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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阴翳的天沉沉往下坠,冷气夹杂着骤雨的湿润,前方黑压压一片人群,隐隐传来交谈声和啜泣声,雨水濡湿夏叶的裤腿,他衣着单薄地举着黑伞坠在队伍末尾,似乎感受不到丁点寒冷,只脸色苍白的盯着被雨水打湿的鞋尖。
队伍最前方黑色西服青年怀里捧着黑白相框,今天是南城百年世家,擎宇集团老董事长钟卫国下葬的日子。
那个总是用糖哄骗他逗弄他的老头走了,不会回来了。
【后面那个孩子就是老董事长孤儿院带回来的孩子吗?】
【看着年岁应该就是,老爷子不怎么带他在圈子里露面,摸样真的是怪好看的。】
【好看又能顶个什么用?老爷子这一走,还不知道往下要如何呢?】贵妇人撇撇嘴,似是不屑。
【这偌大的钟家还能少了他一口饭不成?】
【你懂什么?】贵妇人压低声音【这身份不明不白的,据说是老爷子遗留在外...】语气稍顿【宠的很。】
【不能吧?我怎么听说老董事长是受人所托,再是,老董事长那么正派的人物,绝不会。】
贵妇人是南城钟家偏枝,有一个独子,从小宠溺娇惯,霸道至极,早些年家族宴会上看上夏叶手上的积木,强抢不成反倒把夏叶失手推入泳池,被老爷子呵斥,勒令再也不许出现在家族宴上,贵妇人威慑主家权势,不敢辩驳,心里确是不服气的,猜想这要不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道道,何至于如此维护。
钟家坐落在堰臣山的老宅占地半个山腰,环山群绕着一座座中式建筑,亭台楼阁,雕镂玉砌。
主楼庭院内少年席地而坐,摆弄着身前错落一地木条。一根根木条遍布鎏子,状若古朴,隐隐有一股檀香味。这名贵的紫檀木竟是被打磨成积木给少年消遣。
少年手指细白纤长,由于太过于单薄削瘦,反倒透着隐隐的苍白。他的手却非常的沉稳,一根根紫檀木以刁钻的角度被堆砌成高高的塔座,少年神色专注而沉静,仿佛手上把玩的不是积木而是冰冷的手术刀。
“你说,这小夏少爷这都摆弄了半个月了,他不会腻吗?”门廊下,新来的女佣疑惑道。
张妈听闻停下脚步望向庭院内的少年,深深叹了气:“老家主病逝,小夏少爷这是悲伤难以接受。”
“悲伤?我没见过他流泪?”
张妈看着女佣不解的神情,不欲多说:“你刚来,还不懂,主人家的事少打听,不用去打扰小夏少爷,过一会你送件薄衫过去,这会天气转冷了,可别着凉了。大少爷的沁椿园今日来贵客,我先去盯着下午的茶点。”
女佣一听立马眼神放光,急问:“是新晋影后孟莹吗?我非常喜欢她的电影,网上传说她是孟氏集团的大小姐?是真的吗?”
张妈嗤地一声笑道:“她算什么贵客?别瞎猜了,赶紧做事去。”
沁椿园是钟家大少爷钟楼居住的庭院,取自满园春色沁海棠,园内种满了红粉相间的西府海棠,无一杂花,三月满庭花开,异常绚丽夺目。
会客厅内,黑色衬衫青年垂手驻立在窗椽前,满目的海棠开的正艳,身后张妈领着女佣有序地收拾刚刚待客的茶水点心,过了良久问道:“张妈,夏夏现在做什么?”
“大少爷,小夏少爷这会吃完午饭回房里了”张妈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您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了。”
眼看佣人利落地收完东西退出大厅,她犹豫很久还是没忍住:“大少爷,从老家主走后您半个月没去看过小夏少爷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很想您。”
钟楼倏地攥紧指尖,嗓音低哑:“他说什么了?”
她摇摇头:“小夏少爷什么都没有说,就是一直不停地捣腾您送给他的积木,您和老家主从小这么疼爱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送走他?”
“你刚才听到了?”
张妈艰难地点了点头!
夏叶是8岁那年被老家主带回来的,刚来的时候瘦骨嶙峋,好似只有一层皮肤贴着骨头,浑身都是细小乌青的伤痕,说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在孤儿院被排挤欺负,都怕被他抢了领养的机会。造孽哦,8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5.6岁大小,小猫崽一样。
老家主没有细说他的来历,只说受故人所托,以后这就是钟家的小夏少爷。从小安静,不爱说话,第一年因为不肯开口说话还以为是哑巴,闹了好大一个乌龙。渐渐长大,可能孩子忘性大,慢慢忘了小时候的伤痛,十分乖巧,喜欢跟在少年老成的大少爷身后,每每看着小萝卜丁一样可爱漂亮的孩子,心都软了。
张妈在钟家待了35年,年轻的时候因为老公出轨家暴不能生育,后来一直未再婚,钟家有两位少爷,大少爷钟楼自小教养在老家主身边,小少爷钟晚从小随母亲定居在国外,虽然两位少爷对她很是亲和,但是钟家百年世家巨擘,她并不敢也没资格对少爷们有丁点多余的情感。夏叶却不知道是因为怜惜或者是乖巧,说句大不敬的,她是真心把他当孩子看待。
钟家要说谁最疼宠夏叶,除了老家主之外只有大少爷钟楼。夏叶小时候身体不好,容易生病,钟楼虽然大他5岁,但到底也还是个小少年,她眼见着钟楼领着夏叶一路跌跌撞撞地长大,从不熟练生疏到一手掌控夏叶的衣食住行,说是当儿子养都不为过。
现在说要送走夏叶,张妈是不能理解的!
“先不要和夏夏说”钟楼缓声道:“我会亲自和说。”
“夏叶!夏叶!你人呢?本小爷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我?”少年急步跨入庭院内,高声喊道:“你今天必须叫本小爷一声哥哥,我知道关于你的一件事,换你一句哥哥不过分吧?”
“小少爷,您慢点跑,小夏少爷不在院内。”身后女佣赶紧簇拥上前,生怕磕碰到这小霸王。
“夏叶不在院内在哪里?快带本小爷过去。”
“小夏少爷在庭院的八角亭,往这边,我带您过去。”
钟晚摆摆手“八角亭小爷知道,你下去吧,我自己过去。”
话音刚落转身就走,只留了个背影给女佣,女佣和身侧的同伴眨眨眼,表示无奈。
八角亭内,夏叶坐在石凳上怔愣地看着身前的紫檀木积木,他今天并没有摆弄它们,只静静看着,看了很久很久。这紫檀木是老爷子珍藏,哥哥亲手打磨,是他10岁的生日礼物,尽管后来有了其他更好更多的礼物,但他真的...真的...非常喜欢。
他好久没看到哥哥,好久没听到哥哥的声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他很想哥哥。
老爷子走之前把他叫到身边,似是不舍也不放心,一直抚着他的发顶,细细叮嘱 :“夏夏,大爷爷知道你最乖了,所以...我们夏夏再等一等好不好,再等一等,大爷爷都安排好了。”
夏叶乖顺地趴伏在床边:“大爷爷,等一等什么?”
老爷子并没有回答,仿佛陷在回忆里。
没有关系的,他想。他可以很乖很乖,他可以等待,他一直都在等,再等一等似乎也没什么的。
:“嘿!”钟晚缓缓接近夏叶,猛地从身后窜出来,一声惊呵,夏叶却并没有如他想象中被吓到的反应,顿时觉得无趣:“又在折腾这堆破木头。”
夏叶扭头看了钟晚一眼,没有理会这个中二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美国的水土问题还是牛羊肉吃多了,16岁的少年手长腿长,目测身高将近187。中二少年从小随母亲定居美国,只每年过年才回国几天陪伴老爷子,许是在国外无人拘束,又是钟家小少爷,养成霸道的性格,有人捧着顺毛还好,不然必定炸毛。夏叶自小跟在老爷子和钟楼身边,乖巧是限定人的,对上钟晚,一个自说自话暴躁如雷,一个冷淡寡言任尔东西南北风。钟晚更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想要和小朋友一起玩耍,不知道怎么相处,只能使劲欺负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结果每次都还讨不到好,每每惹的老爷子发笑。
见夏叶不搭理他,钟小少爷顿时觉得被怠慢,恶意涌上心头:“就你还拿着这堆破木头当宝贝,你知道我昨天听说什么了吗?我也不坑你,你只要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夏叶这回更是连个眼风都没给他:“我不想知道。”
小少爷顿时急了,脱口而出:“大哥要把你送走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只见刚刚还清凌凌无动于衷的少年用那双漂亮的凤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不可能!”
钟晚只觉得瞬时间鸡皮疙瘩遍布手臂,不知怎么的就打起磕巴:“你...你可别不信,我昨天亲耳听到的,真的!我不骗你,还有爷爷的私人律师也在,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他吗?”
夏叶霎时失了血色,感觉茫然。
“你没事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你跟本小爷回美国好了,小爷照着你,不过你可要叫我哥哥。”
“你现在比我矮,我在美国拿了青少年自由搏击金奖,我可以保护你。”钟晚比划了两下拳击动作:“叫我一声哥哥你不亏的。”
“夏叶,夏叶,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你要去哪里?”
眼见夏叶往沁椿园走去,钟晚慌了:“你现在别去,大哥会揍我的。”
“别跟上来。”
钟晚立马停住追上前的脚步,夏叶越走越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内才喃喃道:“又这样,只看得到大哥,我也想和你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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