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生欢喜

　　柳如燕持一柄圆月弯刀行走江湖，但她心中有一把剑，她想用这把剑杀一个人。
　　“当时，我们青莲帮上下八百口，无一生还。”
　　青莲帮当年整个帮派被一人灭门，全江湖为之震动，柳如燕说的这个人叫肖一指，江湖中本来从未听说过肖一指这个名字，他横空出世就祸乱江湖杀人如麻。柳如燕也是横空出现，她一出现就说要杀了肖一指。
　　每次柳如燕说这番话时，都会抚摸着她的圆月弯刀，她眼中透着杀气，仿佛肖一指就站在她的对面，她的刀即刻就要脱鞘而出。
　　柳如燕的这把刀由黑曜石打造而成，却可以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据说此刀由七七四十九个顶好的工匠用了整整一年才铸造而成。这把刀在阳光下发出五彩眩光，在月光下泛青白微光，是来自上古的神器，世间仅此一把。
　　这个势微的青莲帮唯一仅存的女弟子，竟有如此一把绝世好刀，不禁让人啧啧称奇。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才得到此刀，但可以肯定的是，为了给青莲帮报仇，她定会奋不顾身。但肖一指是顶级高手，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又会在哪里出现，江湖中人都很想知道她要如何寻得肖一指，寻到之际又将如何与他对决，甚至有好事者找到蛛丝马迹就慌忙和她通风报信。

　　令狐斐没有亲耳听到柳如燕说这句话，但他也在找肖一指，他要找肖一指寻一个物件。
　　江湖很小，总能碰到仇家，江湖又很大，想找一个人都这么困难。既然人人都在讨论柳如燕，令狐斐便决定跟着柳如燕。
　　令狐斐跟着柳如燕的方法很低劣，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跟着。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她住什么客栈，他就在外面守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他的仇家，他要伺机对她下手。令狐斐不知道柳如燕是否发现了他，他总隐隐觉得柳如燕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强大，甚至三个肖一指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在茶馆客栈夸下的海口并非妄言。
　　令狐斐就这么跟着柳如燕跟了三天，任何一个没有功夫的人都能觉察到被人跟着了，但是柳如燕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柳如燕每次都在他刚坐下招呼小二点菜的时候就离开了；或者寻一个最贵的客栈住下，令狐斐只能睡在对面的房顶上观察；再或者柳如燕在阴湿的树林里栓根绳也能睡上一晚，可令狐斐不行，他得跳上一根最粗大的枝头，还得把自己栓上面，他可不想从高处滚落，更不想在泥泞的树林泥地里睡一个晚上，染一身风寒。
　　跟着柳如燕让他饥肠辘辘，精疲力竭，他觉得她在戏弄他。

　　从西川往东川再一路向北川，那是他们说肖一指可能途径的路径。令狐斐很早就听人说过东川，他们说东川有全国最大的集市，在那里能买到你想要的一切奇珍异宝；他们说东川有全国最壮丽的建筑，据说那里最高的塔，得带上干粮走上三天三夜才能走到塔顶；他们还说再也找不到比东川更好看的姑娘了，她们路过的地方会留下余香三日不绝，她们的声音像莺啼一样悦耳。

　　从西川到东川骑马本需五日，柳如燕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令狐斐追得艰难也得拼命跟着，本应该五日的行程，还不到四日他们就已经从西川抵达东川，进入东川城门的那一刻，令狐斐的马就累到瘫软在地，再也不想起来了。柳如燕的马倒是还能跑得飞快，看来马随主人，跟着这么一个彪悍的女侠，连马都能变得健壮了起来。不过只要进入东川，令狐斐就不怕把柳如燕跟丢了，但凡进入任何一家东川的饭庄，柳如燕都能成为其中焦点，令狐斐也不知道是她太想红，还是她的刀太引人注目，总有人要与她攀谈，她又总能把青莲帮上下八百口的故事声情并茂一字不漏再说一遍，引得整个饭庄的注目。
　　令狐斐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东川，但是人人都说东川是梦想之都，这里能实现你的一切梦想，是每个人都应该来一次的地方。现在令狐斐就站在这儿，他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特别的话，除了塔很高仰得他脖子都快断了，大户人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的红杏都很肆无忌惮地长出墙头，还有就是这里的包子很大，一个包子比他的脸还大。照理说这么大这么繁华的都市，包子不应该这么大才对，这是东川最让令狐斐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现在流如燕就站在一个包子铺的前面，还没等令狐斐回过神来，柳如燕忽然转身把一个包子向他丢了过来，“你不觉得你这样一直偷偷跟着我很不礼貌吗？”
　　包子带着劲风向令狐斐的面门扑来，令狐斐侧头接过包子，劲道推得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我以为你会更早和我说。”
　　“所以你也是找肖一指？”
　　“是。”
　　“报仇？”
　　“不是。”
　　“拜师？”
　　“不是，我找他讨一样东西。”
　　“找肖一指讨要东西？”柳如燕笑了起来，“他是你亲戚？”
　　这是真心觉得好笑的笑容，柳如燕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弯月一样明亮，那一刻令狐斐觉得天忽地亮了一些，整个东川变得通透了，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东川的不同，某种幻像搅得他在那一刻，神志有些迷离。他觉得她笑起来比东川的任何一个姑娘都好看；她路过的地方虽然不会留下三日余香，但是她认真擦拭圆月弯刀时总能让他闻到一丝沁凉，沁入他的心脾；虽然她的声音没有像莺啼一样悦耳，甚至可以说过于洪亮，但是她每每在饭庄里说起她的经历，总让他觉得生动真切。也就是在那一刻，令狐斐有些分不清他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她，是因为肖一指才跟着她，还是只是想跟着。
　　即便如此他仍忍不住有些生气，他想起临行前母亲对他说的话，“你太固执了，令狐斐，这对你没有好处。”
　　令狐斐脸上变了颜色，流如燕显然是看了出来，她收起笑容，对令狐斐说道，“我在找肖一指，你也在找肖一指，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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