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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时间将一切归于虚无,而我也将生于此处”
——《以神名》
坠落,
黑暗,没有边界的黑暗。
像是摔进了一口幽深的井,在黑暗中不断的下坠,滑腻黏稠的青苔,缓慢的滴水声,坚硬冰冷的井壁,没有止境,没有边界,时间感与空间观念无所共存。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触角末端向外延伸,扩张,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器官,四肢,黑暗潮水般的涌来,一次又一次的,不在内脏,不在躯壳,不在头颅,他似乎不在井中,也未曾在井外。
他只感知到,自己无处不在。
他坠入井中,他即是井,他落入黑暗,他便是黑暗。
下坠仍在继续,暗色的藤蔓沿着井壁攀爬着,发出窸窣碎响,蛇般的动静,幽深,寂静,他闻到了细微的血腥味,在井底。
同时,他也隐隐感知到,似乎有人正在那下面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很熟悉。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梦境便中断了。
他醒了过来。
睁眼的时候,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发现自己枕着桌子睡着了,身上还裹着张旧的小熊毛毯,室内光线较暗,窗帘没有拉上,外面阴沉沉的。
估计是昨晚码字太累了,就随便从后面揪了个抱枕当枕头,就这样迷糊的将就了一晚上。
他这样想着。
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似乎总是在反复做着那个坠进井里的梦,却始终在落到井底前醒来。
席年揉了揉太阳穴,扯下身上的毛毯,伸了个懒腰,浑浑浊浊的思绪才略微清醒了些,在瞥见一旁的日历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发小来s市的时候。
那家伙两周前就给他打电话说要来,而且因为他对这里不熟,便强烈要求席年亲自去接,顺便也好久不见了,一块儿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正在这时,电话也刚好打了过来。
天色阴沉,下着细细的雨,现在是早上八点钟,乌云沉沉的覆盖在这座城巿的上空。
他接听了电话,抬眼间看到玻璃窗反射的自己身影,眉眼俊秀的青年注视着自己,有些漫不经心的半阖着眼,黑漆漆的瞳孔里却映着乌云沉沉寂寂。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便响起发小没心没肺的声音“喂?是小席年吗?我已经到了车站哦,如果再不来接我的话,说不定会失去你这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发小哦”
“知道啦”席年收回目光,披上外套,翻找出钥匙“爷,劳烦您就在那边等着吧!可别走丢了,在下这全身身家都赔不起”
那头又是一声笑。
他下楼的时候,楼梯间的灯光忽闪忽闪的,灰白色翅膀的蛾子不停扑棱。
路过邻居家门口时,兴许是出了门忘关,门缝里透出灯光来,半旧不新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新闻,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近日,Ragnarok教派成员于…投放放射性物质于水库,目前已有十七人身亡,一百二十一人在医院抢救中…”
“…政府呼吁民间组织红蔷薇…承担社会责任,以法律法规为底线…”
“…据目击者所言…流犯已逃窜到…请广大市民注意自身安全…若有线索,请务必通知各区执法官…”
“…某区凌晨四点发生火并,双方人员死伤惨重,已被移关于执法机关…”
“…滋滋…”
收音机卡顿了一下,仍在断断续续的播着新闻。
“…城郊附近出现大量动物焚烧后的骨骸…疑似邪/教教团…活动…”
“…经区域治理部门规定…暖气供应费用上涨…人员流动…能源安全局对此发布声明…”
这段时间里好像总是不太平,席年听着便叹了口气,尤其是目前他所居住的s市,近来几乎成了整个区内犯罪率罪最高的城市,同时,专门机构执行局的人员调动也最频繁,他前些日子里还听说有一位处刑人要被调到这儿来。
处刑人是何方角色?说明白些,就是连地方最高执行官都得小心应付,不提其他,单是个先斩后奏的权限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像这样的狠角色都要来这儿,足以可见最近各方局势之紧张了。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清楚呢?这要从他的另一个身份说起。
没错,除了穷困潦倒的小说家这个身份外,他还是个被执行局重点关注,黑市上悬赏的数字高得不可思议,传闻中狂热可怕的不知名邪/神信徒黑弥撒。
当然,是伪/信徒。
因为他当年中二期的时候正巧发现自己特殊能力,便自以为是天选之子,决心要立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人设,干出一番大事业,至于为什么是邪/神徒呢?因为众所周知的,这类信邪/教的都很喜欢不说人话……非常适合说小席年当时的中二台词。
就连神名都是他在市里图书馆里翻了一下午翻出来的,还在本子上附加了一大段别扭的祈祷词。
等到席年中二期过后将本子翻出来的时候“……”
《关于死去的记忆突然间攻击了我这件事》
然而这段在他看来就是中二期立志惩恶扬善的黑历史,在执行局看来就是无法无天的邪/教徒黑吃黑,甚至还将犯罪分子绑了丢在执行局门口,简直就是大大的挑衅,真当他们执行局没人了是吗?
无辜中枪的席年“……”都说是给你们送业绩的行吗?
奈何根本就莫得人信。
无法,他只好继续扮演着执行局眼中一身黑袍,戴鬼面面具,行为乖张恣意妄为的邪/教徒黑弥撒,顺便拳打犯罪分子,脚踢不法组织。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与执行局的斗智斗勇下,他们也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平衡,虽说仍旧隐隐忌惮,但也不至于死追着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甚至还会暂时合作一下。
只是在这个好不容易稳定起来的形势下,突然间又来了个权限极高,且由中央指派过来的执刑人。
席年又叹了口气,感到了心累。
希望这家伙是个好相与的人吧!
一一
到车站的时候,才过去十来分钟,雨仍旧细细的下着,卖早餐的大爷认得他,乐呵呵的给他拿豆浆和包子。
行人匆匆,他拎着个塑料袋,叼着个肉馅的包子走在路上,也没打伞,仍由雨滴落落在发梢,看上去颇像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
席年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总算在车站边上的小吃摊位上找到自家发小白於。
那家伙披着件深色的外套,拉着个行李箱,正大大咧咧的站在那儿,让小吃摊位的老板少放萝卜不加香菜。
然后他像是察觉到了席年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对上,便笑吟吟地朝他招手“嗨嗨,我在这儿哦!席年”
席年走过去,拎着装有豆浆包子的塑料袋递给他“喏,给你,你要的豆沙馅”
发小嬉皮笑脸的接过“多谢啦,待会儿请你吃馅饼”
席年刚要说什么,又顿了下“怎么突然戴眼镜了?不会近视了吧?”
发小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胶框眼镜,半真半假的叹气“没办法啊,我先前的上司简直是不做人,周六不休息周日必定工作,不仅如此,大半夜还揪起来工作,对着电脑屏幕捣鼓,谁TM眼睛不近视啊!”
席年想起被编辑连环夺命call从睡梦中叫醒赶稿,结果赶完后明明困得要死却睡不着,只好翻窗出去随机挑个死对头暴揍一顿扔执行局门口,不由得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他拍了拍发小肩膀权作安慰。
发小磨着后槽牙,斩钉截铁的放狠话“总有一天我要架空老板,收买人心,把他踢出公司,不,让他包了我们整个楼层的外卖!”
“志向宏大啊”席年鼓励道“加油!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哥挺你!”
说话间,他们拿着馅饼顺着马路走,周围行人很多,车流也匆匆。远远的可以看到雾霾色的天穹下,巨大的建筑物矗立在不远处,怪异得突兀,像是正待填充血肉覆盖皮囊的巨兽骨骼。
雨仍旧细细的下着。
到了白於目前的住处,是一栋看上去有些旧的公寓楼,楼下有几个人散步溜狗,距离市区也比较远,环境静谧,很多树,住户倒是不多。
他们收拾了些东西,又在楼下转了一圈,找了家面馆吃着继续聊,所聊的大部分是大学生活,询问彼此情况,聊着聊着,感觉自己都回到了从前吃炸鸡打电游天南海北唠嗑的宿舍生活。
两个人都很轻松。
不一会儿,席年的电话响了,又是编辑的催稿,他无奈的笑着冲发小扬了扬手机屏幕,“喏,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找我”
白於比了个“ok”的手势。
等席年走后,白於注视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直至面无表情,他缓缓摘下眼镜,方才平淡的眉眼锐利如刚出鞘的刀光,陡然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了。
接着他上楼,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印有执行局徽章的皮箱,摸索着暗扣打开,里面摆放的除了机构的证件,还有各类明面上暗面里流通的杀伤性极强武器。
手机响了一声,白於瞥了一眼,点开刚由执行局同僚发过来的邮件。
“……黑弥撒么?”
默然了几秒钟,他有些苦恼般的摆弄着武器,唇角扯开一抹异样的笑。
“真想会会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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