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风年

　　萧行和原梾相识，始于入学军训一次惩罚游戏。

　　江介理工大建校75周年，学校在原有老校区基础上不断扩建翻新，才形成了如今即古老又兼具现代科技感的校园，秉持工科类院校优良传统，江大男女比例也极为悬殊，可以达到恐怖的7：1，加之军训出了名的严苛，所以男女分开军训。

　　9月依然很热，操场围栏外站着一排足有百岁的银杏树，姿态挺拔枝叶繁茂，叶子还是翠绿色的零星挂着些橙黄色的果子。

　　原梾所在的32连就在银杏树遮出的一片凉荫下训练，他们的带教教官名程煜，身形挺拔20来岁，有着军人特有的冷峻气质以及一点还未完全脱去的稚气。

　　军训第一课站军姿过后进行队列基础训练及步法时，除去那年夏天在向左转和向右转中相遇的冤家，各方队顺拐王、鬼子进村军团也顺利出炉……

　　很不幸，32连有两个。

　　“张阳、袁航出列，其他人军姿15分钟。”程煜拎出这两奇葩加训，正好也让队伍其他人休息片刻。

　　“听我口令，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顺的这叫一个清新脱俗，我看你改名叫张顺的了，迈左腿，左腿！”

　　“霸气侧漏啊袁霸天，脚尖往里收胳膊贴紧，目视正前方不是上方，收一收你那王八气。”

　　程煜心情复杂地看着两人，忍耐着正骨重塑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两个非正常人类，极力保持耐心道：“放松，平时怎么走路就怎么走。”

　　效果立竿见影，可惜只要喊个一二一，两人就像得到错误口令突然智障的机器人。程煜忍无可忍挨个踹了两人一脚，回头一看32连没了。

　　两分钟前正在站军姿的32连，队伍后方突然听到一声口令：“全体都有，向后转！”

　　32连所有人不假思索，整齐划一向后转。

　　“我叫严琨，是你们程教官的铁杆战友，他的兵就是我的兵。”

　　严琨身量高大轮廓硬朗却长着一副笑面，他指了指斜对面的连队：“去认识一下你们兄弟连，齐步走！”

　　32连就这么集体叛变了。

　　程煜带着被特训的二人组找到队伍，训斥道：“谁是你们教官？听谁口令呢？离开两分钟不到集体叛变，全体卧倒俯卧撑30个！”

　　操场上一片哀嚎，严琨幸灾乐祸地对着33连训话：“看到没，士兵只能听从自己教官的命令。”

　　“是！”

　　平白挨整，还被当做反面教材给人生动地上了一课，程煜的好战之心被挑了起来，他不满地引战道：“听说信息学院宅男多，怕是身体素质堪忧，敢不敢比一次？”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最经不起激，还未等自己教官迎战，队伍里已经群情激愤地喊道：“比就比，谁怕谁！”

　　“好，小试牛刀，两队第一纵队比赛平板支撑，时间最短和最长的三人取平均值，输的一方背着赢的一方100米折返跑。”程煜宣布完规则，废话不多说直接喊道：“第一纵列出列！”

　　32连第一纵列一字排开趴好，严琨计时。双方紧盯着场中央的人计时加监督，其间有动作不标准的被严琨踢出局，没多一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微微发抖，第一个体力不支倒地时，严琨掐了表：“1分33秒。”

　　很快连锁反应般一个接着一个倒地，场中只剩一个个子很高，小麦肤色，劲瘦有力的男生叫汪彦辰，他是原梾室友，5分钟后两个连队同时响起掌声，最后倒地时间定格在7分11秒。

　　“第一纵列，出列！”严琨收起笑脸严肃起来。33连第一纵列往场中央走时，有人担忧地问道：“有能到7分钟的吗？”

　　萧行身后的陆昂轻答了一句：“有”，众人瞬间信心倍增。

　　“预备，开始！”

　　众人屏息凝神暗暗发力，别着一股劲势必要打赢新入学这第一场仗，这时程煜突然道：“刘诚出列！大声点给兄弟连加个油，团结就是力量。”

　　刘诚不明其意，还是服从命令扯着嗓子大声唱道：“团结就是你娘(力量)~团结就是你娘~则你娘是铁~则你娘是钢！”

　　33连：“……”

　　两个连队短暂沉默后同时爆笑，场中央平板支撑的人一瞬间全部破功倒地，程煜十分满意地掐了表：“不错，31秒。”

　　“哈哈哈，程教官你们作弊！”

　　“草，哈哈哈……”

　　程煜面无表情，拍了拍严琨肩膀：“兵不厌诈，愿赌服输，事先可没说不能给对方队友加油。”

　　这位唱歌的刘诚同学也是原梾室友，原梾报到第一天，这货自我介绍道：“我叫牛诚，汉高祖牛（刘）邦的牛（刘）。”

　　看着对面边笑边骂的33连，刘诚有点难为情：“教官你拿我当枪使的时候能不能通知我一声。”他想溜进队伍，结果无奈地发现自己第一排第一个，避无可避。

　　严琨并不生气，微笑着整理队伍：“折返跑，最后回来的两组表演节目！”

　　原梾就这样恰到好处地站到了萧行面前。

　　多年后萧行依然清晰地记得，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冲他浅浅地笑了下以示礼貌，很快又略害羞地错开目光，眉目清澈气质出尘，那一刻他好像无端等着什么人终于见到了一样。

　　萧行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径直走到原梾面前略弯腰，看他踌躇着不动作催促道：“快上来，我不想表演节目。”

　　原梾扶着他的肩膀小心地往他背上爬，那份拘谨来自陌生又不得不快速达成默契，萧行捞起他膝弯那一刻心想：好轻。

　　原梾也不自在，伏在他背上盯着他侧脸问话：“我得搂紧你，这样你跑起来轻松。”

　　萧行转头答话时，两人帽檐撞在一起同时歪了，陌生尴尬的气氛一瞬消散，萧行也看不到人，将人往上颠了颠，笑道：“好。”

　　看他笑了，原梾也莫名放松下来，抬手替他整理好帽子静待发令。

　　“预备，跑！”

　　未到十米，一行人便已拉开距离，掉到最后一组的是刘诚组，刘诚个子小又偏瘦弱，奈何背着他的是个高一米八八重达两百斤的胖子，这画面活像小狗崽趴在直立行走的大狗熊身上喜感十足，一旁的加油声渐渐变成了嬉闹声。

　　原梾抱紧萧行像贴在他身上一般，这让萧行跑起来异常轻松，他们一骑绝尘冲在第一位，折返途中与落在最后的胖子组狭路相逢，萧行看到刘诚差点被胖子一身肥肉给弹出去，险些笑没了力气。

　　刘诚被颠的鹅鹅鹅，惊恐地哀嚎：“我说，这位胖兄弟，反正是倒一咦~”

　　还未等刘诚聒噪完，胖子看到折返的队伍果断调转车头往回程杀，什么规则不规则，反正都是输，输也要输的好看点。

　　终点近在眼前，萧行背着人跑都脚下生风，兴奋到像要起飞，高速运动中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颗银杏果，身体惯性地向后腾空飞起，他第一反应是背上的人要当肉垫了，下意识旋身一把捞到原梾的腰，两人结结实实摔了个昏天黑地也撞了个昏天黑地。

　　原梾帽子都摔掉了，嘴巴不知道磕到哪里牙齿都撞得生疼，嘴角破皮很快渗出了血，他感觉胳膊肘撞到了对方软绵绵的胃部，急切地起身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事，结果映入眼帘的是萧行捂着后脑勺，额头上整整齐齐印着一排牙印，一时间没忍住笑了。

　　被撞得眼冒金星的萧行，想的居然是：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原梾一双圆润的杏眼里亮的像盛了一汪清泉，笑起来眼睑下浮起一层薄薄的卧蚕，皮肤细瓷般发着光，温润得不像话。

　　萧行忘了疼，就这么莫名被吸引着移不开眼睛。

　　倒一倒二是萧行组还有作弊的胖子组，表演节目时原梾发现连着背上的人也要附带着赠送节目，主打一个兄弟连同生死共荣辱。

　　胖子跳钢管舞，刘诚当钢管，他看着面前的胖子把钢管舞跳成了扭扭熊，嘲笑道：“胖兄弟，你这哪是钢管舞，简直一整个狗熊蹭大树。”

　　众人补刀：“小树！”

　　刘诚则表演了一个肚子弹弹，他特别无耻地摸着胖子的肚子唱他刚刚才编的词：“肚子肚子弹弹，肚子肚子弹弹，将军肚里能撑船，胖子肚里装大肠~”一边唱还一边上上下下地拍，胖子肚子闷鼓一样发出声响，看来是饿了，在一众哄笑声中高畅然愤怒地将刘诚一脚踹回了队里。

　　萧行帅气地表演了几个空翻，技惊四座，也算是替计算机学院挣回了一点颜面，严琨得意地向程煜挑眉道：“怎么样，计算机学院可不都是宅男。”

　　原梾则打算替萧行报仇，他捡起地上的银杏果，在大家休息的跑道上几笔便勾勒出一幅萧行空翻时的帅气剪影，众人识别出是谁的同时感叹：“大学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归队后的萧行远远看着那幅画，好似被人当众表白了一样，隐隐有些高兴同时又懊恼地想：连个名字也没问。

　　第一天训练结束，宣告解散时四面八方响起了各种哀嚎，刘诚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地喊：“原梾，大辰一起去食堂！”

　　一凑到一起刘诚便没骨头似地靠着原梾，十分自来熟：“好累，要升天了。”

　　汪彦辰拎小鸡仔似地拎开人：“这才刚开始。”

　　一路上都是三五成群穿着迷彩服的新生，远远望去简直雌雄难辨，快到食堂门口时，刘诚突然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兴奋地大喊：“胖兄弟！”

　　胖子叫高畅然，和萧行一个宿舍。两人都是本地人，不仅是高中同学还一起参加过NOI联赛、机器人、创意编程等各种比赛，一起保送同一所大学的同时最后还同一个宿舍。

　　萧行入学第一天见到室友无限凄凉道：“草，高胖然！这大学上的真他妈没新鲜感。”

　　刘诚蹦到高畅然跟前热情道：“我在这么多雌雄莫辨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是不是很有缘。”

　　又高又胖鹤立鸡群很难看不到好不好，高畅然已经领教过这货的人来熟，无语道：“我特么谢谢你。”

　　“胖兄弟，认识一下嘛，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畅然。”

　　“这名字跟你可点不相配，你应该叫高胖然。”

　　“……”

　　高畅然高中时期的外号就叫高胖然，连老师都这么叫，叫着叫着大家都忘了他原本叫高畅然。

　　看到原梾，萧行颇有点意外，他莫名想起操场上那抹剪影，心里忽地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愉悦，他主动道：“萧行。”

　　“原梾，梾木的梾。”

　　“好记。”

　　江大食堂一共三层，十分恢弘阔大。三层是教工食堂，一层二层则是早点快餐和各类美食档口，还有茶饮咖啡应有尽有。整体设计简洁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前满目皆绿，灰色桌椅沿窗整整齐齐排列着，中间则利用梁柱做了很好的功能分区，身处其间让人胃口大开，心情即放松又愉悦。

　　军训结束几千人一起涌入食堂，5人望长队兴叹，选了比较快的快餐档口，不到10分钟便取到了餐。

　　高畅然看着刘诚餐盘堆着跟小山似的，都快跟他食量相当了：“人在饿的时候容易高估自己。”

　　“瞧不起谁，这是我一向的饭量。”

　　“那请问你吃的饭都哪儿去了，豆芽菜同学。”

　　刘诚塞了一大口饭：“我吸收的营养都供给大脑了，你吸收的应该是激素。”

　　“草！”

　　原梾吃东西时很安静，萧行看他偶尔碰到嘴唇红肿的破口，莫名跟着微微刺痛，原梾发现萧行在看他，微微勾了下嘴角以示礼貌。

　　萧行有点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你们哪个学院的？”

　　原梾：“建筑学院景观系。”

　　萧行再次想起那抹快速勾勒出的神奇剪影：“怪不得会画画，学建筑的都有点美术功底。”

　　刘诚插嘴道：“哎，也不都有，我是决定报考这个专业后利用暑假突击了一下。”

　　汪彦辰：“一样，我一理科生哪会画画。”

　　这时，一个留着圆短寸晒得黝黑精神的高个男生端着餐盘挨着原梾随意地坐下来，看到萧行和高畅然热情招呼道：“有新朋友啊，李星汉。”

　　刘诚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介绍：“31连的，将来是我们的敌对方。一个宿舍也是原梾的高中同学。”

　　萧行不自觉地多注意了下李星汉，长相刚毅笑起来一口大白牙。

　　高畅然诧异道：“你们也是高中同学？我和萧行也是。”

　　刘诚：“我去，你们约好的吗？”

　　萧行：“我和死胖子可不同班。”

　　李星汉：“我是建筑学院规划系的，你们哪个系的？”

　　萧行：“计算机，智能科学。”

　　刘诚睁大眼睛瞧着两人，激动道：“我草特招上来的，大佬啊，听说你们从小就参加各种比赛，是不是都当过黑客啊？”

　　萧行：“你黑客电影看多了吧，不过想的话确实可以。”

　　原梾感觉进入了自己的知识盲区，颇为新奇地瞧着萧行。刘诚一脸崇拜，拿出手机道：“好兄弟加个好友，打游戏可不可以给装个外挂？”

　　萧行、高畅然几乎是异口同声：“休想！”

　　“啊，这么好的资源不给用，暴殄天物。”

　　萧行自然望向原梾：“加一个？”

　　原梾头像是一张新式木构建筑手绘，好像是个图书馆，朋友圈里偶尔更新的动态也是各种建筑模型和手绘，很独特不像同龄人。

　　男孩子的友情通常开始的十分简单，就这样6人初相识，很快便狗快乐互相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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