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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经楼
明经楼,历经三百年道教圣地。木制二层联排楼,坐落在麓山一隅,盘山拾级而上,一个时辰脚力可达。环境优美,一年四季景色纷呈,因近城郊,是悠闲娱乐的好去处。前些年,因古建筑保护经费不足,将此作为景点售票开放,游人纷至沓来,票价一涨再涨。可即便价格高昂,游客仍是络绎不绝。长此以往,不但起不到保护作用,反而加剧它的破损。故而明经楼自年初开始停止售票,只定期举办讲座或指定日期开放定额人数以供参观,不至于断了修缮经费,也起到古建筑的教育和传承作用。
明经楼比不得大型群楼蔚为壮观,却是研究古建筑的标杆,其斗拱造型大方古朴,室外通透室内宽敞,庭院设计堪称一绝,一步一景,曲径悠远,四季之景汇于一处,让人流连忘返,美不胜收。经过岁月洗礼的红木结构彰显小楼独有的优越,它深沉而厚重的矗立在人们眼前。
她在空无一人的中庭里闲庭信步,轻轻拍打每一根廊柱,仿佛在用双手丈量大殿的尺寸。侧身瞥见远处一个敞开的小门里乌压压挤满了人,一片黑色羊毛大衣衣角露出门外,显得屋内拥挤和枯燥。
又一场乏味的讲座,她厌烦的加紧脚步离开,生怕被人抓去听课似的。
“姑娘,请问这里怎么走?”温厚而低沉的声音,成年男子标配。
她半转过身看男子一眼,不言不语的回身蹲下。心里打了个突突,居然判断错误,怎么是个年轻人。
齐肩短发加平刘海的通俗造型遮去她半边脸,但他仍然看清了她右边眼睛露出的神色,七分警惕三分轻视。身着黑色羊毛外套的男子看她装模作样的蹲在地上系那副被她解开的鞋带。黑色马丁靴及明黄色羊毛大衣,什么神奇的搭配,想隐藏行迹又欲盖弥彰。神奇的是,硬朗的马丁靴走在木地板上竟然没有声响,这姑娘是当代赵飞燕不成?
他走近几步,将手中展开的导览图递到她身前,指向一个三角形标识,好像自己是第一次来此听课的学生。她仿佛思考了半个世纪的时间,终于转过身来面对他。面无表情的看一眼导览图,抬手一招,示意他跟自己走。
这个傻X把我当成明经楼讲解员了。长的倒是还行就是这身衣服黑的跟个煤球似的,像去参加追悼会。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喜欢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好像不打扮成“老不死的”对不起自己一样。这人不是傻就是蠢,竟然真的跟我走,脑子是不是没长好。难道他看我貌美,想搭讪我?
竟然想勾引学生妹,人渣。
当这个姑娘在内心构想看起来像吊唁者的年轻人时,年轻人也在暗中打量她。略施粉黛,身形匀称,性格安静内向,遇见陌生人拘谨亦不抗拒。当代年轻人惯有的打扮,也是社会女青年偶尔装嫩的首选,年龄不好判断,性别女。
无配饰,无包。他脚步一顿,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姑娘开口了。
声音真好听。他走进屋子,站在门内,转身看着她,一张可亲可爱,略显腼腆的脸,垂在身前的短发干净利落,衣着合体大方。他微微皱眉,除了那双突兀的黑色皮靴。真想认识她,令人心悦的姑娘。“你叫……”
突然,他脚底一松,身子一轻,整个人急急往下坠。震惊之余,担心姑娘的安危,一瞥之下,心口猛的揪起。姑娘好像在笑,不,是似笑非笑。
眼睁睁看着他往下掉,却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还有些皮笑肉不笑。连伸手救他的意图都没有。
她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好像一尊矗立已久的雕像。
有诈。
他往后躺倒,右手向前一甩,一根闪着白光的银链窜出,卷上姑娘的明黄色外套。这时,他总算看清姑娘乍露的表情,不可思议加懊悔加惊恐在她脸上一览无遗,生动的仿佛唐三彩复活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他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看,老话说的好,害人者终害己。
姑娘双脚腾空,随他一同飞落时,门扉在她身后迅速合上,好像从未开启过一样。她的惊呼声随木门的关闭被一同吞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他双手环抱掉落在怀里的姑娘,就地打了几个滚。缓冲劲还未过去,姑娘挣脱开他的怀抱,“腾”一下立马站起。
“小心受伤。”他揉着肩膀阻止道。
“你混蛋。”声音依然动听。
骂人的姑娘就不怎么可爱了。“我怎么混蛋了?”
“人渣。”她骂道。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把别人拖下水,还指望别人好好说话。”
“姑娘,是你陷害我在先。”
“你自己掉下来,赖我?”声音虽好听,却有些刺耳。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不愿同她计较,取出火折子吹亮,往四下照了照。“你没受伤吧?”
“关你什么事。”姑娘没好气道。
“靠着我这个肉垫子,想来也不会受伤。”他摸摸后背,感觉自己的老腰受了不小的冲击。这要是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姑娘,弄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可得不偿失。届时有什么后遗症,定要找她讨回公道。“这是哪?”
“我怎么知道。”姑娘白眼一翻,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你把我带到这里,你不知道这是哪?”他满脸问号。
她手指一捻,从他大衣口袋里拉出那张导览图。“你要去的地方,你不知道是哪里?”
长这么大最受不了的就是冷嘲热讽,还对我挑眉,这TM谁能受得了。他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拉过来,对着她撅起的嘴巴一口亲上。刚舔了两口,立马放手跳开两步,一把三十厘米长的短剑在火折子的光晕中射出银光。
“你无耻。”话音刚落,短剑刺出,寒光直逼男子咽喉。
男子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此时已血溅当场,有去无回了。轻斥:“第一次遇见随身带武器的学生妹。真是开眼了。”
“那是你有眼无珠。”姑娘怒目,短剑越刺越快。
凭他手中火折子的微弱光线,实在难以视物。要防着姑娘的短剑,又怕自己伤她分毫,毕竟前路迷茫,留个残废在身边可不是聪明人做的事。男子灵机一动,扣上火折子,后撤几步,屏气凝神躲在一角,不发出一点声响。
姑娘忽觉有异,手握短剑站在原地。人类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远不及动物灵敏。她摔落异地,又在暗处,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她静静的倾听着周围的声音。她知道,男子也在等她有所动作。
此时,就看谁能忍的住,以期守株待兔。
忽然,短剑斜出,银链声随后既响,与短剑交缠之声异常刺耳。她轻呼一声,迈出的步子刹那间停住,刚站稳时双手已被反剪于身后。“混蛋,无耻之徒。”
他的手掌滑过她的后背,抚上她的腰:“穿马丁靴携短剑的学生妹?我看该叫你小太妹才对吧。”
“你放开我。”她被牢牢的箍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心里有些着恼。刚动手便落了下风,脸上有些挂不住。幸好周围暗黑如墨,什么也瞧不清楚,否则对方定会发现她的脸蛋像个熟透的红苹果。
火折子在她脸旁亮起,他凑近她一本正经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眼底的怒意连同愤怒的喘息直达他面门。银链一紧,缠上她的纤腰,将两人缠绕在一起。“你不说,我就撬开你的嘴。” 他靠近她两寸,视线凝固在她的嘴唇上:“用我的舌头。”
姑娘马上移开双眼,瘪嘴道:“双音。”
“全名。”
“羽双音。”
“真名假名?”银链又是一紧,他的脸又近她一寸。
她嫌恶的偏过头:“真名。”
“年龄,职业。”
“21岁,无业。”
无业?算了,反正也问不出真话。“为何骗我至此?”
“你自己要来的。”姑娘不甘示弱看向他: “我何时骗你了。”
有点气性哈。“这是哪儿?”他语带凶狠。
“不知道。”她答。
“我再说一遍,这是哪儿?”
“我也再说一遍:不,知,道。”
臭丫头,我还治不了你了。他半抱半推,将她顶上墙头。左手用力撕开她的衣领,裸露的脖颈在昏黄的光晕中显得雪白透亮。“说不说?”
“我不知道。”声音有些发虚。
他双眼眯成一条缝,盯着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上加了一把劲,侧头朝她脖颈而去。他感到怀里的人儿瞬间抖了抖,肌肤可亲之际,耳边传来一声呜咽:“明经楼藏经阁。”
他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这算是回答?”我又不瞎,当然知道导览图上写着什么字。“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作势又要强吻她。
年轻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眉头紧皱,慌忙躲开他的嘴:“是藏经阁,地下藏经阁,我没骗你。”
男子见她止不住的颤抖,好似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忽觉自己贴她太近了些,稍稍离开几寸。又问:“为何骗我来此?”
“我没骗你。”她近乎疯狂的吼道:“是你自己要来的,害得我也进来了。”
男子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作伪的痕迹。趁她慌乱追问道:“进来了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叫喊。
“你不知道?你再说一遍。”他目露凶光,左手从她领口移至下巴。“你看着我往下掉,一点都不惊讶吗?你何时开启的机关?”
羽双音脸颊上的肉越收越紧,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被他捏碎了。嘟囔着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机关。我知道这里有玄机,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是你问我藏经阁在哪,我给你指路而已。你掉下去,我为什么要惊讶。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每一句都怼,这姑娘不呛人会死吗。
不多时,下巴上的手缓缓松开,脸颊传来一阵阵痛感。她小心翼翼的喘气,低头问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你为什么来明经楼?”他问。
羽双音恼羞成怒,抬头挺胸问道:“你呢,你又为何来此?带着能瞬间将人捆绑和绞杀的银链来明经楼听道士讲学?别以为你威胁我,我就什么都会告诉你。凭什么?掉在这种鬼地方,谁知道能不能出的去。”
话已至此,男子是个明白人。既然是各怀鬼胎,自然个中缘由不便道明。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结不必要的仇怨。他收回银链,退后几步,双手平举,意为休战。
羽双音拉紧领口,手掌随意抹过被亲吻的嘴唇,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声不响的从他身旁走过。他回身之际,看见余光中的人影仿佛抬手擦拭眼角。他眼皮一跳,暗道不妙,这姑娘不会是第一次被男人亲嘴吧。这可如何是好。遭天杀的,爷可不碰小鸡仔儿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的脖颈真是诱人。他不由自主的对着羽双音的背影咽了一口口水。
它奶奶的熊,见色起意犯了爷的大忌。
这位胆敢自称“爷”的哥们,虚龄二十六,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人们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衣着光鲜的外表迷惑,往往对他尊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谁能想到在幽暗的无人之地,竟会对一个小姑娘又亲又抱,又凶又狠,一副面目可憎的吃人相。
“你对地下藏经阁了解多少?”他问。
“听说明经楼有两处藏经阁,一处在楼上,另一处只是传闻。应该就是此地了。”她取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尽力往高处举。“我们是从哪掉下来的?”怎么每一片天花板都一模一样呢。
他朝天花板望去,乍看之下,心里往下一沉。完了,刚才落下时忘了做标记,打过滚,又唬了她半天,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掉落的。果然美人在怀,乱了分寸。这下好了,天花板上每一块木板错落有致的拼成一整块,该搬动哪一块暗格才能逃出去呢。
这地方有些邪乎,眼前的姑娘更邪乎。没事整个妹妹头,乖的和那什么似的,其实狡猾的很。老子连吓唬带恐吓都没套出她几句实话,恐怕这名字都是假的。哎,得了。眼下就两个全乎人,要是把她吓傻了,谁陪老子说话。老子要是困在这里出不去,不发疯才怪。暂且留着她,即便是条黄泉路,好歹有个女人陪着。
羽双音没他这般想得开,她只想赶紧出去。被一个陌生男人拖进地底不说,还被调戏一番,简直是奇耻大辱。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这男人外表看着年轻帅气,说不定是个道貌岸然的混球。谁会闲着没事参加老秃驴们组织的“寻仙会”,聚在一间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嘴里念叨一串歪理。谁晓得他是不是个变态。
一介女流,不好硬拼,只好受些委屈以保平安。
“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边抱怨边跟着火折子的光晕往前走。
“嘴可真毒,你不知道在陌生地方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吗?”他回头指着她:“比如你刚才说的什么影子。”
“怎么,你害怕?”她挑衅的抬抬眉毛。
“这世上还没有老子怕的东西。”他嘴上不认怂,心脏开始突突的跳。他见过的东西比鬼可怕多了。“那什么,刚才是你的初……”他心怀不安又有些得意的问。
“你住嘴。”
完了,八九不离十。“我声明,我不是有意轻薄你,我那是条件反射。”他解释道。
“你混蛋。”她骂。
“真的,这是辨别‘人’的一种手段。尤其针对美丽的女人。”他颇为认真的解释。
“你无耻,卑鄙,下流。”她怒骂。
“艾,你怎么骂人哪,我说的是真的。你听我给你说道说道。”他伸手去拉她。
“我叫你闭嘴。”她大吼一声,回音充斥他整个耳蜗。
“嘘。”他就差捂住她的嘴了。“不要大声乱叫,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她躲开他的臭手,嫌恶的瞪他一眼,径直往黑暗中大跨步走去。
“好好,我闭嘴,闭嘴。”
他慢步跨进一间摆满经书的屋子,正自四下打量。尚未等她走进来,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关上了。他回首瞬间,望见她嘴角似乎隐隐挂着一丝笑。
又来。
他苦笑,更多的是不寒而栗。初次见面,这姑娘就屡屡陷害他。在幽暗的地底,难道不是成群结对才安全吗?刚才装出一副清纯模样,明明是楚楚可怜之态,为何总让人有种心惊胆战之感。
到底是什么路数。
嗨,你还别说,真他娘的刺激。老子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有棋逢对手的感觉。死丫头片子,别让我逮到,否则有你好日子过。
他将火折子吹得噌亮,不安的走走停停,经过一间又一间堆放经书的屋子。兜兜转转之后,停下脚步站定在屋子中央。“不能再走了,再走就鬼打墙了。”这是他第三次走进这间屋子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用银链在墙头上画的三个箭头。那是他半个时辰前来过的痕迹。
他闭眼沉思,不知道此刻羽双音在何处,会不会像他一样也在哪间屋子里迷失了方向。若真是如此,那就糟糕了,她连火折子都没有。
管那个臭丫头干什么,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他定下心神,在心中默数,当念到三百的时候,左侧屋门洞开。他睁眼望去,打开的屋门里露出一张惊慌害怕,茫然无措的脸。他一时愣怔,正想迎上去,下一秒被抱了个满怀。猛烈的冲击使他心脏漏跳了一拍,一串呜咽的哭声灌进耳中。他用力回抱,顺手拍打她的后背不停安抚。她一边抹泪,一边支支吾吾同他比划着什么。显然是惊吓过度之后的应激反应。
羽双音身体倚着他,仿佛害怕离开他哪怕一秒钟时间,又将孤身一人陷入不可预见的恐惧。
“我好害怕。”终于吐出一句他能听懂的话。“我害怕。”她紧紧搂住他,哭着吻上他的唇。
他被突如其来的温柔搞的不知所措,僵立数秒后便反客为主,回应怀中美丽的人儿。他小心翼翼的亲吻眼前人,而眼前人似乎被短暂的分离吓破了胆,亲吻凶猛而炽烈,带着小兽的哧咬。昏暗的室内空气微微凝滞,他离开她的唇,靠在她肩头喘气,皙白的脖颈一下子冲击他的神经,心里那串不安分的火苗噌的往上冒。他想也没想,一口嘬了上去。她欢愉的嘤咛一声,抱着他的手臂越抓越紧。
在她锁骨上印下一个个红章后,他突然反扣她的双手,在她细嫩的脖颈上扫下一记手刀。她一声不吭,顷刻晕倒在他怀里。
“老话说的好,女人主动必有妖。”他自言自语。
刚才稚嫩害羞,怕他怕的要手撕他的小姑娘,此时吻技老练纯熟,比他这根老油条有过之而无不及。别人是一夜长大,你倒好,不消半个时辰从小太妹转眼化为交际花了。你说怪不怪。
他整理好她的姿容,扣好她的衣襟,暗叹道让你不要乱说话,被某些东西附了身还不自知。我可没有轻薄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让你丢下我乱跑,活该让你长点记性。
衣领虽然扣好了,可仍然掩盖不了脖颈上的几处红痕。他懊恼自己怎会如此不中用,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她”身段苗条,热情似火呢,黑灯瞎火,四处无人,哪个男人忍的住啊。
羽双音,着实对不住。幸好你中了邪,醒来定然全忘了。
他存了些许侥幸,银链滑过指尖,将温热的血液送进她嘴里。老话说得好,热血驱邪,我救你一回,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可不准记恨我。要恨就恨那个好色的“魂灵”,是它勾引我犯错的。
说归说,想归想,谁知道她醒来时会不会记得刚才的事。当他望向她微熏的脸和红肿的唇时,心中警钟大震。打住,别往深处想了。他往自己脸上挥了一拳。
喜愿,你这个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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