。”

      “哈哈哈,好!好一个略胜一筹。今日不论君臣,不必如此拘礼!”

      皇帝听完颇为畅快,朗声笑道:

      “朕敬诸位一杯,望诸位今后为我大梁一展宏图!”

      台下众人不少人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也有人面色平静,或目光坚定,纷纷地端起酒杯,齐声唱和:

      “必当精忠报国!”

      酒过三巡,皇帝和这些年轻人聊得十分开怀。

      “朕今日十分畅快,还要与诸位分享一个喜讯!”

      说着挥手示意黄忠宣读圣旨。

      内侍官黄忠几步上前,拂尘斜插在后腰带上,双手缓缓摊开圣旨,座下的众人齐齐叩首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状元沈俱怀才华出众,品貌超群,乃江山之幸,社稷之福……”

      圣旨的前半段都在夸沈俱怀,话头一转就夸到安乐公主身上去了。

      场上有几人已经了然。

      沈俱怀面露几分狐疑和不安,紧接着就听到:

      “……与安乐公主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招卿为驸马。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什么?!赐婚!!

      沈俱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寒意席卷整个后背,直冲天灵盖,脸上血色尽褪,眼里满是震惊与惶恐,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

      圣旨宣读结束,她必须接旨,否则就是抗旨不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沈俱怀内心无比挣扎,可她知道她别无选择,只能深吸一口气,稳住发颤的声音,郑重磕头,而后将双手缓缓地、高高地举过头顶:

      “草民沈俱怀,谢陛下隆恩。”

      明黄色的卷轴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一个月后公主大婚

      沈俱怀一身喜服,高坐宝马之上,心里忐忑不安,脸上紧绷的表情和周遭格格不入,她率着迎亲队伍前往皇宫迎公主仪驾。

      行至宫殿正门,远远便看见公主凤冠霞帔,手持团扇,由喜娘扶着,于殿门口亭亭而立。

      她赶紧翻身下马,疾走几步站定,恭敬地作揖行礼。

      喜娘笑吟吟地牵着公主,说了好一段吉祥话,才引着公主往前迈了一步,将手中红绸交至驸马手上。

      红绸同那道圣旨一样,将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人绑在了一起,两人自此便阴差阳错地过上了跌宕起伏,险象环生的日子。

      “奏响礼乐,起驾”

      礼官扯着嗓子高喊,迎亲队伍随着礼乐移动起来,浩浩荡荡。

      仪仗经由宣德门,沿御街前进,绕着皇城转了整整一圈,所到之处皆撒喜钱、分喜果、奏礼乐。

      当真是普天同庆,好不热闹!

      正午时分,仪仗行至安乐公主府门前。

      府门两侧,威武的石狮系了红绸,整座公主府挂满了大红灯笼。

      下人们腰上纷纷系着红绸,奴婢还别上了红花,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沈俱怀翻身下马,在众人注视下,跟着礼官指令,踢花轿、撒豆谷、跨马鞍,最后重新牵起红绸,小心地牵着公主,跨火盆入中门。

      门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府内,帝后早已坐在正堂,等新人行礼,两人满脸笑意,看上去格外慈爱
      。
      满朝文武更是将公主府挤得水泄不通。

      皇家喜事,哪个不想来沾沾喜气!

      公主府的主簿光是登记礼金的册子,都写满了整整两大本!库房塞满后,又临时整理出一个院子当库房,下人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沈俱怀牵着红绸,慢慢地引着公主往里走。

      两人并肩前行,终于步入正堂。

      礼官得帝后示意后,开开心心地高声,吟唱: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后,在一众克制的起哄声中,新娘被送入后院。

      帝后二人很快起驾回宫。

      百官放开了身段,供着手凑到驸马爷面前,人挤着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没抢到喜钱的,厚着脸皮凑上来讨喜钱。

      大皇子萧宗时是场上地位最尊贵的人,在一片人声鼎沸的嘈杂声中,高声宣布开宴。

      觥筹交错,玉酒佳肴,所有人都笑意盈盈。

      而本该春风得意的驸马爷,此刻却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绝对不能喝醉!

      前院热闹,后院却十分安静,隐约还能听到前院的喧闹。

      过了许久,夜色渐浓,安乐坐得有些疲累,终于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她赶紧端坐好,举着手中的团扇挡好。

      门缓缓推开,一身喜服的沈俱怀仪态端庄地迈了进来。

      屋内陷入一阵静谧,安乐有些局促不安,好奇心驱使,她歪头偷瞄向门的方向。

      就这样,一双眼牢牢定在了沈俱怀绝世无双的脸上。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只见那人剑眉星目,面带霞光,他的鼻梁高挺,天庭饱满。

      烛光在面颊上投下了小片阴影,五官格外分明。

      他的嘴角微抿,似乎有心事,大红的喜服趁得他如玉的面庞更加白皙,周身拢在暖黄色的烛光中,仿佛天上的谪仙。

      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又格外平易近人,让人很难生厌。

      像是感受到了安乐偷瞄的视线,沈俱怀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安乐,也不知是何心情,竟冲安乐微微一笑。

      满室大红喜字瞬间失了颜色。

      安乐的心猛地一跳,不知所措地缩回脑袋,手上的团扇隔绝了视线,她内心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整个人不安地动了两下。

      沈俱怀再次迈开步子,清浅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走到安乐身边,拿捏着分寸,隔着一拳的距离,缓缓坐下。

      两人离得很近,近得能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安乐微微蹙眉。

      喜娘笑盈盈地行了一礼,按规矩将撒钱币、撒糖果、共食一案、同饮合卺酒等礼数一一完成后,将众人退了下去。

      深秋夜凉如水,红烛高照,却照不到沈俱怀心里。

      这一夜,究竟该如何收场?

      她没想到一道圣旨,将一切计划打乱。

      高中了状元全城出名,更是被皇帝相中直接尚公主,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

      现如今只有藏好身份,保命要紧。

      沈俱怀心事重重,眉头紧锁。

      她知道,今晚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由头,把同房这件事直接推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掩人耳目的借口,也可以是关心爱护的证明。

      她不能一开始,就让需要仰仗的皇权变成悬在头顶的利剑,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屋内静得可怕。

      安乐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早就乱了节奏。

      她知道新婚之夜要发生什么。可若要问她有没有做好准备,她不清楚,也很忐忑。

      大婚前,一堆嬷嬷给她教导,她向来爱玩闹,让她乖乖坐着听闺训,堪比受刑。

      现下一紧张,更是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那本烫手的册子,上头画着香艳的纠缠姿势,一想起就让人面红耳赤。

      沈俱怀起身,坐到桌边,面色严肃,看上去多了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修长的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手指缓缓收紧复又慢慢松开,循环往复了好几次。

      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握紧双拳。

      她深吸一口气,星目闪着微光,认真地看向安乐,轻声唤道:“公主”。

      安乐正低头胡思乱想,耳朵微微发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浑身一颤,怔怔地抬头看着对方,短暂的惊惧后露出一丝迷茫。

      沈俱怀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安乐的眼睛,目光坚定,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原本微微泛红的脸颊,不争气地烧了起来,红得格外艳丽。

      她眼神微闪,又镇定下来,压下那些想要安抚的话语,坚定道:

      “公主,微臣有一事,要与公主商议。”

      安乐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姿势,等着对方下文。

      一人坐于床榻,一人坐于桌前。

      烛光跳动,房间内影影绰绰,不安地跳动着。

      两人明明离得这般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里的自己,可又似乎那么远。

      公主,你真的愿意嫁给……一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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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状元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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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星期前 来自: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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